《着草》一担担

20、采识

　　蓝紫藤一行四人就这样互相拉扯趔趄着，战战兢兢的深一步浅一步的向着那处微弱的亮光走去。路却越走越崎岖坎坷，也越来越潮湿，空气中稀薄而且弥漫着经久不见天日的腥潮霉湿。头顶偶尔落下一串串的水珠，滴滴答答滴水声混夹着偶尔惊飞扑翼窜飞的短促鸟鸣声。

　　有好几次四人差点被地上的千沟万壑绊倒，当真的一扑一辘跌跌撞撞。隧道不是平坦的油泊路或者水泥路的吗？怎会出现如此凹凸不平甚至还有沙石的高速公路？？

　　但是蓝紫藤四人已经没有闲情去理会去探究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了，一心只想着迅速逃离这个令人心生恐惧感的隧道。也不知走了多久，仿佛走了个天荒地老，才看到那处亮光渐渐的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模模糊糊的终于可以看见狭小的洞口了，但是依然没有看见任何的车辆进出。

　　“哇哇，重见天日啦！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咯，一天光晒！”孔繁星终于舍得放开那攥着蓝草花手臂几乎出血的十指擒拿爪，屁颠屁颠的撒腿往洞口跑去。

　　“等等我——！”孟春也撒开手快步追上去。

　　蓝紫藤藏好了匕首，整理着被孟春扯乱严重变形的衣服说：“包，我们走了有五六个小时了吧？。。。。。。你看隧道口的光不像灯光呀，倒像太阳光。”

　　“嗯，像是晨曦。”蓝草花收起伸缩棍，按摩着被孔繁星攥疼的手臂，与哥哥逡巡观察着隧道周边，虽然透进来的光依然微弱，毕竟也能依稀看见距离隧道口百尺范围的周遭环境了。

　　隧道顶部与两边山体俨然是个没有开发过的天然山洞，大大小小的石头突兀在山体墙身上，墙体没有一丝丝挖掘机挖掘的痕迹，四周到处都是渗透的水迹，青苔布满，滴滴答答的水滴声沿着岩石渗漏，地面满是湿泥土块。

　　这哪里是什么高速公路的隧道口啊，分明就是一座没有开垦过纯天然的山洞啊！难怪一路走来都是磕磕碰碰坑坑洼洼，差点摔死在里面。

　　“不会吧？？居然有烂尾隧道？？？烂尾楼见多了，却没有听说过有烂尾隧道的。”蓝氏兄妹看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半天没有回魂，太匪夷所思了吧。看一眼隧道里头，黑漆漆的一片，如同一个无底洞，阴森可怖。

　　嗯？在霉潮空气中充溢着一股血腥味？混合着牲畜的气味在墙体边蔓延出来，而且牲畜的气味很浓郁，像是进入一个牲畜窝点。蓝氏兄妹可是在农村大山待了好几年，家里养了一堆的家畜也见惯了杀猪宰牛现场，对牲畜的气味与血腥味比较敏感，

　　待蓝氏兄妹重新将匕首与伸缩棍握在手里一步一步逐渐靠近那股血腥味时，牲畜的微弱而短促的气息仿佛停顿了几秒，睁开了一双惊恐又绝望的大眼睛紧瞪着靠近的两个人类，也只是裂齿露出锋利的兽牙，浑身颤抖的身躯想爬起来却只能动了一下，奄奄一息。

　　“啊？一只狼狗？小马仔？不对，有虎纹？小老虎？！头不像。受伤了？”蓝氏兄妹蹲下身，看到这只受伤的三不像动物卷缩着，腰部背部都分别插着一根被咬断的竹子，鲜血顺着竹子潺潺流出。

　　“别怕，别怕。我们来救你。”蓝紫藤轻声安抚着。

　　“是箭伤啊！”蓝草花端详着。

　　“什么？箭？居然还有人玩箭射狗，射马？够缺德的。”蓝紫藤难以置信，“你去看看有没有适合的草药，我把箭拔出来。”

　　“嗯，它挺厉害的，竟然把箭杆咬断了，它想拔出来，但是不像是牙印哟。”蓝草花端详着，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它的颈部与后脑。三不像察觉到这两个人类并没有恶意，放下了戒心，同时也嗯嗯的呻吟了两声。

　　“啊！啊！啊！蓝哥蓝哥！包包包！惨啦惨啦！扑街喽！”孔繁星孟春俩站在远处的洞口连声惊叫起来！不是那种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喜悦欢呼，而是仿佛看到山崩地裂般的惊惧呼救。

　　“啧！”蓝氏兄妹重重的深呼吸一下，对于孔繁星他们的惊叫感到头疼欲裂。

　　在漆黑的隧道里摸索前行中，哪怕踩到一个坑，踢到一块石头，一滴水落到脸上，或者一声鸟鸣擦肩飞窜，孔繁星都会骇得惊叫，继而带动孟春也二重唱随声尖叫，失惊无神的惊叫往往把蓝氏兄妹吓得差点心肌梗塞耳膜爆裂，恐怕还没有走出隧道就被孔繁星俩给折磨死，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人吓人，吓死人。”

　　蓝草花被吓得有好几次直接想一棍抡过去了结这个大白猪杀猪般的叫声，蓝紫藤自然知晓妹妹最受不了这种自乱阵脚的操行，他唯有一边安抚着妹妹，一方面又劝慰孔繁星俩少安毋躁。连他自己都觉得面对孔繁星有些护短了，他感同身受妹妹那气急败坏隐忍的喘息声。

　　自从第一次见到孔繁星开始，孔繁星每每见他都像苍蝇看到了肥猪肉嗡嗡嗡围着他转，时而撒娇黏人，时而骄纵撒野，每次蓝紫藤都鬼迷心窍般放任纵容他。也许因为护幼心态爆棚的蓝紫藤却无法在独立能力较强的妹妹身上没有获得过做哥哥的优越感吧，时常让他觉得有种做哥哥的挫败感，特别是妹妹那几年沉寂孤独时他却连安慰都不敢，更让他心里失落得空荡荡。刚好孔繁星的出现，犹如弟弟一般对他的依赖撒娇仰视倾慕，弥补了他的爱护欲空缺，所以他亦特别的溺爱孔繁星。就连甘辉都讥笑过孔繁星可能是失散多年受苦受难命苦的弟弟，蓝紫藤才如此娇惯他。

　　当然他亦从妹妹对孔繁星的争锋相对中感受到妹妹的柠檬味，他心中阵阵窃喜，“瘦田没人耕，耕开有人争。”总算让妹妹尝试一下要失去哥哥的危机感。

　　蓝草花一直隐忍着孔繁星，因为孔繁星曾经委屈可怜兮兮的向哥哥倾述着如何呕心沥血精挑细选，又如何的精雕细磨才制作出超大号的弹弓王，结果被蓝草花轻而易举的赢了去，哀求他的蓝哥出面动用“大佬”的威严要蓝草花“原璧归赵”，不“原弓归孔”，蓝草花一句“愿赌服输，”断了他的心思。蓝草花偶尔生出一丝丝的愧疚，才让他一路拽着手臂如牛负重般艰难而行。

　　蓝紫藤看着妹妹，又瞧瞧洞口拼命叫喊的两人，犹豫着说：“我去看看？”

　　蓝草花心烦意乱，一指孔繁星方向，咬牙切齿：“给我用泥巴封了他们的嘴！”

　　蓝紫藤站在天然山洞的洞口前，看着面前一片片莽莽苍苍群山，巍峨耸立连绵起伏，千峰万仞，晨雾蒙蒙笼林海。都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隧道出口不是亮丽宽广的油泊路的吗？就算这里没完全开挖成功，或者烂尾路，但起码挡在面前的应该是没有铺好的泥路吧？而不是横在面前的深山老林连绵山脉吧？路呢？我们的高速公路呢？

　　当真的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孔繁星与孟春一左一右靠着蓝紫藤，犹如枯木死灰瘫坐在地上，了无生气，脱了几乎磨破的鞋子，按揉着已经因长途走路而红肿起泡的脚掌，悲声连连哀叹声声。蓝紫藤木然的转身看着隧道里蓝草花忙碌料理着受伤动物的背影，都不忍心将这个又是令人不可思议的“烂尾隧道”告诉妹妹。

　　“死孟春，死正月，正一大番薯，果然第一次开车就是不靠谱，你开的什么破卡丁车啊，进的什么鬼隧道啊？这苍莽大山，我们怎么回去呀，电话也没有，身上除了衣服，什么通讯工具都没有啊。”孔繁星崩溃的伸腿去踹孟春，看到眼前的浩瀚大山脉，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绵连不断的山脉，没有尽头，他绝望到透顶，千辛万苦由天黑走到天光脚底起泡破皮了，腿也摔伤了，终于走出这个阴森可怕的隧道等来的却是千愁万恨。

　　“我，我不就是正常开车呀，我怎么知道是这样呀。一定，一定是摸黑走路的时候走歪了，走了另一条还没有开发的匝道。”孟春也力倦神疲。

　　“隧道还有匝道？呃鬼食豆腐呀，欺负我没有开过车？以前坐车好歹也经过好几次，一条肠通到屎忽——直愣愣的就一条道呀。啊——！上天玩我们呀。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广西十万大山？”

　　“我们这条隧道直通广西？好像不是这条高速吧？难道我真的走错了？没理由的，不可能吧？”

　　俩人长嗟短叹。

　　“包，你怎么看？”蓝紫藤对走了出来站在山崖发呆瞪着眼前的一切却没有发言的蓝草花问，今晚所经历的一切来得太突兀，除了“匪夷所思”这词，他都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既来之则安之。”蓝草花沉吟许久才应了一句，波澜不惊的蹲下来在专心摘了些野草，以及攀树摘了些野果，瞟了眼孔繁星俩死死抱着哥哥大腿不放，她嘴角一翘，拍拍哥哥，示意哥哥一同进去。

　　“哎，草包干嘛去？摘一大捆草干嘛？想筑巢过夜么？不要哇，赶紧的走呀，离开这个鬼地方啊。”孔繁星嚷道。

　　“包包，你经常爬树吗？很敏捷呀。”孟春看到蓝草花噌噌两三下就爬上一棵不高的树，羡慕不已。

　　“里面有只狗被人射伤了，她去救。”蓝紫藤转身想去帮忙，无奈被孔繁星俩抱住大腿，嚷着要他想办法怎么离开这里。

　　“哼，还有闲情搞这个，我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蓝紫藤甩开缠大腿的俩人，走进山洞里，孔繁星与孟春连忙穿上鞋一拐一拐的紧跟其后。

　　“你们不要过来！”蓝紫藤制止了孔繁星、孟春两人走近，一来发觉受伤的动物觉察到纷杂的脚步开始躁动不安，二来也不想孔繁星俩沾染血腥。

　　孔繁星、孟春唯有立在不远处看着蓝氏兄妹给受伤的动物拔出断箭，止血，敷上锤碎搓好的野草，用匕首割了蓝草花薄装外套的两个袖子、撕了几条孟春的草裙布条用来包扎三不像的伤口，还把野果压碎喂给它。他们偶尔帮忙添加一些野草树叶让赢弱的动物躺在上面，最后蓝草花将弄脏割烂的外套直接盖在颤抖着的动物身上。

　　在处理动物伤口过程中，蓝紫藤总觉得背后有一股煞气注视着，他几次回头望向背后，看到的只是孔繁星他们八卦的眼神，背后的岩石墙体虽然有阳光微光普照，但依然幽深，没发现什么特别的，难道是错觉？？然而，当他收回回眸的眼光时，却碰上了同样回眸的蓝草花，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言语。

　　“喂喂，你们俩干嘛，怎么老是回头瞅我们？是你们不需要我们帮手的呀，现在我们袖手旁观你们又有意见啦？”孔繁星不满的嚷。

　　“你们手法好娴熟呀，做过兽医的？”孟春赞叹。

　　“不是，就是以前打架打多了，又或者乡下猫猫狗狗鸡鸭牛羊打架包扎练成的娴熟手法而已，这叫百炼成精、工多艺熟。”蓝紫藤答道。

　　“满山都是花花草草你们又知道哪些可以治疗？不会是乱执一通吧？有些是有毒的哟，”孔繁星怀疑瞪着用石头捶打野草的蓝草花。

　　“山里田间很多的野草，每一种都有其药用价值，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而已。这个就是在乡村路边荒地田基头山上到处可见的荩草，也叫节节草，可以解毒；这个叫马缨草，也就是我们平时经常叫的‘臭草’，跌打损伤，这个是犁头草，消炎，这个是雀舌，止血，这个五色梅，跌打扭伤，断节莎，强筋骨解毒。。。。。。。”蓝草花扬了扬手中的草说了一大堆山间野草的功效，“所以，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就看你是否识宝了。”

　　“哇，懂得真多呀。”围观的俩人赞叹。

　　蓝草花苦笑，说是因为被师父逼着帮忙采摘山草药去泡药酒所以才略微了解了一些山草药而已。

　　蓝紫藤欣赏的看了妹妹一眼，同时觉得奇怪妹妹居然这么有耐性讲解，平时妹妹不是老是讽刺他说话啰嗦说什么“弹琴费指甲，说话费精神。”

　　他忽然发现妹妹将伸缩棍移到脚边，摆出随手就可以拿起击打的姿势。他顿时明了，他不动声色将一根较粗的树丫也放在脚边，把那“手术匕首”也重新握在手里，同时，他赶孔繁星俩人出去洞口晒晒太阳不要堆在这里影响小动物疗伤。

　　孔繁星俩人起初不肯，与蓝紫藤拉锯磨牙，被忍无可忍的蓝草花“咻”的抱起一身血的动物直接怼到他们面前，吓得孔繁星俩人跳脚尖叫然后一溜烟跑出去。

　　蓝紫藤笑得眼泪都出来，拍怕妹妹直竖大拇指，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幽暗的石壁，与妹妹对视了一眼，非常默契的加快了疗伤的速度，然后迅速逃离极无安全感的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