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回前兆》做我的骄傲

20、离开的，留下的-05

　　车在阳光下照耀太久了，里面热烘烘的。金烟华把它停靠在和餐厅隔了两条街的一家书店前，对接下来的目的地暂时没有头绪。

　　中途她给郁夏打了一通电话，预料之内，那边只有段段忙音。电话没打出去，她给他写了一则简短的讯息，问笔录是否还顺利。

　　打完这段字，她的手指在半空悬停着，犹豫是否要再问一下郁夏有关当年同学死的细节。想来想去，想到他性格里的过度谨慎，金烟华觉得后面那个疑问永远都不会在手机里得到解答。

　　就算从郁夏这得不到什么信息，该问的人基本也都问完了，金烟华坐在车里，望着从前面奶茶店跑出来的两个中学女生，思绪困扰在燥热的车里，一筹莫展。

　　其实她也可以干脆当没发生过，忙自己的事对吧？其实她也不一定非要对过去的悬念求个尘埃落定的结果。

　　又有两个学生样的年轻人从店里出来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手里各捧着个冰淇淋，边说边笑。莫名的，金烟华想起徐世媛裹饰过的语气，她说的那番话，给了金烟华一点想法。

　　她踩下油门，车扭了个头，开往白英皓以前没敢告诉她们的家庭住址。

　　小鹿街在新宪区的最南边，不过这几年政府重新规划后，小鹿街以南一直延伸到了另一个区，中间原本隔的两座小山也盖上了零零散散的建筑物。

　　金烟华没开几分钟就到了地方，她记得以前白英皓一直是跟爷爷奶奶住一起的，他父母在外区工作，听说一年很难回来一次。

　　记忆里，她和徐世媛发现了对方撒的这个谎以后，徐世媛当即就拉着她找上了白英皓真正的住处，所以金烟华对这边也算是有点印象。

　　车开进一条两边栽种着茂盛梧桐的街道，树荫层层叠叠，地上净是阳光穿刺不过叶片留下的阴影。她一直开到中间那户白色的小独栋，放在以前其实是自建房。房子连着马路，没有任何过渡，金烟华看不出来这里还有没有住人。

　　她下了车，敲完门才开始懊恼，自己两手空空，来的路上什么东西都没买。但她没能后悔太久，里面的人很快开了门，一个围着围裙，面容很生的中年女人疑惑地望着她。

　　“您好，不好意思，我是……”她卡了一下，语无伦次地说，“我同学以前住这里，我是说他的爷爷奶奶在这里住，不知道她们后来搬走了吗？”

　　“你同学？”

　　“对……他叫白英皓。”

　　“白英皓？”对方脸色变了变，沉吟道，“我是这家人请的护工，你说的是不是我们主顾不在的那个儿子？”

　　“对对，他去世了。”

　　护工摸了下脸，白英皓的同学来拜访对她来说好像很奇怪。

　　“……那你是来找谁的？”

　　“呃……我想看望一下两位老人。”顺带看白英皓以前住过的房间还在不在，说不定能找到一些有用信息。

　　“哦是这样，”对方眼神向她空空如也的手望了一下，“进来吧，老太在屋里听戏。”

　　等她进去后，护工在前面带路，径直来到了白英皓奶奶的房间门前。

　　门是敞开的，一位瘦小佝偻的老太太缩着脖子，坐在桌前听收音机，头发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护工走过去，声音很大的叫了她两次，她才缓缓扭过头，目光却越过那位护工，直接看向站在门边的金烟华。

　　“那是谁？”

　　“您孙子的同学——”护工大声道，老太太眨着迷茫的眼睛，不知道是忘了孙子，还是疑惑金烟华的身份。

　　“谁？”她又问，金烟华估计她很可能已经不记得这些事了。

　　如她所想，一会儿护工叹着气走过来，跟金烟华说老太痴呆好几年了。

　　“还得了癌症，她家里人想保守治疗，他家老爷子前年走的，也是癌症，你不知道，现在癌症闹得厉害，很多年轻人二三十岁就患癌了。”对方说完去厨房给金烟华接了杯水，她还是没进去，只是站在那远远地望着老人孤零零的背影，心里多出了几分伤感。

　　“我在这家干了有五年了，以前从来都没见他家儿子过去的朋友同学来过，你还是第一个呢姑娘。”

　　“我们以前在一个班，走的也挺近，最近想起来了，就想来看看老人。”金烟华说的很干巴，对方摇了摇头，“我只听说人是还没二十就没了，当时是怎么的？”

　　“嗯……发生了一些事他在水池里淹死了。”

　　“哎呦真可惜啊，唉……”

　　“那个，不知道我朋友的房间还在吗？”说到这个点，金烟华趁着氛围问她。

　　“还在，就在楼上，左边那间卧室，怎么你要上去看吗？”

　　“可以吗？我想着既然来了，您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块过去，我就想随便看一下。”

　　“那也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屋里全是旧东西，”对方顺着话就答应了这个请求。

　　进到白英皓房间的那一刻，就跟那位护工说的那样，里面全是旧东西。看得出来，这里平时也没人打扫，床品全收进来了，只留着落了一层灰的垫子。书桌上空空的，除了一个笔筒，基本教材书和插排以外，就没什么东西了。

　　至于书架倒还算比较满，上面高高低低摆着各种类型的小说，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挤在上面。

　　这其中唯一引起金烟华注意的，是一个贴着笑脸贴纸的照相机。

　　型号很旧了，不多不少，就是十年前的旧款式。这是白英皓以前出去玩带的那个照相机。

　　金烟华轻轻从书架上拿下来，抚着起皮的贴纸。她按了一下开机键，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这个相机竟然还有电。

　　要说充电式相机十年也没掉多少也算是稀奇事。

　　这一打开，头一个跳出来的照片就是以前她们三个去历史博物馆做小组作业时在车上拍的。

　　然后是下车后她和徐世媛在博物馆门前的合影，接着她们进了博物馆，中间大部分都是历史人物、事迹那些照片，吃饭时也拍了几张，再后面是当天下午去电玩城拍的。

　　她记得那天她们还录了一些视频。

　　金烟华记得不错，那天确实录了三条。

　　她点开时间早一点的，画面又回到了她们出发去博物馆的车上，最开始就是徐世媛没头没尾地揽着金烟华的肩膀，冲她的耳朵大叫，然后她开始对着镜头朝相机后面的白英皓抱怨自己出来的太慢。

　　“下次你再迟到——”说着徐世媛狠狠拍了一下金烟华的背，“把你从我们小组踢出去，以后你就跟咱们班的鼻涕哥他们那组混吧。”

　　“我不——”

　　这段到此为止，金烟华觉得意犹未尽，她很快又点开了第二个。这时候，画面已经跳转到了下午，这一次拿相机的人是金烟华，镜头前是徐世媛和白英皓在游戏机前的对战画面。

　　这一段很短，她接着点开第三个，拿相机的不知道是谁，把镜头对准了白英皓一个人。

　　两个人站在灯火通明的街边，看背景像是哪里的小吃街，金烟华不记得那天她们还到过这个地方。只见画面里，白英皓指着面前火爆的面食店说，几年前这条商业街刚开的时候，这个面馆里出现过老鼠。

　　“没想到现在还能火成这样，一会徐世媛过来得给她提个醒。”

　　拿着相机的人“嗯”了一声，金烟华听出了自己，原来还是她在拍摄。

　　可这到底是哪天的影像呢，她正犯奇怪，想退出去看一下日期，画面里白英皓忽然扭过头，直勾勾地看着镜头，眼神仿佛能穿透屏幕，望见此刻拿着相机观看的金烟华。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对着镜头的白英皓张嘴做了一个口型。

　　接着他扭过头，继续说着面馆的话题。金烟华把后面的内容看完也没看出个端倪，她倒回去重新开始看，想不通的是，刚才白英皓对着镜头说的那句无声的话没有了，不论她怎么倒带，画面里都只有白英皓面带微笑，滔滔不绝的侧脸。

　　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我出了幻觉？可她分明是听见过的呀。

　　猛然地，金烟华想到那个神秘的黑洞，还有里面的“它们”，这些天她遇到的怪事相较这一桩要古怪的多，也许……也许还是“它们”设计的。

　　这样想来，这个相机隔了十年还能打开本身就有点令人起疑。

　　她慢慢把东西放回去，心不在焉地随意扫了眼屋子就离开了。

　　结果等她前脚刚踏出去的那一刻，上次在杨红萍家里见到过的神秘光圈带着一阵风，眨眼的功夫就从她面前一飞而过，消失在前面走廊尽头的另一间屋子门前。

　　金烟华愣了两秒，双脚开始无意识地朝前奔去，一把拧开了光圈冲过去的那扇门。

　　跟杨红萍家不同的是，这次光圈不再是消失在楼下平平无奇的小区。

　　门后通往一个不可能会存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