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回前兆》做我的骄傲

18、离开的，留下的-03

　　“白英皓？记得啊，那件事怎么会不记得。”金烟华国中班主任康星在电话里回道。

　　今天下午学校就要放假了，明天就是节假日的第一天，任康星接到她的电话，一开始开玩笑金烟华怎么不带着花趁工作日的最后一天过去见老师。

　　“其实，我一直都对当时那件事有些疑惑，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事情的细节。”

　　“你突然问这个干啥？”

　　“……这件事是我的心结，最近我回想起来，发现自己这段记忆很模糊。”

　　那头陷入了一阵沉默，后来被学生的叫喊打破了。金烟华听着那些年轻的声音走近又走远，电话两头剩下她们陷入思索的呼吸声。

　　“已经过去快十年了，知道的太清楚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任康星说，声音里透着种含糊的情感，“那小孩犯了错，犯了错又不敢承担，最后自己把自己逼死了，没什么好说的。”

　　“他真的贩毒了吗？”

　　“你当时不是跟旁边班那个什么夏关系挺好的，他没跟你说过细节？”

　　“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当初不就是他最开始没报警，搞出来一堆事，反正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想再提了，有什么用。”

　　金烟华没话说，她在想郁夏，以前她没问过郁夏有关自己朋友死的事，郁夏也没主动说过。如今她发现，对于郁夏，只要别人不主动问，他几乎不会托出。

　　“别想了，你就不能学着像你另一位朋友那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可能是见她半晌没回话，任康星语气软了点。

　　“我那位朋友是……徐世媛吗？”

　　“不然还能有谁。”

　　“您最近联系过她吗？”金烟华紧接着问，任康星好像不是很想跟她继续聊下去，“前一段她说要调转什么学校的档案，就过来了一次。”

　　“所以她、她是回国了吗，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一个她的联系方式。”

　　“怎么回事，你们都没有联系的吗？”这句话让她莫名有点刺痛，一起玩的三个人死了一个，剩下两个相处好像总会被死了那个人的阴影所笼罩。有段时间，金烟华跟徐世媛并排走在学校里的小路上，不知为何一句话都不说。

　　“我给你发过去了你看看，反正……这么多年你们都到成家立业的年龄了，就别太纠结过去的那些事了。”

　　“谢谢您，我会的。”

　　挂断了电话，金烟华立刻输入了徐世媛的号码，但到了最后拨通那一步，她的行动暂停了，脑海里想着徐世媛的脸，金烟华忽然担忧自己翻出旧事对她会变为一种打扰。

　　算了……想了半天，金烟华也想不出更合适的询问对象了，十年也就这么冒昧一次，说不准徐世媛的手机压根就打不通呢。

　　那头响了五声，手机最后还是拨通了。

　　前两秒，她们很奇怪地谁也没出声，金烟华听见那头些微的杂声，开口跟将近十年都没有联系过的老朋友打招呼，跟她客套现在的生活，问起她过去发生的不幸，金烟华在那一刻才发现，这件事是多么的困难。

　　“……哪位？”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声穿进金烟华的鼓膜。

　　“嘿——世媛，是我，真是抱歉打扰你了，我从……原来的班主任那里得到了你的号码，不知道你最近过得还好吗？”说完，金烟华立刻觉得糟糕，徐世媛的沉默让她简直想挂断电话。

　　“是你啊，”半晌，她用很轻快的语气回道，让金烟华悬着的心落下了一点，“我过得还好，你呢，你怎么样？”

　　“我也挺好的，我都不知道你最近回国了，我以为你一直在国外。”

　　“没有我最后没有移民，我回来有段时间了。”

　　“国内其实也挺好的……”

　　“你在干嘛呢？”

　　“什么？”金烟华下意识以为她在问自己的工作，没想到徐世媛对来电的积极性比她想象中要高很多。“你不忙的话要不过来吃一顿饭吧，刚好我今天中午的约会取消了，你吃过了吗？”

　　“没……”

　　“那就过来吧，光打电话感觉没意思。”她说，金烟华晕晕乎乎地接了邀约，就这样出门了。

　　过了一号的暴雨天，新宪区阳光热烈的刺眼，低着头走路都觉得有些过亮。金烟华开着车，缓缓游走在七月的高温里，被车里的冷风保护着，一路来到了徐世媛发来的坐标。

　　外面看，餐厅人不少，她把车停靠在路边，刚走进去，就望见了坐在窗边的徐世媛。

　　金烟华也觉得奇怪，明明已经过去十年了，她却能毫不迟疑地一眼认出对方。也许是徐世媛留着跟以前差不多长度的头发，她没有刘海，长了一张五官很立体的方脸，眼睛不是很大，却很敏锐有神。

　　徐世媛穿了一件很干练的正装三件套，她戴着墨镜，等到金烟华一走进，就像一个揭开脸上面纱显露真容的女人那样，缓缓摘下来，露出那双她很是熟悉的眼睛。

　　“哟——快过来坐吧，我刚才就看着那个过来的车还在想会不会是你的结果还真是。”徐世媛心情不错道，“你吃点什么呢，这家店的牛肉汉堡还行，我已经点了，你打电话的时候刚点完。”

　　徐世媛的熟络让金烟华很自然而然地就进入了状态，她放下拘谨，点了杯喝的。

　　服务生走后，她们俩面对面，干巴巴地对望一阵，开始缓缓笑出声。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结婚了吗？”

　　金烟华摇摇头，一五一十道，“我最近被辞退了。”

　　“不是吧！”她声调转的很夸张，“怎么回事，谁家这么不识相还把你人给开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职位，开了就开了吧，夏假之后看看要不要干脆做点别的。”说出来，她突然感觉这件事也没心里想的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你想做什么？要是专业对口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推荐一下。”

　　“你最近在做什么？”

　　“也没什么，一直都在我爸的公司打下手，跟着学管理什么的，你要是有酒店管理的从事经验，我可以帮你看看下面有没有合适的岗位。”

　　“算啦，我不适合一直呆办公室。”这句倒是实话，虽说她以前性格闷闷的，看着又内向，但她一直都不太喜欢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办公。

　　“下面也有经常出去跑业务的，你以为什么工作都是文员啊，”徐世媛喝了一口饮料，金烟华的也端上来了，她们俩的对话同步地陷入一段空白。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了来着？”徐世媛重新开口道，金烟华仔仔细细回忆着中间的间隔，“有……八年？差不多九年了吧。”
　　“反正我出国之后我们俩就不怎么联系了。”

　　“差不多吧。”

　　话说着，刚热起来的气氛又有点想冷却了，徐世媛眯着眼，朝窗外街边的刺眼日光看了一下，然后扭过头，问金烟华：“你突然联系我，有什么事？”

　　“呃……”

　　“不会要向老同学借钱吧？”

　　她们俩同时笑了一下。

　　“其实是有一件事，我想向你求证一下。”她挺直腰背，没说出口的话在嘴里滚烫滚烫的，“世媛，我知道这可能有点冒昧，我想问你有关白英皓的事。”

　　徐世媛静止在她眼前，瞳孔也没有晃动，她的呼吸听不见，却能用眼看出身上的起伏，金烟华想收回这句话，可能是她感觉到了，那些在徐世媛身上散开的某些负面情绪。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半晌，她开口问道，金烟华立刻接上，“我发现自己对那段记忆有点模糊，不是我有意忘记了，而是好像……我没经历过一样，我觉得有点奇怪，对他的死……整件事，都有点存疑。”

　　“那天呃……你被班主任叫走了，你跟我说是因为你和隔壁班那个转校生在校外打架被人举报了，然后……那时候你不在，第四节自习，他回去收拾东西，咱们班有个男生说……”她在这里猛地卡了一下，隔了五六秒才接上去，“白英皓给别人塞毒品，他好像想拉别人吸毒，”她嗤笑了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然后他就发疯了，一直在为自己辩解，但是别人问他，他又说自己确实给了但是这个那个的乱七八糟的，就这样了。”

　　“我真的好像不怎么记得这些情节，这也太……”

　　“谁知道。”

　　“那之后呢？”

　　“嗯？我不……我不太清楚，人是你发现的，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语气淡淡地说。

　　沉默了一段，她又开口道，声音像是从远处飘过来的一样。“听说他死后他父母都没去认领尸体……葬礼还是他爷爷还是姥爷办的，他父母本来就在别的区工作，那之后应该再也没回去过吧。”

　　“我记得他说他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

　　“可能吧。”

　　“你记得……”

　　“他以前就骗过我们俩一次，就是我们俩周六在外面玩完之后刚好路过他说的他家那附近，结果上去以后才发现那不是他家，他家住的还挺远的，好像在……南边红十字医院那儿。”

　　“那条路叫小鹿街，医院后面。”金烟华说，“对，我记得这件事。”

　　“其实我不懂这有什么好撒谎的，可能他本来就很虚荣，现在那附近也要重开发了，他家里人留的房间估计也要消失了吧。”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点幸灾乐祸。金烟华不懂她是从哪知道这些的.她以为白英皓这个名字距离徐世媛很远很远，远到她提起来，对方都要反应一两秒，才记得人生中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真是——”徐世媛一改刚才的低落，有几分烦躁道，“我一会儿还有事要去办，我们下回再聊吧，这顿我请，你要不再点份吃的什么。”

　　“没事，我本来也不饿，真不好意思找你问这些……”

　　“无所谓，”她站起来，挡住金烟华面前的一小片阳光，“反正我也早就不太记这些事了。”

　　金烟华望着她，还想再说点什么，徐世媛说走就走，拿上包，离开的干净又利索。

　　她的目光追着对方离开的身影，一直等她发动汽车离开，金烟华的目光空落落地在外面街头搁置了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原先停在徐世媛车旁边的一辆宝石蓝奔驰下来一个人，金烟华原本没有聚焦的目光在那一刻被对方朝这里挥动的手吸引了过去。

　　好巧不巧，下来的人是苏佳贤的姐姐苏宥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