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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家宴 ...

  •   “相爷,人活着终归是为了尽兴,且莫因了些眼下的困惑多疑多虑。”刘莺柔声细语的劝解。

      她伸出一只柔荑百嫩的手来,出了遮雨的伞,清澈的雨滴逐渐在她的手上聚集,沿着掌纹汇成条条细长的小流。

      愈久愈多,刘莺没有收手的意思,直到小流相融,汇成大江,淹没那只玉手。

      温言适时递来帕子,刘莺浅笑接过,等到擦干了手,她目光盈盈的,分外柔和,如同对孩童的安慰:“阴雨连绵,更易多思。”

      温言知她是何意,心里拥堵的碎石也被刘莺这番侧面旁击冲散。

      的确,他不该多思多虑,若因为宋元景的变化就随之变化,因着旁人的情绪而随波逐流,实属不该的。

      “的确如此。”

      温言点头应是,双眼注视着脚底的水洼,他忽然来了兴致,跟着小径上的水洼踩了起来,肉眼可见的比方才舒畅了不少。

      刘莺见状也只是笑笑,偶尔防备着温言踩出的水渍,提着裙摆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不像主仆,倒像是两位相逢的故人好友。

      “这天儿算不上热也称不上冷的,饭食最是难备,婆子怕冰住主子们的脾胃,没敢做凉菜,都是下锅刚烧的,奴婢来时还差一两道荤菜,相爷过去了正好上完菜,入座即吃。”

      对于刘莺的打趣,温言手指轻微摩擦了下伞柄,应着声接了打趣:“那还真是赶了巧儿,正好走累了,消了食,待会儿进屋又吃上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温言神情微微一怔,脚前的大水洼也没去踩。

      “可有温酒?”

      老太太虽说让他饮酒,但不许多饮,温言又自小身子差,碰上天寒的日子,酒不温是饮不了一点的。

      刘莺答:“在炉里热着呢,也承了这天儿的情,小将军归府归的早,卸了甲就将酒温上了。”

      温言又问:“婆子做了这么多,故里起了个大早买的烧鸡岂不是吃不成了?”

      曹家铺子的烧鸡、婆子的佳肴美酒,皆是人间美味,千金不换。

      想着待会儿吃不到其中一样了,温言的心里犹如乱蚁怕过,直刺挠。

      “小将军一同给热上了,保您吃的上。”

      温言松了口气:“那就行。”

      至于菜会不会多了吃不完,诸如此类的,他倒是不在乎。

      毕竟沈故里这厮是“饕餮”转世,菜肴再多他都能舔干净盘子,紧接着还能拍拍肚子,点菜谱似的拿起桌子上的酒来,又满上几杯饮下。

      抬脚还未踏入门槛,菜肴的飘香先入侵了温言的鼻腔,扑面而来的味道不禁令温言踱大步子,尤其是那曹家铺子的烧鸡,没想到热过一遍后的味道更为绝顶,仿若丝丝缕缕的游丝,沉溺在绵绵细雨中经久不息。

      满屋的人都在等着温言,听着了动静,江重锦最先反应过来,唤了婆子去取酒来,而他揭了两碟玉盘,夹筷为温言布好菜食。

      温言净手入座后,江重锦收起筷子,将堆放的摇摇欲坠的小山递至他面前。

      看着面前长相已经步入锋俊的少年,温言没由来的感到欣慰。他拂了拂袖,倾身拿起玉筷夹断两只肥满的鸡腿,分别放入了师老太太和江重锦碗里。

      立时,筷锋一转,温言挑开糖醋鱼的鱼腹,夹上一大块小心的放入江重锦盘内,言笑晏晏的,甚至连发丝都诠释着他当下不错的心情。

      “懂事了,知道孝敬为师了。”

      江重锦也有模学样的给师老太太夹菜,夹了后又给温言夹,原本还想再夹些青菜,但瞥见温言两碟一碗中欲要倒塌的盛状,江重锦悄无声息的放到了自己盘里。

      臭小子得了夸赞,天仓饱满的脸上染上了突出的红晕,他并未出言,而是垂下头拾着筷子,佯装专心吃饭。

      师老太太看在眼里,忍不住出口调侃:“重锦这孩子打小胆子怯,你还天天提他的茬。”

      温言挨了一记眼刀,连赔不是:“我的错我的错,都怪这天不好,闷的人心里发痒,总想找些事做。”

      遇事先认错,乃是温言的至臻名言,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非和人杠在很多时候都是无用功,尤其是没理儿的事,纵使温言嘴皮子溜的打滑,也难免会吃瘪。

      “无碍,先吃饭吧。”

      江重锦将面前的烧鸡往中间推了推,轻声道:“这烧鸡是故里一大早去曹家铺子排的,正是鲜美。”

      沈故里当了这么久的边缘人,突然被提名他先是一愣,旋即翻了个白眼。

      阿谀奉承的时候才提提自己的名儿,也没见方才饰演阖家欢乐带上他。

      况且,这烧鸡是他一大早去排的,面前的碗里也没见着半块鸡肉,全数被另外几个吃了去。

      想到这里,沈故里碗里的白米饭被他戳的稀碎。

      独自一人忙活一早上,到了午膳,心无旁骛吃饭的只有他一个,至于那三位绕弯子的,不晓得的还以为这顿饭吃的是鸡杂鸭杂,赛心眼子比肠子的。

      还什么胆子怯,狐假虎威、装模做样,宰相肚里能撑船就该他江重锦去撑,毕竟他的弯弯绕绕是最多的,十艘船都装不下。

      但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若是搬到明面上,沈故里今儿吃的是白米饭,后儿就是山上的豺狼吃了他的尸骨。

      沈故里笑的像朵绽放的花儿,谦虚道:“知晓今天是个好日子,气候也分外凉爽,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聚一聚,饮茶作乐的,我也是从心底高兴。”

      江重锦手撑住额头掩面容,另一只手捏了捏下巴,尽量避免发出嗤笑声。

      随即,他使坏的站起身,倾下腰沏了两杯上等龙井。茶香肆四溢间,两股醇香飘来,沈故里定睛一看,是江重锦又沏了两杯温酒。

      香,太香了!

      沈故里的手禁不住诱惑的要去触碰,眼看着即将碰到杯壁,江重锦却来了个推杯换盏。瞬间,清澈的茶面倒影出沈故里青灰的脸庞。

      偏偏温言也是个爱看戏的主儿,他故意戳戳沈故里的臂弯,眼中满是戏谑,许是耍弄人太过亢奋,说话的调子仿佛都在抖动一般:“来,故里,方才看你一直在夹菜并未进水,想必也口渴难耐了。”

      见沈故里嘴角抽搐,温言好意的将杯盏往前送送:“快喝点送送食,重锦亲自为你倒的,别寒了孩子的心。”

      这话是说给老太太听的,温言和江重锦桌底下搞事情,终归还是要桌面上的主家发话。

      老太太在这场鸿门宴中也没反应过来,自然是顺着温言的话下了套。只见她双手撑着拐棍敲击几下地面,算是对沈故里的催促。

      沈故里恨不得嚎啕大哭一场,无关茶酒问题,而是这俩人摆明了合伙欺负自己,要么三人都老老实实的滴酒不沾,要么就同甘共苦的一起喝,眼下孤立自己,他有苦叫不出。

      然而当着老太太的面儿,他是一滴酒都不敢碰的。怪那温言,明知他爱饮酒,嗜酒如命,还非要在饭局上显摆,诱惑自己,并且还作恶多端的推来茶水。

      沈故里感觉遭受了背叛……

      他牙齿气的打颤,磨的发紧,幽怨的注视着饮酒小酌的两人。

      娘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天生坏种!

      以后无论这俩人给了多少小费让自己去买酒,他都不会再去了!

      不是懒吗?沈故里倒要看看,没了他这个狗腿子,这俩人还如何像今日这般悠闲自在。

      “故里,怎么不喝啊?”

      耳畔边传来老太太的催促,沈故里下意识转眼,就瞅见老太太那带有示意的神色。

      师老太太是生怕江重锦心中敏感多疑,藏了事儿,什么也不往外说,独独憋在心里,惶恐憋久了出了毛病。

      故而,只好委屈沈故里了。

      沈故里牵强的干笑,拾起杯子:“我喝我喝……”

      见人仰头饮下,温言喟叹,又夹了一块盐焗鸡放入沈故里的碗中,且念念有词着:“多吃点多吃点,还在长身体呢。”

      对此,沈故里捧杯白了温言一眼,无声的撇撇嘴。温言自然不是受气的料,面上言笑晏晏,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几筷子的功夫,就将半只盐焗鸡夹入了沈故里碗中。

      美名其曰:长身体。

      一顿饭下来,沈故里是捂着肚子出的门的,而温言和江重锦这俩罪魁祸首,则是一身轻松的相约去亭子赏鱼。

      距离此事约莫过去了俩仨月,温言与宋元景除了朝堂之上见得着面儿,私底下都是绕着走的,为此不少官员众说纷纭,甚至有了再分一派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还未实施便被温言知晓,扼杀在了摇篮中。

      此举一出,让不少还在观望事态的官员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温言这人,压根摸不透。如若是自大的去猜测温言下一步棋子的走向,很大可能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没人愿意为了没把握的事情投入过多的精力,因此,这件事也随之在众臣子心中淡忘,没有人再去提起,他们心照不宣的选择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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