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笙不息》伯知礼

1、第 1 章

　　连续下了几天的雨，窗外的树被浇灌的也都有些萎靡不振，淅淅沥沥的声音响了一夜。
　　反正也是睡不着，我看了一夜的雨，直到五点多才睡过。
　　我睡眠很浅，醒来时门外有了新动静，我赶紧爬起来拉开窗帘观看。
　　斜对角好像又搬来了人，住的和我一样是单间，门外还站着一位身穿长裙的女人，衣着稍显朴素，却掩盖不住女人那张好看的脸。
　　此时她有些慌忙的找人整理病房的一切。
　　住进去的人我没看见，抱着不关我事的态度看了一会后就又趴回床上。
　　我闲的无聊，打量起自己的房间，我也刚住院不久，可房间却有些凌乱，钢琴是后来添上的，上面堆着一打谱子，台面上还有几个倒下的相框；书柜原本就有，只不过单调的很，我就随便装饰了一下，刚开始看还好，现在看简直跟垃圾站一样。
　　手机中播放着一首快节奏的音乐，在欢乐的氛围中，我开始动手收拾东西。
　　收拾完后已经中午了，护工来找我去吃饭，我朝她摇摇头，随后继续低头看手机。
　　这家医院的医生很好，不会逼迫病人去做不想做的事，但有些检查肯定还是逃不过的。
　　最近有个新闻在网上很火：贺家集团的董事长因车祸去世，导致贺家的股票直线下降，临近于破产。
　　我其实很讨厌新闻，只是没自己感兴趣的，不过这个只在小说里出现的情节倒是挑起了我的好奇心。
　　最近的时间很快，爸爸也在这个时候发了信息给我。
　　爸爸：“宝贝女儿最近怎么样了？”
　　我：“还行。”
　　爸爸：“那…爸爸可不可以去看看你呀？”
　　我：“不用了爸爸，我最近很好。”
　　爸爸：“要记得读书哦！”
　　我：“嗯。”
　　每次和爸爸聊天都会有点心酸，自从生病后，我很讨厌和别人见面，所以我和照顾我的护工说了，只要有人要求见我，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让任何人碰见我。
　　也许在这种时候我会很心累吧。
　　发了好一会的呆才觉得有些无聊，钢琴我已经有一个月没弹了，只是怕吵到周围的人。
　　看了眼时间后确认这个点不会有人休息我才坐到琴凳前，随便拿了本谱子架好。
　　手指轻快的敲在音键上，一首以低调为主的歌曲缓缓流出，凄凉又空洞，似冰面上的出现的洞，人在上方走却忽然坠落下去。
　　一曲完，看了眼窗户旁边溢出的阳光，已经悄悄攀沿至床头，门口传来敲门声，我带着些许疑惑走到门口。
　　开门后，看见了刚刚的那位气质不凡的阿姨，她手上拎着一袋水果，眉眼带笑，温柔的朝我说：“我儿子刚搬来，家里却还有事没忙完，希望你能来陪他聊聊天，这是小小心意。”
　　我双手接过水果，也含笑回她：“好。”
　　说话间我看到了女人眼底的乌青，她似乎很久没睡了。
　　她走后，我将果盘放在了一旁的床头柜上，趴在床头看着那里发呆。
　　其实我还蛮想见一见这个人的，万一是什么帅哥呢。
　　女人似乎已经走了，我趴在门旁边的窗户上看了看；斜对角的房间门是闭上的，我带着笑容开门走了出去。
　　走到房门前还礼貌的敲了敲门。
　　“请进。”门内传来声音，音调平平淡淡却很好听。
　　我开了门，忍不住打量起房间。
　　他房间的布局和我房间差不多，有两扇窗户，一扇在门的旁边，另一扇在床的旁边；书柜似乎是刚装好的，上面什么都没有。
　　打量好后才缓缓抬眼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他的头背着我，似乎在看窗外的景色。
　　我承认这里的景色确实很美，连我刚来的时候也特别喜欢。
　　我关上门，小心翼翼走到他床旁，开口介绍道：“你好！我是住在你斜对角的，我叫顾听听。”
　　他转过头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些许无奈和不解。
　　我又笑着道：“我是来陪你聊天的。”
　　他微微点头，脸色有些苍白，长睫轻轻覆盖在眼睛上，见他缓缓开口：“我不需要朋友。”
　　我才懒得听他这么说，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但坚持不到两个星期就觉得无聊死了！我猜，他这样的少年，没生病之前的朋友肯定很多，而且是男女朋友都多。
　　床前放着一把凳子，似乎是刚刚那妇女搬来的。
　　我十分热情都坐下来，倒是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不再看我。
　　观察完他的房间，我开始观察他。
　　他身上的病服有些大，却穿戴得整整齐齐，头发有些长，也有些乱，手背上还扎着针。
　　刚刚没敢和他对视，没看见他的模样。
　　随便打量时，我看见了他床头柜前放着一个牌子，上面有他的房间号，他的照片和他的年龄、名字还有得的什么病。
　　“贺言笙…”我盯着名片，小声读出他的名字。
　　我看见他微微回了头，我自顾自的说着：“贺言笙。”我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你名字挺好听的！”
　　这名字真的很有诗意，是能让我一看就忘不了的名字。
　　“嗯，谢谢。”他有些疏离的道了谢，却还是不愿回头。
　　我没管他的冷淡，又笑着说：“这里风景好看吧？我也觉得，我当时来这里的时候也欣赏了好久。”
　　贺言笙不理，定定的看着窗外。
　　“你会些什么？弹琴、唱歌、还是跳舞？”
　　他一个豪门子弟，不可能这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占吧。
　　“我？”他听了以后没什么特别情绪，只是带着自嘲的语气又接了一句话：“什么都不会。”
　　“怎么可能？我这种才叫废物诶。”看他心情不好，我又赶紧转移话题。
　　“贺言笙，你的名字有什么含义吗，我好想知道。”
　　“没有。”贺言笙终于转头回来了，不在背着我。
　　场面似乎有些尴尬起来了，我最讨厌这种尴尬的氛围，连忙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以后也可以来找我，我弹琴给你听！”
　　不等他回应，我赶紧离开了这间让我尴尬的病房。
　　刚出病房就撞上了人，我低头道歉，那人似乎没注意到我一样，径直的向前走着。
　　“奇奇怪怪…”我小声嘀咕，可才发现，精神病院似乎不缺这种奇奇怪怪的人。
　　脚步声离去，我也回到房间。
　　我房间和贺言笙房间看的景色是不同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个人的原因，只觉得我们明明身长在同片树林，却还是羡慕和我一模一样的他。
　　一天过的很快，第二天起来得很早，大概六点就起来了。
　　现在是盛夏的季节，天亮的很快，早上还有检查，我得起来准备准备，好让自己少些紧张。
　　每隔两个月都要做一次全身检查，不过，医生也说我的情况有所好转，但不到可以出院的地步。
　　我反复踱步，心底里希望今天的检查最好别出什么意外。
　　主治医生带着另一群医生来对我进行检查，先抽血，后又接着一大堆测项，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个环节颅磁共振。
　　正想着结束后再去找点吃的，可没想到今天来检查的人居然这么多！号都排了好长！我拿到的是163号。
　　走廊的人还挺多，带着我的护工也让我自己等待，她去忙些其他事。
　　人越多的环境里我会越觉得慌张，更何况我还是站着的。
　　我到处看了看，在不远处看到了被搀扶过来的贺言笙，提着的心稍微垂了下来。
　　我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找我，有些吃惊：“早啊，贺言笙。”
　　“早。”他回答的淡淡，扶着他的护工也走了，人满为患的走廊里，我和他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贺言笙，你之前做过这个检查吗？”我将手背在后面，脸上没什么表情。
　　“有，很久之前吧。”他淡淡的回答我。
　　他很高，只不过是相对于我来说。
　　“你几岁了？”我浅浅笑着。
　　他垂眸看了我一眼，缓缓开口：“17。”
　　我抬眸，虽然他没有问我，但还是抱着礼尚往来的态度告诉他：“我14了。”
　　他似乎不太喜欢我这样热烈的目光，匆忙撇开眼，又盯回地板。
　　“才上初三？”
　　我点点头，又道：“开学就初三了。”
　　他不再回我。
　　尬聊…贺言笙说话真的好冷淡，像个机器人似的，都没有感情；但后来又想了想，他似乎也经历过这么多事了，对生活平平淡淡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我问：“你拿到的号是多少？”
　　他将捶下的手拿起来，看了眼攥在手心的纸团缓缓开口：“162。”
　　我有些不爽，却还是开玩笑般的道：“我比你来得早，你居然还排在我前面。”
　　“幼稚。”贺言笙已经认定了，这就是一个小孩而已。
　　我才懒得理他，一言不发的站着。
　　过了好一会，才有一个医生走来，她清了清嗓子：“请100号以上的都先回去吧，人太多了，请下午四点再来！”
　　走廊里大部分都是叹气声，还有低低的咒骂。
　　现在也十点半了，我想了想还是离开了。
　　早餐也没吃什么，但还是没什么胃口。
　　照顾我的是一位女护工，名叫刘栩嘉，五十来岁，照顾起人真的很在行！
　　“咚咚”敲门声从门外响起。
　　“进。”我抱着电脑，头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道。
　　“听听，该吃饭了。”
　　“刘姨——我不饿——”
　　“按规定，你今天该吃饭了。”刘姨笑的温柔。
　　“好，您先放着吧，我会吃完的。”
　　听到小姑娘闷闷不乐的声音，她将饭菜放在桌上，轻声说道：“我们听听要好好的哦。”
　　她知道我的情况，爱惜我，同情我，把我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刘姨出去后，我赖在床上好久才慢慢悠悠的起来。
　　我嘀嘀咕咕：“最近又没灵感了…得出去逛逛…”
　　虽然这么说，但今天检查的报告给医生看过，他说：我现在的情况虽然恢复得很不错，但是要出门还是不可以。
　　饭还是没吃下，我将它尽数倒掉了。
　　从早晨到傍晚，贺言笙的房门一直紧紧闭着，我猜他肯定无聊的很，却又怕他正在休息。
　　思考了很久还是走了出去。
　　“贺言笙？我能进来吗？”我抬手敲了敲他的房门。
　　可能是我的声音有些小，里面并没有传来他的声音。
　　我等了一小会，刚要继续敲门，贺言笙清冷的声音就从门内传来。
　　“进。”
　　下午的清风正好，屋内敞开着窗，吹着他额前的黑发；少年就这么半躺在床上，低着头，看着手上的书。
　　“侧脸挺好看。”我心里暗暗的想。
　　我关上门，笑嘻嘻的靠近他的床边。
　　“你在看什么书呀？”我敞着笑脸。
　　他将书本立起来给我看，我瞄了一眼——《百年孤独》
　　“噢。”我低低应了声，心里倒是觉得还挺符合他的。
　　床边的凳子已经被移走了，现在倒有些空。
　　床的对面就是书桌，那边还有一把椅子，只不过和他是正对面的，但站着也累，那还不如坐着。
　　我刚坐上椅子，眼神瞟了一眼桌面的摆设，上面的装饰很简单，只有一两副相框；一副似乎是刚拍不久，照片里的他，身穿一身校服，不苟言笑的站着，却将少年的风华正茂尽力展现，而他的身旁，站着一位很漂亮的女生，弯着嘴角，梨涡浅浅；而另一张就比较年老了，是一张全家人的合照。
　　“你不是本地人吧？你是哪里的？”问完这句话，才将目光移开。
　　“C城的。”
　　虽然才认识两天，但我真心想和他交朋友，其实也有一部分是被他的颜值吸引了。
　　我有些不要脸的开口：“我们算朋友了吗？”
　　“你一个小孩，和我做朋友？”他略带鄙夷的眼神扫过我。
　　“差三岁而已，还是有共同话题的！”我笑笑。
　　“整个医院和你同龄的似乎很多。”他一句话就已经总结了，他不想和我做朋友。
　　我小声反驳：“又不是没找过，但…她们不是出院转院就是病重，我能怎么办？”
　　一想到这个，我倒有些无奈了。印象最深的也有，之前交过一个女生朋友，也是同龄人。
　　的确，同龄人的话题总是很多，从小时候聊到现在，从以前聊到未来；许许多多的八卦说都说不完。
　　可后来，她远在外地的妈妈突然回来，她的家教极其严厉，她妈妈回来那天，我正好在和她聊天，被发现后她妈不仅把她骂了一顿，还把我骂了一顿，那天以后，她就转院了，我再也没看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