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浮华之长河落日圆》苏暮泠

1、第 1 章

　　苏靖正在看一本话本子，便听得自外面来了一人，正是老太太的丫鬟千丝，雪梅引着千丝进了室内，向着苏靖道，“小姐，千丝姐姐过来了。”千丝见了苏靖，福了福身子，笑道：“四小姐，老太太让你去中和堂，姚娘子过来了，说是让你见一见亲戚们。”
　　苏靖放下手中的话本子，道：“千丝姐姐，你先去，我随后就道。”
　　虽是秋日，但天气还是热的很，苏靖只穿了极轻薄的衣衫，料想自己的碧桐斋偏僻，不会有人来，这时要去见老太太，自然不能如此穿着，遂唤了丫鬟丹青道：“去拿一件衣服来。”
　　丹青伺候着苏靖换了衣衫，苏靖一边看着境中的自己，一边问道：“丹青，你可知道这姚娘子是谁？”
　　镜子中人着一水绿纱裙，微微一动，便如水中芝兰。
　　丹青微微抬起头，她本是老太太的丫鬟，自四小姐入府后，便给了四小姐，说是四小姐初来乍到，没有个得力的丫鬟。
　　“回小姐，这姚太太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媳妇，当日夫人与侯爷成婚时，她也过来了。”
　　苏靖想了想，并没有什么印象，“倒真是想不起来。”
　　丹青抿嘴一笑，道：“小姐去见了姚娘子便能记起来。”
　　原来这姚娘子性格爽辣，苏靖带着丹青与七香还未进的屋内，就闻的屋内一阵阵的笑声，及至进了屋中，便见堂上老太太笑呵呵的握拳捶在姚娘子的身上，嗔道：“你倒敢编排起我来了。”
　　眼中分明带着笑意。
　　姚娘子笑道：“老祖宗，我这说的可都是实情。”
　　老太太对着下首的林清，郑茹道：“你们听听，她这一张嘴可不得了。”
　　林清见女儿苏靖进了屋，只朝着她微微一点头，便对着老太太道：“这姚娘子不过是看您今日有些乏怠，想着法子逗您乐一乐，您难道还真与她生气不成。”
　　老太太哪里不知道，只作恶狠狠的模样，随后又不知怎的，笑了起来：“这良琴丫头这么一折腾，倒是精神了不少。”
　　这良琴说的便是姚娘子。
　　苏靖进了屋，对着老太太拜了拜，道：“祖母安好，拜见婶子。”
　　姚娘子下了榻，看着苏靖，却是对着林清说：“夫人，你好福气，有这般标致的女儿，不像我那两个女儿，在乡下顽劣惯了。”
　　姚娘子说的那两个女儿此时也正在厅上，名唤方兰青，方梅青，与他们站在一处的还有一年轻男子，样貌看着清秀，穿一身月白长衫。
　　老太太嗔了她一眼，“哪有这般说自己女儿的，”又对着苏靖道，“你们互相见一见，平日里也作当姐妹相处，不必见外。”苏靖与兰青梅青姐妹互相拜了一拜，那年纪小的梅青如今才十三，正是一团孩子气，脸上稚气未脱，还带着婴儿肥，此时笑道：“本来在建阳，我觉得姐姐已是美貌，可是没想到来了京都，见到这位姐姐，可真是……”想了半天，梅青才道：“对，就是惊为天人。”
　　众人也是笑作一团，林清见众人对苏靖夸奖，只觉得不好，便打趣道：“梅青这嘴啊可真跟姚娘子差不多，说的话就跟蜜糖一般。”
　　苏靖也附和道：“不然怎么是姚婶子的女儿。”
　　又听得郑茹道：“要我看，这兰青仿若空谷幽兰，质美高洁，这靖儿就是映日桃花，各有各的美。”
　　郑茹这么一打岔，厅上也就热闹起来，老太太道：“我这大儿媳说的对，这每个人都有每个样，可千万别千篇一律。”
　　老太太又指着梅青旁边的男子道，“这是忱哥儿，你姚婶子的儿子，你们也见一见。”
　　方忱站了起来，对着苏靖道：“见过妹妹。”
　　苏靖福了福身子，道：“见过忱表哥。”
　　说话的这功夫，老太太眼神示意赵嬷嬷，赵嬷嬷跟着老太太几十年，如何能不知，她低声回到：“奴婢刚才去问过，瑜姐儿只说一会就过来。”
　　老太太有些生气，只道：“家中来了客人，如此怠慢，她哪里来的脾气。”
　　赵嬷嬷小声道：“瑜姐儿一向性子骄蛮，去年去建阳时，与梅青小姐拌了几句嘴，想是为了这个事，心里不痛快。”
　　虽是如此，老太太还是道：“不知礼数。”
　　姚娘子人精一般的人，巡视着老太太与赵嬷嬷之间，也能猜到个大概，这府中原先不过两位小姐，大房的李珣，二房的李瑜，加上新入府的苏靖，不过才三位，刚才郑茹已经替李珣告了罪，说近日脸上起了疹子，不便见客，只等能见人时再上门跟婶婶请罪。
　　没来的便是李瑜了，这李瑜她也见过，去岁在建阳时，李瑜跟着大伯李肃思回乡，住的就是姚娘子家中。她料想李瑜必是因为去年跟梅青拌嘴之事心中耿耿于怀。
　　想到此时，便见李瑜施施然走了进来，她着一身水红襦裙，头梳元宝髻，见到姚娘子，只略略福了福身子，“拜见婶婶。”
　　梅青别过脸，撇了撇嘴。
　　老太太不悦的看着李瑜：“怎么来的这么晚。”
　　李瑜还是有些怕老太太的，正经起来道：“祖母，你是不知道，我昨日被兄长罚了好些诗书，抄到今日早上还没抄完，这不是听着姚婶子带着两个姊妹过来，我是连哥哥的嘱咐都不管了，都要来拜见婶子的，回去还不定怎么罚我。”
　　老太太虽知李瑜扯谎，却还帮着她道：“这个丫头连她老子都不怕，就怕她哥哥。”
　　姚娘子笑道：“景焕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怪不得瑜姐儿怕。”
　　众人说说笑笑，只见老太太道：“这忱哥儿如今怎样了。”
　　梅青见提到哥哥，心中有些得意，面上也骄了起来，插嘴道：“我哥哥如今乡试过了，正准备会试。”
　　兰青的手狠狠掐在梅青后背上，可还是没能阻止梅青的话，听到此，众人都明了姚太太此时入京的原因，只有李瑜翻了个白眼，并不以为意，正好这白眼又被梅青看见了，气的梅青恶狠狠的别过脸。
　　刚才那一幕刚好被一旁的苏靖看在眼里，心中却是对李瑜嗤笑起来，这李瑜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懂得掩盖。
　　她此时落在林清下首座位上，已经没她什么事，她眼观鼻鼻观眼的听着堂上人说话。
　　方忱性格沉静腼腆，如今被梅青这般说出来，自己倒是不好意思，站了起来，对老太太道：“回老太太，这次进京，确实是为了明年的春闱。”
　　老太太道：“不错，忱哥儿既是过了秋闱，这明年开春的会试可马虎不得。”
　　提到儿子，姚娘子面上自然是开怀的，可是嘴上却道：“这会试比乡试那时一个天一个地，我如今不过是带着他来京里熟悉熟悉。”
　　老太太见她自谦，又是白了她一眼：“别说那些话，你家的难处我自是知道，如今忱哥儿既是有出息，你如何不放心，既是到了京里，亲戚间自是要相互帮扶，你们就在府中住下来，至于忱哥儿的学业，让肃思去处理，他如今在太学，远没有不帮自家亲戚的道理。”
　　郑茹见老太太提到自家老爷，忙站起了身子，道：“这点忙还是能帮上的，姚娘子放心，忱哥儿就交给你大哥处理。”
　　姚娘子点头道：“大夫人如此说，我就却之不恭了。”
　　方忱也道：“多谢大夫人。”
　　老太太笑道：“本该是这个道理，既是亲戚，岂有不帮之理。”

　　吃过午饭，老太太派人将寒春堂收拾出来，让姚娘子一家子住了进来，又见他们舟车劳顿，便让他们早些回去休息。苏靖心中早就有些不耐烦了，只不过如今她寄住在这侯府中，总不能事事都依着她的性子，等姚娘子一家都走后，老太太也有些乏了，只让他们都回去。
　　回去的路上，苏靖还在想，这姚娘子果然是个有趣的人，往后这院子里可就热闹了。
　　不想半路却遇见一人，只见此人身着乌金云绣衫，头戴玉冠，气质卓然，容颜英俊，只一眼扫过来，苏靖原本想转头就跑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李景焕沉眼看向她，未等李景焕开口，苏靖顿时露出笑容来，道：“二哥，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李肃云与李景焕父子二人今日上过早朝后被当今圣上留在宫中作陪，这也是苏靖听林清说的，此时在此地见到李景焕，苏靖有些意外。
　　她心中暗骂不停，面上却是一副喜悦情形。
　　“不用作出如此做作的模样，”李景焕看了她一眼，道，“你此时心中恐怕早就在骂我了。”
　　苏靖气的咬牙切齿：“怎么会呢，我心中对二哥敬佩不已，怎么敢骂你？”后半句话已经是忍不住自己的怒意了。
　　李景焕朝前走一步，他上下打量了苏靖一番，然后落在她发髻上，他抬起手臂，只这一简单的动作，苏靖却浑身紧绷起来，然后便见李景焕将一片残叶举道苏靖面前。
　　“不过是一片叶子，不用紧张，”李景焕懒懒的说道，然后后退了几步，斜靠在栏杆上，“只要你不在侯府内作乱，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苏靖原本松懈的情绪一下子又被愤怒给填满了，她赌气道：“你是赫赫有名的神武大将军，我不过是一个弱女子，你要置我于死地，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别说那些冠敏堂皇的话。”
　　李景焕面对苏靖的质问，只留下一句话：“你只要安安稳稳的待在侯府生活，你会很安全，比任何地方都安全。”
　　回碧桐斋的路上，苏靖气的要死，等进了碧桐斋的院子里，她一脚就将木凳给踢翻了，原本在扫地的小虎，被虎的一愣，问丹青道：“丹青姐姐，六小姐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回来就发脾气。”
　　丹青横了他一眼，道：“去扫你的地，嚼什么舌根。”
　　苏靖进了屋，踢踢踏踏的将自己的鞋子脱了去，早有丫鬟将软木屐放到她脚下，衣服也一件件的落了下来，换上了舒服的绸衫，她斜卧在榻上，看着眼前人群走动，心中油然而来一股烦躁。
　　“都出去。”
　　众人都窸窸窣窣的鱼贯而出，苏靖又说了一句：“丹青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