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要成亲》槐里梦

4、Ep04 结巴的大黑熊

　　听得远处望云阁上丝竹管弦之音咿咿呀呀地传来，皇后娘娘和三皇子宋琪玉的脸色极为难堪，宋景玉亦面露难色地僵持在原地，低垂着冷艳的眉眼，思忖要如何行事。
　　天命不可违，可若真顺从了，又于礼数不合且有以下犯上之嫌，思虑片刻后，他端身下跪道：“启禀父皇，儿臣不敢僭越，三哥是嫡长子，乃众皇子之首，这祝词应是先由三哥为父皇送上。”

　　哪知皇帝拂了拂衣摆，笑着随意，“今夜是家宴，既是家宴，便不必如此拘泥，嫡幼尊长皆诸可先暂放置下，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说几句喜庆的祝词罢了，你三哥也不会同你计较的，琪玉，你怎么看？”

　　宋琪玉的脸色难堪至极，刚要发作，便见到皇后娘娘清了清嗓子，于是愤懑地垂下眉头来，强颜欢笑道：“父皇说的是，都是天家兄弟，何必拘泥于小节？七弟，不是三哥说你，就你爱多想。”
　　宋景玉愣了下，对他三哥阴阳怪气的语调和若有所指的话深思，只听下一秒宋琪玉又说，“你我既是兄弟，又是父皇器重的臣子，所行之事不过为父皇解烦忧一二罢了，当兄长的又怎会芥蒂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皇后娘娘这才幽微吁了口气，淡然地垂眸。
　　琪玉不善心计，性格又直爽暴躁，有时会控制不住情绪说一些让圣上为难的话，她得时时在身边提醒着，一旁的兰贵妃柳叶眉弯，轻轻挑了挑。

　　宋景玉弯身行礼得体道：“是我愚钝短浅了，兄长所言甚是。”
　　他起身望向皇上的方向，神色从容泰然，言辞真情实意，“既如此，儿臣便斗胆恭祝父皇佳节安乐，龙体康泰，国家和臣民在父皇的带领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万邦来朝！”
　　此言一出，皇帝立马面带笑容，满意地说了一个“好！”字，其他诸位公府侯爷，也都纷纷出口称赞，“七殿下好胸襟气魄！”
　　年迈的端亲王颤巍巍地开口：“七殿下这份见识和气魄不卑不亢，颇有当年圣上青年时的神采啊！”

　　皇帝望着宋景玉，见他长身立于殿下，眉目冷艳俊美，身形高挺瘦长，如此远远地望去，晃神儿间仿佛看到了坚毅版兰贵妃的错觉，迷眼皱眉后，释然地调侃笑了，说，“神采像朕，但这模样儿像他娘，比朕可俊朗多啦。”
　　众大臣皆是讪讪笑着，有擅长溜须拍马之辈，就用“风格不同”的说辞，将当今圣上和七殿下挨个儿夸一通，只是各人心中明镜似的意识到，这七殿下在圣上心中的份量。

　　宋景玉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父皇虽然对他倚重，将许多事务交由他办理，也告诉他其中的利害关联以及常传授他些治国用人之道，可他在父皇面前始终是小心谨慎，惟命是从，生怕惹父皇不开心。他对父皇有敬重，敬佩，敬爱，却似乎有距离。
　　像方才这般如民间百姓般的家长对话，他便不知该如何应答。
　　就在宋景玉有些为难时，仪态万千的兰贵妃懒洋洋地瞥了皇帝一眼，朱唇微微嘟起，幽幽地说：“皇上，突然地拿臣妾取笑做什么？臣妾现在已经是人老珠黄了。”
　　“爱妃此言差意！若你自称人老珠黄，怕是朕诺大的后宫便没有美人了。”
　　皇后娘娘长长地深呼吸，嘴唇紧抿，面上却不动声色。
　　皇上与妃嫔的对话，朝中大臣自是禁言，宋景玉也无声入席，待坐下时，只觉得后背已出了一身冷汗，一向体虚的他在秋凉的季节冒起汗来，属实惊恐。

　　竹声管弦声中，曼妙的舞妓踏着凌波微步，翩然来至殿中，却无人欣赏，陛下在同宠妃调情，皇后敛气静坐，朝臣们思索着如何站队，而宋景玉望着眼前的饕餮美味，在想着筵席何时结束。
　　他饿了。
　　可眼前这些荤腥油腻且凉透了的食物，没有一道是他能吃的。

　　养芳殿。
　　兰贵妃和宋景玉肩并肩进了殿内，待下人们披下披风后，兰贵妃第一时间便吩咐道：“快去小厨房弄些暖胃的热粥和下饭的小菜来，我就知道你没吃饱。”
　　温柔笑了，“还是母妃心细。”
　　“谁让我是你娘呢？”

　　说着拉着宋景玉到暖阁坐下，“当娘的错过了你那么多珍贵的幼年时刻，现在好不容易你能在我身边了，自然是想着要好好地照顾你，补偿你。”
　　宋景玉知道娘亲又是在为幼年分离的事情伤感，便哄着她说，“母妃别难过了，肃亲王夫人待我很好。”
　　“我知道，可母妃在面对你时，心中总觉得愧疚，也怨恨他。”
　　这个“他”，宋景玉自然是明白指的是谁。
　　他四下望了望，神色有些不安，紧张地喊了声：“母妃…”
　　“母妃，我知道你心中过意不去，可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如今能一家人团聚，我已然很知足了。”
　　这个家再怎么不好，也强过一个人孤零零地寄人篱下来得强，何况母妃对他全身心的付出和爱，他都看在眼里，他感受到了。
　　至于父皇，他不敢奢求。
　　毕竟他是全天下的君父，不是他一个人的父亲。

　　小宫女捧着膳食上来了，兰贵妃收起哀伤的神色，让宋景玉先用膳，“快吃吧，想必是饿坏了。”
　　宋景玉笑道：“还真是有些饿了。”
　　兰贵妃替儿子夹菜，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着，满脸的幸福。
　　宋景玉用了半碗便停下，放下银筷，拿过宫人递上来的帕巾擦嘴，兰贵妃劝道：“不再用些了？”

　　宋景玉轻轻摇头。
　　自从七岁那年他身中剧毒后，便脾胃俱毁，已用不下太多食物，当时差点儿去阎王殿报到，不过也因祸得福能回到宫中生活，这才能亲生母子得以团聚。
　　兰贵妃神色哀愁，愤恨道：“可惜给你下毒的南宫贤早死，如若他尚在人世，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夜晚，山林中漆黑寂静，只偶尔能听得一两声野兽低吼的声响，每每此时杜香草便握紧手里的小裁纸刀，锋利的刀刃在月色下泛出银色的寒光。
　　今日是八月十七，是她逃婚躲进山林中的第三日。

　　在荒野中生存了几日，再次听到野兽的嘶吼声时，她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恐惧和害怕。听村里的樵夫说，山上野兽除非饿极了，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而且最怕明火，她便将火折子点上，在附近捡拾些干柴点燃，随后背靠着一颗大树坐下，打开包袱，拿起干巴巴的馒头啃起来，啃着啃着，突然眼巴巴地抬头望天，被树梢稍稍遮挡住的月光，依然明亮无比，看着这透亮的圆月，杜香草突然难过起来，嘴里的馒头碎渣哽在喉间，难以下咽。

　　不知娘亲此时可好？
　　她这样冒然逃婚，杜逢成极有可能会迁怒于家里，若他那不作为的混账爹发起疯来，拿娘亲出气，那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自己是逃之大吉了，可是难道要留娘亲在家中继续受苦吗？如果她的幸福建立在牺牲阿娘的基础上，又怎么心安？
　　想着想着，不由地紧紧抱住自己，将头埋在臂间轻声地呜咽了起来，一时太过伤心，竟浑然未察觉到前方有人逼近，直到一道巨大的身影将杜香草完全笼罩时，她才感觉到哪里不对，缓慢僵硬地抬头，只见眼前一位极其高壮威武的“黑熊”出现在眼前，杜香草下意识就是一声尖叫：“啊！”

　　那“黑熊”闻声也似是受到了惊吓，上身往后仰了仰，结巴着开口说：“你、你是、是谁？”
　　杜香草脸上的泪痕犹自未干，却也顾不得哭了，身体瑟缩着往后退，眼前的“黑熊”是名体格健硕的男子，只是身上披着一件熊的皮毛，满脸横肉，面孔凶悍，若不是看到他身后背着两只晃悠悠的野兔，杜香草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是丁十三派来抓自己的打手！

　　面对陌生又强壮的男人，杜香草感到害怕，她想逃跑，却发现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手脚颤抖个不停，看着那像黑熊一般的男子，举着火把一步步向她逼近，杜香草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她手脚并用地往后挪，神色惊恐道：“你、你别、别过来啊！”
　　那“黑熊”果然就听话地停下了脚步，“好、我、我不、不过去。”

　　杜香草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那男子也呆愣愣地看着她。
　　时间和空间仿佛同时静止了般。寂静的山林中，只有男子手中的火把，伴随着风声发出呼呼的动静，偶尔炸出一簇小火花。
　　见对方似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杜香草这才大着胆子问道：“你、你是谁啊？在这做、做什么？”
　　壮如黑熊的男人抓了抓身后的背袋，野兔子跟着晃了晃，他木然地回过头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来打、打猎。”

　　他声音厚壮，面容乍看之下凶悍，但讲话的神态又憨憨的，再加上说话时结巴，这让杜香草一颗恐惧的心，减弱了惧怕，她松了口气，垂眸点了点头，说，“哦。”
　　“大黑熊”呆呆地站立原地，半天问道：“你、你是谁？怎么一、一个人、在、在这里？”
　　杜香草双手环臂，紧紧地抱着自己，脑海中迅速运转着。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能轻易地告诉他，万一被丁十三的人知道，就大事不妙了！虽然眼前这人好像只是附近的猎户，看着不像坏人，但她还是多留个心眼儿吧，能不暴露就不暴露。于是，她随意编了个谎话说，“我去舅舅家，不小心迷路了，今日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明日一早我舅舅就来接我了。”

　　“哦。”
　　男子哦了声，似乎是消化了一会儿她说的话，愣了会说，“要、要变天了、山上风、风大，夜里冷，别、别受凉了。”
　　杜香草眼眶一热，又想哭，默默地撇嘴忍住了。
　　只听那男子又断断续续地说：“舅、舅舅、叫、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叫你家、家人、来接、接你。”
　　不提家人还好，一提家人，杜香草满腹的情愫就排山倒海袭来，她鼻头发酸，嘴巴一撇，眼泪“啪嗒啪嗒”开始往下掉，伴随着低声的抽噎声，委屈巴巴的模样让男子看着很是为难，他笨拙又无措地抓了抓脑袋，发愁似的喃喃自语道：“女娃、哭了…这、这可怎、么办？”
　　“别、别哭呀、我、我…”
　　“你、你是饿、饿了吧？”
　　“别、别哭哭…”
　　“我有、我有大、大饼！”

　　说着，果然从怀里掏出了油纸，里面是在家中烙好的油饼，供他打猎时当饭吃的。猎户进趟山不容易，往往在山上待个三五日，才会下山，偏偏这趟赶上了变天，他不得不提前下山，这食物就没吃完，全掏出来给放到了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写文不久，对这个敏 ——感字眼把握的不太好，上一章有两三处出现了“口口”的地方，哈哈哈，下次注意用别的字代替~
喜欢的小可爱可以点个收藏，发个评论，打个分哦~
手动比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