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一脉相承 ...
-
思念亲人对于已经飞升成仙的白温来说，都是一道沉重的话题，她虽然身为长辈，是她的师尊，可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安慰她，只能慢慢等她平复下来。
见杜香草胡乱抹了两把眼泪，再度咀嚼起嘴里的牛肉，白温才轻声问道：“以前在家里都是怎么过年的呀？”
杜香草嘴巴没停，吸了吸鼻头，泪眼婆娑地望着白温说，“昂，就是吃些好吃的，平觉吃不到的鱼啊、肉啊，蜜饯果子之类的，提前偷吃一些，也不会被发现，还会有新衣服穿，当然！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收到红封啦！”
除夕的前一天，还有新年头一天，家里的氛围会比平日里轻松很多，杜逢成虽然也会喝得醉醺醺的，但不会动手打人，弟实年纪小，每次都熬不到守岁，就她和娘亲两个人围在炉火旁，吃着果子和零嘴儿，说说笑笑的，偶尔还能在院里看到大户人家放的烟花，她就边蹦跶着边欢呼，别提多开心了，所以小时候天天盼着过年。
每次娘亲给红封的时候，总是笑意盈盈地说：“想买什么，就买些什么，也是大姑娘了，到了爱美的年纪。”
她便搂着娘亲，在她怀里撒娇。
说起来，她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娘了。
在戒律堂关禁闭的时候，也不能练功，难免胡思乱想。
白温笑道：“听起来挺温馨的。”
杜香草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吞咽完嘴里的食物后，轻微摇晃了下身子，好奇问道：“师尊，听说你以前是郡主，那王爷府上过新年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完全没想到这小弟子会有此一问，白温先是愣了愣，随后尴尬地笑了笑，说：“有什么不一样的，新年嘛，都差不多的。”
思绪却被脑海中突然闪回的片段给拉回到过往。
二十多年前的除夕之夜。
肃亲王府。
夜空在绚烂烟花的照耀下宛如白昼，窗边醉酒的白温醉意朦胧地望着南宫贤，“我们小贤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
南宫贤眉头深锁，问：“怎样才算是喜欢一个姑娘？”
白温晃晃悠悠地笑着，脚步踉跄，嘲笑着说，“我们小贤子好纯情啊，长这么大竟然没有喜欢过姑娘？哈哈哈…”
南宫贤眼里的欲.火已经开始燎原，可怜猎物此刻因为喝醉了酒而反应迟钝。
“喜欢呢，就是、就是每日都想看见她，一看着她、心里就小鹿乱、乱撞，胡思乱想的，可要是见不着他，更容易、胡思乱想，想他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是开心？还是难过？想陪在他身边…想亲亲他，抱抱他，想跟他生个小孩，白头到…嗯！…”
接下来的话，伴随着一个叮咛被封堵在了嘴里，白温只觉得自己被搂进一个结实有力的胸膛，她脑海中晕晕乎乎的，像飘在云海上，那种眩晕感比醉酒还要来得强烈，而宽厚温热的胸怀让她很有安全感，所以她享受着不肯离开，伴随窗外猛然炸起的又一波烟花，她的身体软绵绵倒下去，无力的眩晕感使人沉沦，而南宫贤温柔的嗓音在她耳朵蛊.惑地响起：“我喜欢你，郡主。”
白温蓦然惊醒！
郡主这个词已经离她特别遥远，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她反应过来后，便跟歪着头正疑惑地看着她的杜香草四目相对，只见杜香草担忧地问道：“师尊，您没事儿吧？”
“哦，没事儿，想到了一些过往，走神了。”
白温尴尬笑了笑，看着杜香草已经放下了碗筷，问道：“吃好了？”
杜香草点点头。
“行，那就好好洗漱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师尊您也是，有什么不开心事，可以跟我说哟，弟子嘴巴很严的。”
白温看向杜香草，欣慰地点点头。
这可能也是她执意要将香草带回来的原因之一吧。
女孩的心思是真的很细腻。
皇帝这一病，拖拖拉拉病了一个多月，才完全好起来。
病虽好了，可精神总是萎靡不振，整个人蔫蔫儿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干脆又下了道圣旨让太子监国，这下可好了，宋景玉本就差事颇多，这下肩上的担子变得更繁重起来，有时候连着几日兰贵妃都见不着他人，饮食上虽有人关照着，但宋景玉一忙起来就不让下人叨扰，就有些不规律了，小时候中毒落下的病根，又开始发作起来，不太能吃得下东西，肉眼可见的消瘦下去。
这天忙里偷闲来给兰贵妃请安，兰贵妃一见着儿子瘦削的脸庞，就心疼地说：“母妃同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些事不必亲力亲为，更不必做得那般着急，就是暂放一下也没什么，万事以你的身体康健为重，你怎么不放在心上？”
宋景玉搀扶着兰贵妃重新坐回榻上，笑着说，“让母妃担心是孩子的不是，我只是不想辜负父皇对我的期许，况且儿臣现在位居东宫，更要让父皇和朝臣看到我的能力，这样才能服众。”
“你这样想也没错。”
她知道儿子胸怀大志，聪敏果敢，绝非泛泛之辈，有野心有能力是好事，她也支持，可是她支持他坐皇位，不是为了权利，只是为了自保！如果可以，她只希望她的儿子可以健健康康无病无灾幸福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兰贵妃顿了顿，转换了措施说，“但你也要按实际情况行事，你身子底子本就羸弱，不宜操劳，景玉啊，不要光想着你的父皇，也要多考虑一下母妃的感受，母妃只想看你好好的。”
“母妃说这话，当真叫儿臣好生惭愧，您的教诲，必谨记在心。”
兰贵妃这才笑着点点头，“那便好。”
转头吩咐宫女将提前备好的药膳端上来，宋景玉的脸上顿时面有难色，但抬眸对上兰贵妃的视线，只好捏着鼻子硬灌了。
太子忙碌的时候，皇帝也没闲着，他下旨召了许多方士进宫，其中一位叫汪有为的修士很得皇帝喜欢，俩人相谈甚欢，皇帝还将他留在宫中，切磋研讨丹丸之术，让汪真人随时听诏。
宋景玉因为自身的遭遇，本就对玄学之术嗤之以鼻，认为这些不过是江湖术士的招摇撞骗之举，但看着父皇在汪有为的调理下，精神确实比以前好了许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暗中宣太医过来询问：“近日父皇痴迷丹丸滋补，可有什么不妥？”
“这…”
太医面露难色，“微臣不敢欺瞒，这丹丸中的成份不过是些无毒无害，却也无甚用处的食物提炼出来的罢了，吃不死人，但要说治病，却也是天方夜谭啊！”
宋景玉好奇道：“那为何父皇服了那汪有为的逍遥大补丸后，面色和精神确实较以往有所不同。”
太医：“太子殿下，有时候这心里上的慰藉，也至关重要呐！”
宋景玉点了点头，半天认同道：“太医所言极是，既如此便先放任那方士不理，只要对父皇的身体无碍就好。”
只要父皇心情愉悦，龙体康健，那些江湖术士的把戏，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惹父皇不快，不利于静养。
就这样，汪有为在宫内长期住了下来，很受皇帝的宠信，宫里的人都尊称他一声“汪仙师”，地位很是超然。
腊月二十八那日，下了场好大的雪，整座皇城被银装素裹着，庄严又肃静，皇帝一时兴起，要去御花园赏红梅，便叫宫人抬了轿撵，带上汪仙师一同前往，看着白雪皑皑里的簇簇红梅，皇帝很是欢喜，开怀道：“都说瑞雪兆丰年啊！朕好多年未有见过如此大的降雪了。”
汪仙师溜须拍马的能力一流，忙谄媚着说，“都是圣上福泽深厚，自然有真君神仙庇佑着，千秋万代，国祚绵长。”
皇帝听了自然高兴，仰面朗声笑了，随即想到了什么，很快又锁起眉来，幽微地叹了一口气，说：“朕近来常感到体乏疲累，就连多服两粒逍遥大补丸，亦感到于事无补，不知仙师可有宝物献上？”
汪有为捻着稀疏灰白的胡须，略略思忖后，将头一抖，说，“当真有一宝物，只因极为贵重，乃镇观之宝，世所罕见，是以不能随身携带于身侧，陛下须得容贫道回观里走一趟，好去取来。”
皇上一听真有宝贝，顿时来了兴致，探身问道：“是何宝物？”
“此宝名曰万福丹，融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青之草炼制而成，神仙食之，可法力大增，凡人食之，可长生不老，青春永驻，堪比瑶池仙果祥禾。”
听完，皇帝激动地直拍手：“好，好！既如此，真人便速速离宫，为朕取回这万福丹，朕必重重赏赐！”
“陛下九五之尊，真人转世，这天下都是您的，小道不过是替您跑跑腿，取来您的宝贝，不敢居功。”
皇帝听得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咳嗽了起来，又在外面呆了一刻钟，才回了宫。
没想到当天晚上便高烧不退，呼吸困难。
偏偏他只惦记着汪有为的万福丹，嘴里一味念叨着“怎还不回”“怎还不回”，不仅不喝太医院给开的药，而且破口大骂道：“一帮庸医！只会熬煮些难喝的汤汤水水来唬弄朕！美其名曰良药苦口，简直是荒谬！咳咳咳！朕，在服用汪真人的逍遥大补丸时，便如嚼蜜豆，很是甜蜜，心情舒畅！”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一脉相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