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258、第 258 章

　　“你……你……”萧鹏只能拿手指着蔺文言，已经完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坐在椅子上一直需要人推的萧煜，这时却缓缓的站了起来，他定定的站着，定定的看着蔺文言，说：“你说的都是你的推断，除了这本画册上的这个人长的有些像晋儿之外，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晋儿就是画像上的这个人。蔺文言，不要危言耸听，你先是捆了樗儿和再云，又将我们这些人都聚在祖堂里，东拉西扯，你想干什么？你还打着要审理佑和三年案子的旗号，你——”
　　萧煜突然脸色大震，话音戛然而止。
　　“对，我东拉西扯，我顾左右而言他，是因为我想说，当年的佑和三年，兵部违逆一案，瑞王殿下其实根本就毫不知情！”
　　蔺文言的话掷地有声。

　　萧宜张口结舌，好半天才指着萧有晴对蔺文言说：“不是……这都多少年了？十几年了？他自己都认了的事，需要你十几年后，你帮他叫屈？蔺文言，就算你想拍他的马屁，那也不是这么拍的吧！”
　　萧宜续道：“就是！顾晋已经死了十几年了，你现在为了拍萧有晴的马匹，如此拉踩一个死人，不合适吧？反正顾晋已经不能为自己说话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好了。”
　　“我只说事实。”蔺文言依然很冷静，“事实就是，佑和三年，顾晋为缓解北狄危机，自作主张，克扣北征军粮饷军械，致使二十万北征军无功而返。而当时，瑞王殿下私下拉拢吏部尚书事发，先帝便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都认定是瑞王殿下所为。”
　　萧鹏不屑，道：“我那精明的大侄子有这么好糊弄？蔺文言你骗鬼呢？”
　　“先帝想狠狠惩治瑞王，是因为当时的瑞王殿下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图谋大位，妄图造反。”
　　这一句出口，萧鹏萧宜大吃一惊，连杠都不杠了。

　　这一下午的时间，蔺文言先将萧墨樗和萧再云捆了，又将宗室得罪了个遍，现在居然开始开罪起萧有晴来，他到底是哪头的？他是真的不打算从祖堂里活着出去了啊！
　　这世上的大多数人，如果在风头正好的时候自己选择结束这一切，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去结不能化解的仇，去翻一桩压根就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案子，他这到底是图什么？
　　他拿自己性命宛如儿戏，是觉得这世上真的没有能杀了他的人了吗？
　　不在大理寺，不在刑部，甚至不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公主府里，而是孤身一人站在此刻的祖堂之中，甚至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个人会感激他。他揭开顾晋的身世，宗室会感激他吗？不会！他揭开萧有晴当年并未参与兵部一事，萧有晴就会感激他了吗？
　　有些秘密，已经尘封了十几年，那就该永远尘封下去，不该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所以众人也是真的没想明白，他们看得出来，蔺文言拿着自己的命在赌，可悲哀就悲哀在，这一场以命为赌注的赌局，他们都还不知道因何而起！

　　一片寂静之中，萧有晴忽然放声而笑：“蔺文言，本王做过的事从来都不否认，本王敢做就敢认，当年本王的确起了反意，也的确动手去拉拢了吏部的李玉，那你又焉知本王没有对兵部下手？因为不管是从私人交情，还是宗族血脉来说，顾晋都比李玉和本王来的亲近，本王没理由不对顾晋下手。”
　　蔺文言道：“臣不怀疑陛下有这一步打算，日后也定是要拉拢兵部入麾下的，但是，就如陛下所说，做的事就是做了，没做的事就是没做——哪怕只是没来得及！”
　　萧煜睁开老眼昏花，问：“蔺文言，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对所有人说明，就算当时的瑞王殿下萌生了反意，可他绝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对兵部下手！只要兵部一乱，北伐军必乱，二十万军北伐必然会无功而返，甚至客死他乡！”
　　太后吸了几口气，缓缓的说：“收复北狄，是戍帝和国儿毕生的信念，有晴……有晴当年是胡闹了些，让我们大商错失最好的良机。”
　　“与先帝和戍帝无关，此事太后不是知情的吗？”烛光之下的蔺文言蓦然转身，以玉碎之姿，决绝之态，一字字的说，“瑞王殿下当时绝对不会对兵部和北伐军下手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北伐军的领军将领是——靖国大将军、威武侯杨靖！”
　　太后蓦然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耳边哗啦一声，如琉璃碎裂，往事一一再现，清晰的仿佛就像刚刚发生在眼前。

　　“帝携新后前来拜见太后娘娘，愿母后万福金安，长寿无极——”
　　一对新人拾级而上，金钗玉饰，富贵堂皇。
　　“好好好，你就是威武侯的女儿？来，上前来给哀家看看……威武侯，哀家太熟了，想不到他那样的糙汉子还能生养出这般娇小玲珑的女儿来，好孩子，既已嫁给国儿为妇，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害怕，有空多来找哀家说说话。”
　　“禀母后，臣妾……不害怕。”
　　“还说不害怕，声音都是抖的，这孩子！孩子，那些叫着唬人的名头，什么皇帝，太后的，那些都是糊弄外头人的，对着自己家里人，不用拘那么多的礼。孩子，我还记得当年杨靖在随先帝打雁尾关的时候，那时候你们家的管家突然来报，说是你母亲难产，让你父亲回家看望你的母亲。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啊，他们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很深……那一天，戍郎也劝他回家先看夫人再说，可杨靖，他一擦眼泪，说战机不可失，坚持要打完这一战，不肯回家。雁尾关打了三天三夜，最后终于打了下来，我们刚从战场上撤下来，就听见管家来报，你的母亲在生下你之后，已经在日出时分过世了，杨靖他一个战场上铁骨铮铮的男儿，一听到这个消息，当时捂着脸就哭了，痛哭流涕……这么多年，戍郎和我一直都觉得对杨靖很歉疚，如今你和国儿能成此佳话，我是真的很高兴。孩子，羽儿，你若愿意，就把我当做你的母亲，他日，若是国儿敢负你，敢欺负你，我定不饶他！”
　　“娘娘……严重了，臣妾……惶恐……”
　　“皇后，你去隔间看看母后的早茶好了没有。”
　　“是，臣妾这就去，臣妾失陪。”

　　“这孩子……怎么这么怯怯的……看来都不像武将家的女儿！”
　　“她？母后，她的胆子大着呢，拿着剑一个人就敢和十七八个和流氓混混打，还能把他们全揍趴下！皇后啊，上能爬树抓鸟，下能下河摸鱼，她可不像你想的这样娇弱！”
　　“哦？那今日这是？”
　　“可能初嫁为妇，还不习惯吧，皇宫里规矩多，我听闻杨将军怕女儿进宫后失仪，特意请了种嬷嬷在大婚前半月就开始教她规矩，那种嬷嬷什么样的性格您还不清楚吗？那最是一丝不苟，一点不带错的，所以皇后……唉！”
　　“这样，真是难为杨靖一片苦心了！国儿，好好待她，我不管你日后会有怎样的宠妃，但是你不能负了皇后，这是我们萧家对他们杨家的亏欠。”
　　“母后放心，儿臣小时候见多了白氏为祸后宫，最恨的就是宠妃仗势生事，欺凌正宫！儿臣绝不会让白氏之祸重现后宫！”
　　“白氏……国儿，我和你父亲，还有白苏苏的事，其实，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总之我们的事都是上一代的事了，与你们无关，你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好。”
　　“是，儿臣明白。”
　　此时，早茶已好，杨羽一身皇后的明黄色，带着夕阳的朝晖，从殿外的门口一起映了进来。她，就像一抹最温暖的阳光，世间最美好最轻柔的存在。
　　“母后，儿臣还有一事要奏。”
　　“哦？你是天子，你看着办就好了，何事还要告诉我一个老太婆？”
　　“事涉后宫，皇后刚刚为后，这些还需要母后定夺。”
　　“什么样的事？说来听听看。”
　　“儿臣初初大婚，正宫已有，虽然现在后宫里只有皇后一人，但也能算儿臣有了后宫了吧？”
　　“大胆，皇后还在这呢，你拿我刚才说的话当耳旁风？我刚说了，你若敢负皇后，我决不轻饶！怎么？刚大婚一天，皇后才刚有，你就有想封妃的念头了？”
　　“母后误会儿臣了，儿臣绝无此意！儿臣只是觉得，之前是母后，现在儿臣也有了皇后，后宫已经有了女眷，那些亲王们，没事就不要让他们进后宫了，就算是避嫌也是好的，让他们有诏再入，无诏不得入宫，母后觉得如何？”
　　“亲王……？我朝的亲王不是只有……”
　　“明人不做暗事，儿臣说的就是瑞王萧有晴！”
　　“……可是，白妃还在宫里呢，你如此做，难道不让他见他母妃了吗？你如果真这么做，苛待手足，必为天下人诟病！”
　　“儿臣没有不让他见白太妃，只是，白妃虽然是他母妃，但也是父皇的妃子，不好总见外人，每月初一十五允他进宫拜见母后和白妃，当然，那一天，皇后回避！”
　　太后清清楚楚的看着杨羽端着白瓷茶碟的手微微抖了抖，那白瓷的茶杯和那一只上绘有青松白鹤的小小的玉盘微微磕碰，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声音极其细微，只有太后和萧国二人听见。
　　萧国转过身，看着垂下眼睑，无比恭敬的杨羽，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很平静的说：“皇后，朕也是为了你好。”
　　“是，臣妾谢陛下体恤。”
　　太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里头猛然起了个念头，这念头一起，宛如冷水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