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230、第 230 章

　　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楚远澜找到他爹楚清霜，说：“我要出人头地，我也要成为当朝一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父亲，不要再拘着我了，我不会做任何傻事。”
　　楚清霜沉吟片刻，道：“好。”
　　楚远澜问父亲：“我要怎么做？”
　　“万里之远，积于跬步，江海之深，累于涓流。远澜，这世上没有一步登天的捷径，就算你是我的儿子，父亲可以做的，也只是你身上这一身五品官袍，再多的，只能靠你自己。”
　　楚远澜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却还是忍不住道：“父亲说的也不全对，这世上还是有一步登天的人了，蔺文言不就登天了吗？他娶了华乐殿下，就此一步登天。”
　　“你只记得他尚主的荣耀，可还记得他尚主之前？蔺文言十几载寒窗苦读，字、文、义，差了其中任何一样，他都成不了天下第一的状元，他若不是状元之才，先帝会把公主下降给一个区区侍郎之子吗？远澜，他寒窗苦读之时，你在围炉煮酒，他在寒冬腊月研磨习字时，你却在富贵阁看着歌舞，如今你说他一步登天……嗯，父亲不觉得这是一步登天，因为他在登天之前，就已经走了无数步了。”
　　楚远澜无言以对。
　　“你若想有朝一日穿上父亲这身衣服，从明日起，你便回刑部去，做好你分内的每一件事，积累官声名望，再图后续。”
　　楚远澜没办法，在被自己父亲这一顿指桑骂槐的贬损后，灰溜溜的回房睡觉去了。

　　武阳郡主无不担忧的问楚清霜：“远澜性格执拗，容易钻牛角尖，现在放宽他出门的限制，让他回刑部真的好吗？”
　　楚清霜安慰自己夫人：“远澜不同于其他纨绔公子，他是个有分寸的纨绔公子。”
　　“有你这样夸自己儿子的吗？”武阳郡主实在没忍住，忧色尽去，笑出了声。
　　“逗夫人一笑而已。”楚清霜自己也笑了笑，“夫人，现在你我尚在，不趁着这时让他出去把该犯的错都犯完，他日，一旦我们俩不在了，那时他再犯了错，怎么办？”
　　“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吗？我觉得你近些日子总是忧心忡忡的，怎么今日连你我不在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你不要瞒我，可是还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怎敢瞒着夫人，实是再没有什么大事了。”楚清霜看着远处，“不过，这些日子我确实觉得有些心乱，我也不知道将出何事，这才是最让人心慌之处。”

　　于是楚远澜回刑部，这一干就兢兢业业的干到了凉州之战的半个月之后，也就是距离此刻的一个月之前。
　　这一年以来，楚远澜先是见自己母亲没有去退婚的打算，便自己上了木家，把婚事退了，他被木老头溅着唾沫星子从午后一直骂到了晚上，楚远澜也不还嘴，就仍他骂着，木尚书很想不通，反复的问为什么，楚远澜便说自己心有所属，不忍辜负木小姐。木尚书忍不了，那个骂的啊，最后是楚清霜闻讯赶来，领走了自己的儿子。
　　然后楚远澜就一心扑在了公务上，夙兴夜寐，宵衣旰食，渐渐的也得了些名声。
　　楚远澜就这样凭一己之力，先是把自己的名声砸进了坑里，又把自己慢慢给洗了出来，只是他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一刻也没有忘记去打探当日威德台上发生的事，可是知道当日之事的人太少了，知道的人不敢说，不知道的人什么都不知道。楚远澜甚至在路过公主府的时候，情绪突然失控，奔过去拍打大门，让门房通传，让蔺文言滚出来见他，可当时蔺文言早已不见任何人，门房把门一关，仍他情绪崩溃在外面又哭又砸的，连理都没理他。
　　楚远澜每日在刑部处理公事中，其实都可以看到公羊若离，他知道公羊若离从上辈子开始就是蔺文言最终的心腹，也想过公羊若离会不会知道内情，可那段时日又是整个王城都在看公羊若离追花月楼的花魁青鸾的笑话。楚远澜对萧语的势力其实认的不全，不知道青鸾就是暗司的青玄，让他在满城鄙视公羊若离的时候找他问话，他有些拉不下脸，其实就算他问了，公羊若离估计也不会告诉他一个花花大少。
　　这么耽搁着，就耽搁到了出事的那一天。

　　萧语原是想了解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楚远澜一五一十的在说这一年他是怎么过来的，看在他突然遭逢家变的份上，萧语忍了，不想和他计较。
　　她忍了，蔺文言忍不了，楚远澜为什么要去退婚？他的心思表明的再清楚不过！
　　蔺文言就很想给他赶出去，要不是楚远澜刚从王城来，知道王城近况，估计此刻已经被蔺文言扔出行宫喝北风去了。
　　然后楚远澜就说到一个月前了，按时间来算，差不多就是凉州之战刚刚结束了半个月左右。

　　“……那一日和往常也没有什么不同，那天是休沐，那几天特别冷，父亲就有些伤风，而刑部因为公羊若离跟他去和谈去了，所以积累的公务特别多，我便去公署，打算继续干点活，我……我走之前，父亲还和我说，见我最近如此勤勉，他很欣慰……”楚远澜坐在椅子上，以手掩面，一脸的心力交瘁，“我刚出门，连我们府门口的朱雀长街的街口都没拐过去，便看见有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蒙着面，从我身边急匆匆的过去，我还在奇怪，结果他们……径直跑到了我们府门口，门口的和墙上浇上油，就点了火，还往府里扔装满了油的瓶子……”他声音哽咽不止，“火一下就烧了起来，没半刻钟就已经不可遏制。周围百姓纷纷来救火，那伙人就堵在相府四周，不让人靠近，也不让里面的人出来……他们，只要门一开，就往里头射入着火的箭矢……相府在我面前，全部化为了灰烬……”
　　楚远澜掩面而泣，声声极哀。
　　萧语看向蔺文言，问：“你怎么看？”
　　蔺文言摇摇头，消息有点少，他无法判断，问楚远澜：“这伙人什么来历打听清楚了吗？”
　　楚远澜抹去眼泪，道：“不知道，我打听了，打听不出来，最后大理寺和刑部是以流寇的名义结的案，要抓捕常年在王城周边流窜的匪盗，说是我父亲曾经抓过他们很多人，所以他们特意来报复来了。”他看向蔺文言，“我一个字都不信！”
　　“你瞪他也没用，这次肯定不是他干的，一个月之前那时凉州之战结束没多久，他在城战中受了重伤，你说的楚家出事的那个时间，他在床上起都起不来，怎能指挥千里之外的王城里的人对你家下手？”萧语说了一句公道话。
　　楚远澜豁然站起来，盯着蔺文言，道：“我知道这次不是你，但你一定知道这次是谁干的！你告诉我，是谁！”
　　“楚少爷，楚公子，我又不是神仙。”蔺文言道，“何况我都告诉你了，上辈子是太后让我对你家下的手，你却仍然没有提防，再一次遭受家门之祸，难道，还要怪在我身上吗？”
　　“我没说怪你！”楚远澜道，“你一定知道是干的，对不对！”
　　萧语看一眼蔺文言，意思是，楚远澜看着挺成熟，挺大个儿，但是他被楚清霜和武阳郡主保护的太好了，就没有经受过什么风霜，心性其实极端不成熟，虽有上一辈子的经历打底，但他私底下没想到会再来一出，眼下能站在这里将事情原委说清楚而没有崩溃，就已经算不错了，她意思是让蔺文言别对他一般见识，先哄一哄，找温如常给楚远澜下点安神药，现在让他好好休息几天再说。楚远澜那一双大黑眼圈，一看就是自出事以来就没好好休息过的形容。
　　没想到蔺文言略一沉吟之后，道：“我不知道这次是谁对你家下的手，可也许，我知道原因。”
　　萧语和楚远澜都吃了一惊，连问：“果真？楚家到底为什么会覆灭？”
　　楚家覆灭的极端突然，这可以说是两辈子最大的谜团了。
　　蔺文言却对楚远澜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别说一个，你问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知无不尽！”
　　蔺文言问：“按你所说，你那时刚出门要去刑部处理公文，而后你发现有黑衣人在大白天就明目张胆的火烧楚相府，你到时回身救了没有？他们为什么没有杀你？”
　　既然楚家再一次覆灭，那按照旧例推断，楚家就应该是一个不留的，这次没有萧语救楚远澜，而楚远澜看见自家着火也不会置之不理，他一定会大声呼救救人，对方摆明是冲着楚家去的，自然认识楚家里的人，按照他们朝门中射箭这个动作，那就是奔着一个不留，满门尽灭的目的去的，和上辈子太后给蔺文言的命令很像，既然如此，这些人怎会放着楚远澜不杀？
　　萧语本来还怕以楚远澜的牛脾气，能当场跟蔺文言翻脸，可没想到楚远澜真的努力回想了一下，黯然的说：“我救了。”又道，“当时我家着火的突然，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大声呼喊有人纵火。那天街上的百姓不少，他们都提着水桶来救火，那时我家的大门从里面开了，家丁纷纷想从门口逃出来，那些人就张弓搭箭，明目张胆的射杀我家下人，对了，他们箭法凌厉，绝不像一般的流寇！再然后，他们就持刀威胁附近救火的百姓，就无人敢靠近了。他们杀人的意图太明显了，我要跟他们拼了，是我身边的侍卫捂住了我的嘴，他说他立刻前往兵马司求发兵救援，让我不要出声，否则，他们可能想把我一起杀了。然后他就立刻前往兵马司了。贼人如此大胆，这般行凶，火越来越大，我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我的家人的绝望的呼喊声，我实在忍不了了，就要冲过去，就算不能制止他们，也要撕下他们脸上带的黑布！我要知道他们是谁！可就在我要冲过去的时候，我后脖子一疼，不知道谁把我打晕了过去，等我再醒来就在刑部后衙里了……事后我问过去兵马司求援的护卫，他说不是他干的。”
　　蔺文言问：“这次他跟你一起来了吗？”
　　“来了，琴音领去休息了吧。”
　　“他叫什么？”
　　“楚贝。”
　　蔺文言立刻走到门口，打开门，对守在外面的琴音道：“跟楚公子一起来的侍卫里，有一个叫楚贝的，你问清楚是哪一个，然后捆了，带到这里来。”
　　“是，奴婢这就去。”琴音并不问原因，领命就去办了。
　　楚远澜疑惑的道：“你怀疑是这个侍卫有问题？不可能吧？楚贝是在家里出生的，从小在我家长大，怎么可能有异心？”
　　“有没有异心的，等会抓来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