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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第 174 章 ...

  •   牢房外面和里面就都安静了下来,安静的简直都要了命了。
      萧语拍了拍门,挺好,很坚固,踹是踹不开了,她又伸手从缝里想去够那锁头,够了半天也没够着,看来是别想从里头打开了。
      很好,这是彻底出不去了。
      果然不愧是两国边境的牢房啊,别的什么没有,结实管够!
      越狱什么的,就别想了,这比天牢还严丝合缝呢!
      只是长夜漫漫,现在也不知道是戌时几刻,要熬到明天早上,这要怎么熬的过去啊!
      萧语叹了口气,转回身来时才看见蔺文言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将她生生吓了一跳。
      蔺文言本来是白衣能胜雪纤尘不染的俗世佳公子,但是现在被周立上刑整的有些狼狈,衣衫断裂的地方处处都带着血痕,深一道浅一道的,束发的白玉冠更是早早的就被摘去了的,墨发披散在身后,官袍也被脱了,形容狼狈,他脸上苍白没有血色,又是在这样的牢房中,这么猛的一打眼,倒有点像牢房中那些积年不散的冤鬼怨魂。
      蔺文言就这么盯着萧语看,硬生生的被他看出了几分哀怨的感觉。
      有些无奈,也有些无语。
      萧语一个没忍住,差点笑了出声。
      反正一时半会的出是出不去了,萧语忍了笑,也冷静了下来,便走到唯一的那张桌子边坐了下来,要这么站一晚上她可不行,这一坐便看见方才公羊脱离摊在桌子上的卷轴了,于是头也不回的说:“蔺相,签了吧。”
      蔺文言也走了回来,站在桌子对面,看着她说:“我绝不画押。”
      “何必呢?公羊若离劝你的话字字都是对的,你何必这么死扛着?”
      “我抵死不认,你待如何?要亲自对我用刑吗?”
      “当我不敢?”
      萧语取过墙上挂的马鞭看也不看回身一鞭就打了下去,蔺文言没想到她怎么跟当年一样,这性格竟然半分都没变的,还是说动手就动手,他毫无防备,这一鞭在前心打的结结实实的。
      白衣又裂了一道,新的血色遮住已经变成了褐色的旧血痕。
      蔺文言闷哼一声,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心口,冷汗从鬓角流下,眼前一片花白。
      手骨断裂的右腕捂着心口,便是处处都是伤痕。
      简直触目惊心。
      蔺文言死死咬着牙,等着这一波痛意渐渐的过去了,才张开口喘息两下,低声道:“殿下,我不认,你可以继续。”
      萧语拧起了眉,之前听周令说起过,连公羊若离也有事没事的就叨叨说蔺文言现在心脉有伤,但她实没想到蔺文言的心疾竟然变的这么严重,方才一瞬之间就白了脸色摇摇欲坠,而且神情极为痛苦。
      萧语便问:“你心脉到底怎么了?之前怎么从未听说过你有心疾?”
      上辈子蔺文言就康健的很,从没听说心脉出问题了!
      蔺文言本来咬着牙等她动手,突然听见她这么问,便愣了一下,轻声答:“没什么大碍。”
      “温如常怎么说?”萧语不信他的鬼话。
      蔺文言顿了一会儿,说:“不能根除,不可……”他停了很久很久,续说,“……会致命。”
      他省了很多温如常的嘱咐没有说,真要说下去,这一晚上别说别的了。
      “殿下,我们谈谈吧。”沉默中,蔺文言先开了口,坐在萧语对面,轻声细语十分柔和的说,“以我此身换你重回王城的路,这个不是我们在寒城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的吗?怎么又改了主意呢,殿下,想让我一人回去?我如果真的一人回去了,那我余生还有何意义?”
      萧语别了目光没有看他,却说:“你不该死在这里。”
      “死,与不死,与我而言,已没有什么区别……殿下,我的心疾随时都会发作,一旦彻底发作,没有大夫稳住病情就是死,这是温如常原话。殿下,现在的我,原本就随时都会死。”
      “所以你更该回去王城,那里有医有药,可保你平安。”
      蔺文言摇了摇头,说:“那也活不了几年,殿下,让我死的有价值一些,可好?”
      萧语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同样摇了摇头,道:“你能活多久是你的事,你就算因为心疾明日就死了,我也不会用你的尸骨当垫脚石。”她对上蔺文言还要再劝的样子,补充道,“成也好,败也罢,若我用你的性命回了王城,那我不是要一直惦记着你?我不就会一直想,我今日能回到这里,能重新站在这里,是因为你蔺文言,是用你蔺文言的命换来的。我不想再时时刻刻的想着你,不愿与你有任何瓜葛,更不想再欠你什么,所以我不会拿你的命垫在脚下,听明白了吗?”
      蔺文言整个人的神情是凝住了的,他万没有想到萧语放他的命是因为不想再与他有所谓的牵扯,而不是因为舍不得他……
      萧语点点桌子:“所以,签吧,签了我就让人把你和公羊若离一起装麻袋里丢回王城去,哦对了,说起公羊若离,他倒是提醒我了,咱俩现在在世人眼中毕竟还挂着夫妻之名,你顺手把休书一起写了,省的以后麻烦。”
      蔺文言像被抽去了神魂,整个人都默了下来,而后他笑了起来,笑是那种低低的,甚至是有些暗哑的,带了几分歇斯底里,又几分绝望的笑。
      萧语拧着眉心问:“失心疯了?”
      蔺文言收住了笑声,将一直敛在衣服底下的右臂放在了桌子上,就像放一盘菜般的随意,然后撩起了衣袖,才这么一会功夫,整个手腕处都大片都是红紫色的肿胀,皮肤底下甚至可见凸起的骨头,也不知断了没,却将皮肤顶起薄薄的一层,骨头凸起的地方青白交加。
      砸的时候就没想着做戏,一点没收着力,所以手成了这样也在所难免。
      伤处一直被他遮在衣袖底下,他又一直没提起,看着他像平常一样云淡风轻的样子,萧语还当他伤的根本就没这么严重。
      “殿下,臣真的难以从命。”
      他就这么看着她,平静的说。
      蔺文言虽然白衣染血,但风姿仍在,所以乍一见到他手成了这样,还是挺触目惊心的。
      萧语眼睛都被刺了刺。
      她忽的起身拿了笔硬塞进蔺文言手中,然后按在他已肿的不成样子的手上,蔺文言被她这么一按,痛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萧语凝声说:“别动!再动只会更痛!”
      萧语没了和他再周旋下去的心情,早点办完,早点喊人开门给他找个大夫看伤,自从蔺文言在土地庙被入圣下狠手折磨过后,身体就差了下来,再没有以前少时那么健壮,也没有上辈子那么康健,上辈子后来是萧语的身体变的很差,而蔺文言的身体一直还不错,若不是萧语拉他陪葬,他起码能活到七老八十呢!这辈子就造孽了许多,先被掳走折磨,后经威德台之变,更别提在覆山里还给老虎扎扎实实的啃了几口,所以萧语知道现在的蔺文言只是外强中干,浑身上下全靠一口气顶着,偏他还就是比上辈子硬气了许多,说不认,还真的就能宁死不认。
      笔在蔺文言手中,蔺文言的手在萧语的手心底下。
      眼见笔尖已经落在了竹简上,凝出了一团墨迹,蔺文言知道自己根本挣扎不过,而萧语按着他的手,离他很近,几乎就在他怀中,如此旖旎之景,他只伸手入萧语腰间,似是暧昧,似是缠绵,却猛然从不起眼处抽出一把匕首来。
      萧语腰佩底下常年放着一把匕首防身,从外面是根本看不出来的,蔺文言跟她是如此亲密的关系,不可能不知道。
      萧语见蔺文言抽出了她防身的匕首,问:“你要杀我?”
      “臣怎敢伤害殿下?”
      一句说完,蔺文言将刀刃对着右腕的腕骨切了下去。
      萧语贴身收着用来防身的,那可都是能吹毛短发的名刀利刃!别提蔺文言这区区血肉之躯了,便是青甲钢刀都削几个口子出来!
      萧语见势不好,蔺文言是来真的,这一刀就是奔着切断手腕去的!
      她离的近,几乎跟蔺文言贴着身,所以一把捏住他持刀的手,扭住他的手腕,夺下了刀,他的右腕已伤的不成样子,肿胀,青紫,还有刀伤,萧语看的心都提起来了,喝道:“做什么!”
      蔺文言被夺了刀,默了默,颓然坐下,说:“不做什么,没了手,自然不能写字,也不能画押了。”
      “我记得你以前你挺爱惜你这能写字的右手的啊?怎么现在说断就要断的?”刚才事发突然,虽然萧语在最后一刻夺下了蔺文言兵刃,却还是有几分心惊肉跳的,她很不能理解,她记得以前那个时候,萧语误会蔺文言私下约见楚婉丝,回府对他用了刑,把他打的死去活来他都不肯松口,也不肯认错,后来还是萧语让家丁废他右手,他这才对萧语低了头。
      蔺文言文臣出身,特别爱惜这能写字的手,他也的确写的一手好字,他的字在整个大商都是数一数二,是拔尖的。
      曾经的白衣蔺相文采风流,字迹如行云流水,丹青更是栩栩如生,千金难求。
      “此身无用,况于一手?”
      蔺文言眼神黯然,毫无神采,也无任何求生之志。
      他这样,萧语反倒不好再逼他了。
      一个人,若无求生的意志,那真的是随时都会死,就算萧语给他做好罪名,放他回了王城,恐怕他也会自尽,有违萧语初衷。
      萧语秉着送佛送到西的想法,往外走了几步,和蔺文言拉开了距离,费尽心思的想了一会儿,劝道:“威德台上的事,谁是谁非以后都不必再说了,反正我也没死,你叛我也好,没叛我也好,我都不想再计较……”
      蔺文言突然打断她的话,抬起头说:“我没有叛你!”
      萧语有些愣神,她都说了不计较了,蔺文言怎么还是这么执着这件事?
      蔺文言站起身,再次说:“我的确一直对你有愧,却不是因为我叛你之故!萧语,我真的从无叛你!我对你有愧只是因为那日我去见了楚婉丝,还……其实不用楚远澜说,我也知道我卑鄙的很,脏的很,但是当时真的就像疯魔了一样,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不停的找萧墨樗与神愿教的关系,他掳我,伤我,就算辱我,我都能忍,但是他杀了我父亲!萧语,你了解我,他伤我家人杀我父亲,此仇不共戴天,我如何能容?所以我要找出萧墨樗就是入圣的证据!这时我忽然想到上辈子楚婉丝对我下毒的时机太巧了!她天性善良,性格一向豁达,按道理来说是不会行如此玉石俱焚之事的,更不会寻什么短见。所以如果她来杀我真不是她的本意,那定是有人蛊惑了她。我突然发现这是个很好的切入口,可以用上辈子的结来入此生的局。所以我要挟楚远澜,只要他让我见楚婉丝,我就告诉他到底上辈子是谁要我灭了他楚家满门!楚远澜的性子你也了解,这个事就是他最大的过不去的坎儿,所以纵然他心里有一千个不愿一万个不想,却不得不答应我,带楚婉丝出来和我见面。”
      现在说起这个还有什么意义?蔺文言真的被她欺负的都失心疯了?蔺文言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真疯了就太可惜了。
      萧语心里嘀咕着,就没说话。
      “后面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也对你解释过。那一日你说要带我回凤霖宫,我当时怕极了,我以为你要将我永生囚禁,你做的出来啊,萧语!我不能就这样和你回去啊!当时我脑子里全是我要报仇!我要找到萧墨樗的把柄!我要他的命!”
      萧语其实明白蔺文言的憋屈,他本身就不是个笨的,又是第二世的人精了,结果给个小小的萧墨樗摆了一道不说,还杀了他父亲,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气?不过这跟眼下的情形也说不上到底有多搭,萧语脑壳疼,问:“你到底想说什么?瑞王不是你让公羊若离救的?我知道了,你已经对我说了八百遍了!我信你还不行吗?”
      “我,我……”蔺文言说不出话来,觉得自己这整个人、整个思绪都是混乱的,混乱的不知道想说什么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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