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颂之华乐章》芸花

112、第 112 章

　　萧语忽然想起上一世在她知道有楚婉丝这么个人之后，也知道蔺文言的心里可能有了别人之后，虽然还一如往常和蔺文言在一起，可心底里难免存了几分芥蒂。当时，有一本风靡了天下的话本子，旁人传的神乎其神的好看，萧语向来喜欢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的属下投其所好，也搜罗了一本给她送了过来，谁知她看了几眼就看入了神，那一日从白日一直看到深夜，她在看话本子，蔺文言也拿了本不知道什么名的正经书陪在一旁不出声的看着，一陪就是一天。
　　那本子的开头有点俗，说是有个书生救了一只九尾狐精，狐精动了情，要以身相许，书生却道：“你我人妖有别，如何能结为连理？”书生说的在理，那狐精年龄幼小，如何与人类相恋也没有族中长辈教授，懵懂无知，便问那书生：“可你救了我，我要如何报答？”书生就道：“不用报了，随手而为。”小狐精却执意道：“有恩不报，天诛地灭，这样吧，你若有什么难事，我定给你办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来长恨水长东。
　　单纯的少年书生到了王城之后，结交了权贵，对权力有了执念和欲望，却也有人力难为之处，只能一次次的求着狐精帮他修改考卷，助他金榜高中，求着狐精帮他与丞相家的小姐牵线，让他娶丞相之女。
　　一次又一次。
　　小狐精十分忧伤的说：“你也可以娶我，我喜欢你，我愿意嫁给你！”
　　那书生依旧笑的十分和蔼，只眉眼间已多了许多最初相识时没有的东西，他揉着小狐精的小脑袋，说：“可人妖有别。”
　　妖的世界单纯快乐，而人总是得陇望蜀，欲壑难填，丞相家的千金爱慕虚荣，说人间的珠宝都看腻了，听说王母娘娘的冠上有一颗鹅卵大的夜明珠，如果出嫁那天能带着那个，才是举世无双。
　　凡人如何能上天庭？
　　书生万般无奈之下，求助小狐精，小狐精吃了一惊，连连道：“我们这些小妖，如何能上天庭盗宝？这是会天诛地灭之事！”
　　书生跪下了：“如果没有那颗明珠，丝丝就不会嫁我。”
　　小狐精左右为难，最终还是答应了，闯了天宫，拼却一身的修为，在形神俱灭之际，将盗来的明珠放在书生的手中，此时的小狐精已经无法幻化人形了，变成了一只光秃秃的小狐狸。
　　她每用法力干涉人间一分，便会失去一尾，她前前后后为书生做了八次扰乱人间之事，受过八次断尾之痛，而最后一次，她将仅剩的一尾自己砍下，用它护着自己上了天庭，盗宝。
　　神佛震怒，满天的神雷，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事了。”
　　小狐精含了一颗假珠，迎着漫天的神雷而上，被神雷击中，化作桃花的花瓣。
　　满天桃花飘扬，像极了他们初见那一日，书生将它从桃花底下抱出来的那一天。
　　其实是人如何，是妖又如何，小狐精自愿断尾的执念已能感天动地；妖如何，神如何，一句“人妖有别”永远钉死了小狐精不可能得到的爱情。故事的最后，书生幡然领悟，拿着小狐精以命博来的珍宝，回到他们最初相见的地方，独自终老一生。

　　故事就是这么个故事，萧语看到最后一幕，却红了眼睛，眼风瞥到蔺文言拿了本《论国要》看的认真，不由喊道：“蔺文言，来帮我看看这句是什么意思？”
　　看个话本还有不懂的句子？
　　蔺文言一头雾水的抬起头，确定萧语是在喊他，便放下书走了过来，当时他在她身侧俯身而下，问：“哪句？”
　　他沐浴后的清香透在萧语身旁，衣襟微敞，几缕长发就这么从身后垂了下来，落在萧语执着书的手上，有些痒，墨发青丝，比什么都好看。
　　萧语怔怔的看着自己的驸马，知道他好看，没想到他能好看成这个样子！
　　她随手指了最后一句，那是一句普遍流传的四言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蔺文言了然：“原来你是在看这个故事，写书的人是我同乡，与我一同赶考，落了第，便在客栈里门也不出的写话本。因他多少与我有些交情，便约了我见面，想让我给他写尾诗。”
　　“啊？然后呢？”
　　“被我拒绝了，所以他可能就随便找了一篇来凑数，写诗非他所长，写故事才是他擅长之事。”
　　“你还没说这诗是什么意思。”萧语执拗的要蔺文言答复。
　　这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差没用白话写了，就算萧语再不学无术，也不会连这个也不懂。
　　蔺文言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之意，不过转瞬即逝，要不是萧语看他看的目不转睛也不会看到这一瞬间的他最真实的情绪。
　　蔺文言将书从萧语的手中抽了出来，阖起来放在案上，温言道：“殿下，你用不着这个。”
　　“为何？”
　　“因为我会长长久久的陪着你，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永远只忠于你一人，所以你自然用不着这个。”萧语方才贪恋的看着他的样子他其实看见了，便伸手抱住萧语，轻道，“殿下，想要我吗？我是你一个人的。”

　　现在，惊雷阵阵，风雨交加，萧语将这段往事再次想了起来。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如果，如果在花灯会时，她不负气独自离去，而是带了蔺文言一起回来，那蔺文言还会被贼人抓走受此重创吗？
　　对了，她为什么生气来着？
　　……想起来了……因为蔺文言吻了她……
　　蔺文言不该喜欢她的不是吗？她都那样对他了，还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地方？除了手中的权势。
　　可是，如果，如果蔺文言真的撑不下去了怎么办……
　　一重一重的思绪不停的涌着，萧语心里脑中快被撕成碎片，每一个碎片都是蔺文言。
　　去他的萧氏如何，去他的萧墨樗如何，她能逆天一次就逆天第二次，能收拾宗室一次，就能永远将宗室收拾的服服帖帖！
　　蔺文言喜欢她如何，只是利用她又如何？
　　她喜欢他！
　　她永远都是这么喜欢他！
　　这就够了！

　　萧语再也忍不住，冲进内室，温如常似乎正要往外走，被撞了个满怀。
　　内室满是血和药的味道，另人作呕。
　　蔺文言还是那副闭着眼睛的模样，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这覆在被辱之下的身体零离破碎，也不知道受了几重酷刑，他区区一介书生，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萧语觉得眼眶一热，似乎有东西要涌出来。
　　萧语余光看见被她整个撞了个个儿的温如常对她跪下了。
　　她的心底里轰隆一声，似有什么崩塌的声音。
　　她再也撑不住，腿一软，倒在地上。
　　温如常大声喊着琴音琴音，萧语却呆呆的看着他，似乎一切神智都离她远去。
　　温如常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膝行到她面前，赶紧说：“驸马没事了！好好将养会好起来的！”他一字一字对萧语说，“他，没，事，了！”
　　萧语这才听见温如常说的是什么，连滚带爬的到榻边，伸手就摸了摸蔺文言鼻息，蔺文言在闭目沉睡，气息虽弱还算稳定，她心神一松，生生在蔺文言的榻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