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铁」华胥与云五》月见云苓

6、养女

　　瘦弱的肩膀被一只带有黑色手套的大手抓住。忍受肩膀要碎掉的感觉，舜兮将准备了好久的台词，立马说出“我要见腾晓将军”

　　舜兮披着乱糟糟的银发显现。原本顺溜长发被丹枫的术法横向割去一片，现在短短的扎在舜兮的脖子上。看起来就像一个熊孩子。

　　丹枫这才得见登徒子的样貌，是个小孩。

　　他站在原地，神色淡漠间还有战时的杀伐气。剑指放下，水流幻化为锁链将舜兮绑起。

　　镜流手中的剑消失不见。“是你，舜兮”她挑眉，叫女孩名字时颇有玩味。

　　那次相遇后镜流调查过这个让她和白珩都颇为注意的小孩。但无论是地衡司的人口信息，还是天舶司的出入境记录都没有舜兮这个名字。

　　如今在这种情形见到舜兮，也不算吃惊。

　　像是感受到什么，镜流的红眸中杀意一现。察觉到女孩体内充沛的生机，镜流招手，剑重新出现在她的手中。

　　锋锐的剑尖抬起舜兮的下颚。镜流身上隐藏的杀气像要择人而噬的野兽，欲要喷薄而出。

　　“丰饶孽物？”剑气刺破舜兮的肌肤，舜兮莹白的肌肤上血还没流出，就瞬间没了痕迹。

　　身上的水链缓缓流动，凉意透过衣裳打在肌肤上。

　　剑尖更加迫近，舜兮的命门暴露在镜流眼底。

　　只需轻轻一刺，一条生命就会就此陨落。镜流千百次地重复过这个动作。

　　每一次见到丰饶孽物，都会唤起她关于苍城覆灭的记忆。

　　仇恨之火熊熊燃烧，唯有敌人的鲜血才能抚慰无时无刻不在隐痛的无形伤口。才能祭告，苍城所有人的在天之灵。

　　镜流持剑的手很稳，眸光深沉。

　　丹枫抓着舜兮后退到一个离镜流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知晓镜流的状态，也不是任意一个丰饶孽物就能让镜流爆发如此大的杀意。

　　这小孩危险程度还挺高。

　　丹枫对镜流脸上生动的微表情回想以前镜流的样子，仿若隔世。

　　近些年，镜流认识了白珩以后明显的，有了生气。出战时也不是抱有必死的决心去战斗，那时的镜流无论是敌人还是战友都得避其锋芒。

　　现在会躲避伤害，战后也会找医士疗伤。

　　记得曾几何时她还冷冷地对前来医治她的医士说“长生之躯，无需疗愈”。任由腾晓将军说破天去也改变不了镜流的想法。

　　“不是”丹枫将舜兮放在地上，回答镜流的提问。顺手拍了下舜兮脑壳。舜兮的蛇尾巴不由自主地露了出来。

　　舜兮隐藏在宽袍大袖下的手一直处于捏紧状态，缝隙中隐隐可见一点锋锐的光。

　　她垂下眼眸，尾巴缠在丹枫的小腿。

　　被抓到了。

　　自身未成年或者自家长辈未来之前，就听成年“人”的话。这是修仙界洪荒种族之间对于幼崽私下的共识。

　　平时怎么打生打死都可，对于幼崽不能伤害。

　　舜兮的眼珠微晃。整个人的气势弱下来。

　　丹枫眉头微蹙，刚刚还“针锋相对”的小小孩子抱着他的小腿。头依恋地靠在他腿上。尾巴也一圈一圈地缠在他小腿上，重量像一个小挂件。

　　他有记忆开始从没有人离他这样的近。

　　丹枫唇角拉直，想要将“挂件”从腿上薅下来。

　　舜兮就在这时抬起头，蓝眸中有着一层水雾，泪要掉不掉地挂在眼角，显得可怜巴巴的。

　　镜流这时说道“走吧，去见将军”，也不知信没信丹枫的话。

　　丹枫与舜兮一清冷一可怜的目光相视良久。舜兮突然离地而起。

　　丹枫的面容一下子靠近，淡青色的眸子中自己的蓝眸清晰可见。

　　镜流两根白皙的手指夹着舜兮的脖领。

　　舜兮将尾巴甩到身前，蜷缩抱起。瞅了瞅面前人的表情，又侧头用余光偷瞄身后人的表情。

　　“这是要游街吗”舜兮见镜流就这么拎着她，两人马上要走出鳞渊境，晃晃悠悠地苦笑道。

　　要是被景元看到。嘶，不敢想象那副场景。

　　“隐身。”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舜兮低下头，嘴唇张开又合上没有说话。半晌才捏捏地说道“做不到。”

　　她那叫隐身吗？明明是被天道屏蔽，没有存在感。与别人接触加强了自身的存在感，当然无法消失了。

　　水流将她包围起行成一个水团，悬浮在丹枫一旁。光的折射下，仿若无物。

　　“走吧”丹枫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镜流挑了挑眉跟上。

　　丹枫与镜流一同前来，刚到洞天就引起了腾骁的注意。

　　“将人捉到了。”腾骁撂下笔，将文书递给一旁静待的秘书。

　　他龙行虎步地走下台，站在丹枫一旁。观察水球中，抱着尾巴睡得昏天黑地的舜兮。

　　“该说她无所畏惧，还是心大？”腾骁宽大的手掌触碰水球，圆滚滚的水球在原地轱辘几圈，将舜兮晃。

　　舜兮迷蒙地半睁开眼，还带着困意撒娇地说道“姨姨，再睡一小会儿，我就去修炼”

　　身边寂静的氛围唤醒了舜兮的记忆，她脸上的表情仿佛裂开一瞬。

　　她凑到水球边缘，仰头看一直只听说过的在传闻中的巡猎令使。

　　这个人好高，好壮，好危险。

　　舜兮从近的一边，瞬间挪到远点的一侧。

　　水球中的金色鳞片晃荡着漂亮的光晕，缺少鳞片的血肉像画布上的突兀一笔，令人难免惋惜。

　　镜流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整个过程。

　　“她不是丰饶孽物。这个小家伙还挺可爱的，先放我这吧”

　　腾骁拍板做了决定。

　　舜兮眼巴巴地看着丹枫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目光追随他走出洞天。肩膀塌了下来，仰面躺在晃悠的水球中，小小的气泡在水中升起。

　　“像一条观赏鱼”

　　腾骁将水球放在桌案上，又拿起笔慢悠悠地批改桌面上的文书。

　　舜兮借此机会仔细观察这位名震罗浮的腾骁将军。

　　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座小山，肩膀此时放松状态下，肌肉中蕴含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压迫感扑面而来。

　　宽大的手掌上伤痕遍布，手心的纹路被分割成一段一段的。

　　舜兮又去看腾骁手中的文书，腾骁也不阻拦。只不过舜兮看了一会儿就不看了。

　　“不认识字？”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

　　舜兮气红了脸。“我又不是仙舟人”

　　“小孩，你从哪来”腾骁坐在桌前，目光如炬。

　　“我不信巡猎的星神没有指示”舜兮的尾巴摆了一下，懒散地背靠着水球，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

　　脸上的神色却不算好看。

　　听闻此话，腾骁并没有反应。

　　在舜兮到来之前，玉阙仙舟的太卜，就已经将帝弓司命的意思传达给每一位将军了。

　　“有一位小家伙要到达仙舟”

　　“没了？”朱明的将军怀炎不可置信地看着玉阙的太卜。“大费周章将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就通知这点事？”

　　“本将军熔炉里锻造的最新的武器，也没了”

　　他坐在座椅上揉了揉太阳穴，指尖还带有锻造武器留下来的灰尘。

　　“正好，曜青需要援兵和军器”曜青的将军飞宵，从排兵布阵的舆图上抬起头道。

　　“自己派使团来洽谈，没事我就下了”怀炎飞快地下线，余留几位将军面面相觑。

　　“下了”几个屏幕都消失。飞宵通知下面人赶紧去洽谈，至少要赶在其余仙舟前面。

　　“大捷”飞宵将顺手拿起的一旁的前线文书放下，也关闭了屏幕。

　　......

　　“现在，我是你的监护人”腾骁运用特权在地衡司快速地办了一份监护人手续。

　　父：腾骁

　　养女：舜兮

　　舜兮坐在腾骁的肩膀上，脸上生无可恋。她也打不过腾骁，只能接受了。

　　安慰安慰自己不是黑户，行动为不至于畏畏缩缩。

　　“现在，你需要去上学。”腾骁淡淡地道。

　　舜兮听时犹如惊雷响在耳畔。她震惊地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差了。

　　腾骁脸色没有开玩笑，异常的认真。

　　“怎么说也不能是个文盲”腾骁对幼崽的脸色变换忍俊不禁，揉了揉舜兮的小脑袋。

　　柔软的发丝触感不错，他不禁又多揉了几下。

　　舜兮怒目而视，像幼猫在伸爪子，可爱毫无威胁力。

　　腾骁见舜兮不乐意还是收回了手，宽大的手掌虚握在身侧。

　　来往的行人中，有人认出了腾骁。他向腾骁问好后，又难忍好奇看向腾骁臂膀上坐着的小姑娘，问道“大人，这位是？”

　　“我女儿”腾骁笑道，眼角眉梢明显可见地好心情。

　　”嗷嗷“来人点点头，走出好远才反应过来小女孩是腾骁女儿！？将军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腾骁护着手臂上的女孩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回到神策府。

　　走到一侧院内桃花正放的厢房，打开院内结界后，将舜兮的身份录入到结界内，又抹除了除了舜兮之外所有的人信息。

　　“这里就是你从今以后的住处了”腾骁将舜兮放在地上。

　　院内甜甜的桃花香气迎面而来，一朵花瓣被风送来，落在舜兮小小的掌心。

　　粉嫩，脆弱。舜兮收回手，抚摸柔嫩的花瓣。

　　“喜欢便好，进屋子看看”腾骁没动，一旁的女性侍者跟随舜兮进入房内。

　　脚步轻，气息平稳，又是高手。不过气息是不是不太对。

　　舜兮回头瞥了眼腾骁的表情。腾骁对舜兮笑了笑，简单介绍。

　　“这位是给你的护卫”

　　“小姑娘，一个月后就去上学。好好准备，可别一问三不知”腾骁站在门边对将要踏进房门的舜兮，叮嘱道。

　　舜兮将其当做耳旁风，没有停顿。

　　舜兮对于装扮很符合自己品味的房间鼓了鼓腮脸颊。腾骁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战士，居然使用怀柔政策。羞不羞。

　　房间的布置看起来就充满了用心。房间的一侧还连接着一个大大的浴池。蒸腾的水汽让舜兮心下安定。

　　她挥退了女侍者，将刚买的玉兆放在一旁。利落地滑入浴池，痛痛快快地游了几圈。不一会儿，她从水面下探出头，支起尾巴，对尾巴上的有愈合趋势的伤口陷入沉思。

　　不排除丹枫水球的疗愈，水池里蕴含的伤药对已经有愈合趋势的伤口，也发挥了作用。

　　舜兮摸摸下巴，罗浮这么大方？对来路不明的嫌疑犯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