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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成婚 ...

  •   七月下旬,京畿城中,笙歌鼎沸,鞭炮炸响,热闹非凡。

      一间挂满红绸的闺房中,裴嗣音一袭鲜红嫁衣,韶光流转,出尘绝艳,坐在梳妆台前。

      镜中是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眉黛青颦,檀口樱齿。美如天上明月,洁白无瑕,皎皎无尘。

      只可惜,裴嗣音看着镜中这张脸,她非但没有欢喜,反而愁容满面

      因为她深爱的人——陆孚今日除了要娶她外,还要娶一人,此人便是永昌公主——容雅。

      裴嗣音性子刚烈,她宁死也不愿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哪怕对方是公主也不行,但可惜,她对陆孚动了真心。

      这几日裴嗣音和陆孚相处时,陆孚待她温柔体贴,每日都会派人给她送来她喜欢的首饰华服,爱吃的糕点蜜饯。

      陆孚相貌俊俏,每每和她相处时,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又武功高强,事事都能护她周全。

      这样一个文武双全,才华出众的人,对裴嗣音每日都表达着他自己最真挚的爱意,这份爱意对裴嗣音而言,甜蜜幸福,裴嗣音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又怎会不动心呢?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裴嗣音从梳妆台上一边拿着梳子梳发一边笑道:“进来吧!”

      吱呀——!

      门开后又合拢的声音传入裴嗣音耳中。

      裴子衿的声音悠悠响起,“嗣音,你真的想好要嫁给陆孚了吗?你可知,陆孚娶了永昌公主?你若嫁给了陆孚,日后就要和永昌公主共侍一夫,你真的甘心吗?”

      裴嗣音自是不愿和容雅共侍一夫,可是,先动情的人,输的彻底。

      所以裴嗣音已经输了却还不自知,陆孚给她的糖衣炮弹是陷进,裴嗣音已经陷了进去,且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裴嗣音抿唇一笑,“哥哥你知道吗?我曾经有一个特别喜欢的人,他待我很好,直到现在我要嫁人了,他依旧待我很好。没遇到陆孚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会一辈子非他不嫁。但老天却让我遇到了陆孚,陆孚曾对我说,女人这一辈子不会只爱一个男子,更不会只嫁一个男人,若你爱的人不爱你,便换一个合适的,若没有合适的,那就找一个死心塌地爱你的。如今我就找到了一个我爱他而且也很合适的,所以哥哥,你就别再为我瞎操心了。”

      裴嗣音一字一句如刀子般插进裴子衿的心里,疼得他心如刀绞,垂在两侧的双手也紧握成拳,直到指尖嵌入掌心,渗出鲜血。

      裴子衿心中懊悔不已,如果当初自己不拒绝裴嗣音,并娶她为妻,她又何至于要嫁给陆孚,和容雅共侍一夫?

      可如今裴嗣音早已沉陷在陆孚的温柔乡里,走不出来了。若强行拆了她的婚礼,她只会恨裴子衿一辈子。

      可只有裴子衿才最清楚,色字头上一把刀,而陆孚就是这把刀。

      这把刀没出鞘之前,不会有分毫危险,可保不齐哪一天出鞘就会架在裴嗣音的脖颈上,让裴嗣音一刀毙命。

      裴子衿轻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裴嗣音看着镜中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笑的温柔,“哥哥,今日我大婚,你能不能过来帮我梳发?”

      裴子衿对裴嗣音的话从来都是千依百顺,即便此刻裴子衿心中愤怒,但他还是乖顺的走到裴嗣音身后,他修长白皙的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对着她如锦缎般柔软的长发细细整理。

      裴嗣音假意不悦道:“哥哥,我今日大婚,你怎么一句祝福都没有啊?”

      裴嗣音的话对裴子衿而言是杀人诛心,裴子衿并不想将裴嗣音嫁给陆孚。

      如今,裴子衿能来为裴嗣音平静的梳发都已经是极限了,可现在,裴嗣音却还要求裴子衿说些祝福她和陆孚的话,这简直就是把他的心架在火上炙烤,让他受尽煎熬。

      只不过裴子衿对裴嗣音千娇百宠,他自然舍不得对裴嗣音说重话,便只能将一腔怒火强行忍下,耐着性子问道:“你想我说什么?”

      裴嗣音笑靥如花,“你现在帮我梳发,那你就对我说首十梳歌好了。”

      裴子衿不解,“什么是十梳歌?”

      “你笨啊,十梳歌是民间,新娘出嫁时,给新娘梳头的亲人祝福新娘的歌曲。”裴嗣音抿唇一笑,“这样吧,我教你这十梳歌,我说一句,你就梳一下我的头,跟着我说一句。”

      裴子衿红唇微动,“好!”

      裴嗣音看着镜中那张美貌横生的脸,笑容更为灿烂,她朱唇轻启,“一梳梳到髮尾……”

      “一梳梳到髮尾”裴子衿一边毫无表情的重复,一边动作轻柔的梳着她的长发。

      “二梳白髮齊眉……”

      “二梳白髮齊眉”

      “三梳兒孫滿地……”

      “三梳兒孫滿地”

      “四梳永諧連理……”

      “四梳永諧連理”

      ……

      盛夏七月,裴府中张灯结彩,红绸遍布。

      远处池塘里,一群鸳鸯在水中优哉游哉的戏水打闹,他们彼此成双成对,依偎缠绵。

      清风徐来,将水面激起涟漪,惊的鸳鸯纷纷掉头离去,也飘进了喜房,将房中的珠帘吹的叮当作响。

      房门前,裴子衿站在门口,一袭红衣,华美绝伦。

      艳阳下,那张被胭脂水粉所装饰的脸颊白里透红,而那双一笑倾城的媚眼,此刻却更加勾魂摄魄。

      千娇百媚,风流旖旎。顾盼生辉,撩人心弦。

      裴嗣音手执团扇从里屋缓缓走出。

      只见她头戴流苏簪,手执流苏扇。

      扇后是一张精雕玉琢的脸,一双灵动的杏眼,似林间溪泉,清澈干净;泛起的睫毛纤长浓密,一对如翠羽的黛眉,似墨笔描绘而来,唇如樱小巧,涂上唇脂,红的滴血,艳到极致。

      裴子衿和裴嗣音站在门前,两人甚是般配,简直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只可惜命运弄人,终是让相爱的两人被迫分开。

      京畿城中,十里红妆,红毯铺地,万人围观。

      远处,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吸引了人们的注意,让站在街道旁围观的百姓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一匹青骢白马上,陆孚一袭红衣,清冷绝尘。

      红衣如血,在清风的吹拂下,张扬似火,美的惊艳众人,就连一城繁花也在恍如璧人的陆孚面前,失了颜色。

      陆孚身前是一帮吹拉弹唱的乐师,身后是婢子和宫人,在撒着鲜花和五谷,象征着五谷丰登,家族繁盛。

      而婢子宫人身后,就是两个花轿并排前行。

      一个是永昌公主容雅的花轿,一个是裴嗣音。

      花轿一路稳重前行,直到进了陆府,才稳当放下。

      小厮压低轿檐,婢子拉开轿帘,容雅和裴嗣音两人都用团扇掩面,被喜婆扶着一前一后进入陆府。

      今日的陆府宾客满堂,高朋满座,但来的都是朝中大臣,他们不是为陆孚而来,而是为容烨和蒋婷而来。

      喜婆在一旁喜气洋洋的高声大喊,“良缘由夙缔,佳偶自天成。桃花灼灼日,新妇出阁门。请新娘跨火盆喽!”

      铁盆里的木炭被火烧的嘎吱作响,容雅和裴嗣音在婢子的搀扶下一前一后从铁盆中间跨过。

      喜婆眉开眼笑道:“跨过火盆照四方,红红火火好风光,二姓合婚成大礼,夫妻携手寿无疆。”

      待容雅和裴嗣音走到大堂时,陆孚才站在容雅和裴嗣音中间。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请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婢子端来三杯酒,陆孚,容雅和裴嗣音一人端起一杯,陆孚与二人碰杯后,三人才将合卺酒一饮而尽。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请新郎新娘拜天地喽!”

      喜婆话音刚落,裴府庭院里唢呐震天,琴瑟和鸣。

      大堂内,蒋婷头戴凤冠,凤袍加身,高坐堂上的她眉眼慈善,嘴角含笑,一身母仪天下之风,大气磅礴。

      而容烨和奚梦儿则坐在一旁的御椅上,容烨身着龙袍,头戴冠冕,帝王之姿,威风凛凛,奚梦儿则是一身白衣,铅华尽洗,浮翠流丹,端丽冠绝。

      站在容烨身旁的王石高声呐喊,“一拜天地!”

      三人转身,对着身后的天地下跪,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三人起身,又转身对着蒋婷下跪,拜了一拜。

      蒋婷微微笑道:“陆卿,哀家将永昌公主托付给你,你日后可要好好待她,切莫辜负了永昌公主对你的一片痴心。”

      陆孚行了一礼,“请娘娘放心,臣定会将公主视若珍宝,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

      蒋婷满意的点点头,“如此,哀家就放心了。”蒋婷又看了看右边的裴嗣音,装模作样劝慰道:“裴姑娘,哀家知道,这临时又给你的夫君添了一房妻子,你心有不悦也正常。只是,自古以来,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呢?更何况像陆卿这样年轻有为的男子,三妻四妾就更正常了。哀家知道,让永昌公主和你共侍一夫,你觉得委屈,所以为了补偿你,哀家日后也会时不时赏你些金银珠宝、华服首饰,所以你呢也就不要再心怀芥蒂与怨恨了,可好?”

      若要裴嗣音放下芥蒂,她做不到,毕竟谁会希望自己深爱之人另娶她人呢?

      只不过此刻为了顾全大局,她还是行了一礼,字字如珠,“请娘娘放心,嗣音既已嫁给陆郎,此生不管陆郎娶多少房妻妾,嗣音都不会再有怨恨。”

      蒋婷笑着夸赞道:“不愧是裴督主的妹妹,就是识大体顾大局呀。”蒋婷看向跪在自己左边的容雅,嘱咐道:“雅儿,裴姑娘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你日后与她做姐妹,不仅要和她多多学习还要和她和睦相处,可千万别欺负她,明白吗?”

      容雅行了一礼,“是,雅儿谨遵皇嫂教诲。”

      蒋婷抬了抬手,三人会意后,才缓缓站起身。

      王石继续喊道:“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随着王石语毕,婢子带着容雅和裴嗣音退了下去。

      蒋婷、容烨和奚梦儿见证了陆孚的婚礼后,便起身离席而去,满院文武大臣纷纷跪地相送。

      待三人离开后,裴府中,宾客们齐聚一堂,文官高谈阔论,武将饮酒作乐,推杯换盏间,有些武将因为喝高了,都开始划起拳来。

      “零是不来拳,一是头一顶,二是哥俩好,三是三桃园,四是四季财,五是五魁首,六是六六顺,七是七个巧(乞个巧),八是八匹马,九是九要九(就要酒),十是全场开……”

      陆府庭院里欢声笑语,语笑喧阗,而裴府庭院中却是空无一人,冷冷清清。

      入夜后,夜色如水,夜鸟惊啼,皎皎明月,高挂夜空。

      房间里,燃着龙凤红烛,床榻上,陆昭一袭鲜红嫁衣,流光溢彩。

      她头戴流苏凤簪,腰间系着一条用金丝银线缝制出的腰带,勾勒出她那盈盈一握的细腰。

      陆昭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眉宇间一点朱砂更添美艳风情,她两腮涂的腮红在如玉的肌肤上淡淡晕开,殷红的唇瓣,艳丽的似是要滴血,皓齿粲烂,宜笑的皪。

      吱呀——!

      门开后又合拢的声音传进陆昭耳中,陆昭匆忙拿起放在榻上的团扇,将自己的面容遮住。

      裴子衿不紧不慢的走到陆昭身侧,他笑道:“夫人,今日婚礼,虽然排场盛大,但裴府却无人来贺,着实是委屈你了。”

      陆昭并不会为此感到委屈,她明知永昌公主下嫁给了她哥哥,蒋婷和容烨都去了陆府,所以,朝中文武百官又有谁有胆子敢不去陆府祝贺呢?

      陆昭笑道:“夫君,无碍的。”

      裴子衿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两杯合卺酒后,才走到陆昭身侧,“今日天色已晚,夫人因为这些繁文缛节累了一日,估摸着现在也很倦了。”裴子衿眼中露出心疼的神色,“夫人,喝了这杯交杯酒,咱们就早些歇息吧。”

      陆昭闻言,羞得面红耳赤,她怯生生的伸手,接过酒杯,两人交臂相缠,就将酒水喂到了对方的嘴里。

      夜色撩人,远处的池塘边传来声声蛙叫。

      吱呀——!

      门打开又合拢的声音响起,裴子衿从喜房内缓缓走了出来,门口站着宫音。

      宫音对着裴子衿行了一礼,“督主!”

      裴子衿眸色深了深,命令道:“陆昭以后在裴府,明面上就是裴府的女主人了,所有人都要对她恭敬,不许怠慢。最后,派几个人在暗中盯着陆昭,也顺便保护她的安全。”

      宫音行了一礼,“是!”

      裴子衿语毕,头也不回的离去。

      陆府宅院,满院五颜六色的花灯挂在长廊两侧,天上繁星点点,府中花灯摇曳。

      房间里,裴嗣音已将自己头上的一头钗簪卸下,身上的首饰耳坠也摘下放到了梳妆台前。

      裴嗣音心知肚明,容雅身份高贵,陆孚新婚第一日绝不会委屈她,所以他不会来自己这里过夜。

      裴嗣音虽在婢子的伺候下脱衣卸妆,可越想越气的她此刻心里除了委屈就是难过。

      她有些后悔嫁到陆家,可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如今在后悔已经晚了。

      就在裴嗣音换上一身亵衣亵裤,准备上榻入睡时,只听门外婢子传来恭敬的声音,“大人!”

      陆孚走进屋内,只见裴嗣音已穿着亵衣亵裤坐在榻上。

      陆孚摆了摆手,屋内所有人会意后,纷纷行礼退下。

      待屋里无人,大门关紧后,陆孚才笑的一脸温润如玉,“夫人怎么这么急?为夫都还没来呢,夫人就自己卸了钗簪首饰?”

      裴嗣音咬了咬下唇,“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陆孚坐到榻边,笑意加深,“夫人这是吃醋了?”

      陆孚一句话让裴嗣音瞬间又怒又急,他羞得面红耳赤,但依旧死鸭子嘴硬,“你少自作多情,谁吃醋了?陆孚,我现在都后悔嫁你了。”

      “后悔?”陆孚不解,“为什么呀?”陆孚嘶了一声,面露古怪,“难不成是因为永昌公主吗?”

      裴嗣音轻叹,“陆孚,你知道的,我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想和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陆孚疑惑,“那你为什么不在嫁过来之前悔婚呢?裴督主那么宠你,你只要说一声不愿,他哪怕抗旨也会护你周全。”

      裴嗣音苦笑一声,“你也知道是抗旨啊!皇帝一言九鼎,若哥哥抗旨,定是满门抄斩的重罪,所以,我不会因我自己的事而给他惹麻烦。”

      陆孚长吁一口气,他眸光微暗,有些失落,“好,嗣音,你既后悔嫁我,那我今晚就不碰你了,我今晚去偏房睡。你也早些休息吧!”

      陆孚语毕,他起身后,刚往前走了几步时,裴嗣音却猛然叫住了他。

      “陆孚!”

      陆孚脚步一顿。

      裴嗣音抿了抿唇,有些难以启齿道:“虽然后悔嫁你,但我喜欢你却是真的。”

      陆孚勾唇一笑,笑容溢满了整张脸。

      他转身复又走到榻边,一双勾魂凤眼深情款款的看着裴嗣音,目光灼灼,热辣似火,他一字一句,认真道:“色授魂与,心愉于侧。白首成约,终身之盟。嗣音,陆孚心悦你!”

      陆孚的甜言蜜语对裴嗣音而言,如蜜饯糖果,甜到裴嗣音的心里,让她瞬间怒气全消。

      可是先甜后苦,最为致命。

      裴嗣音到底是养在温室的娇花,不经世事,所以陆孚一句甜言蜜语就能俘获她的芳心。

      红烛燃尽,床榻晃动的声音才越来越小。

      两人翻云覆雨,交颈缠绵,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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