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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从军 ...

  •   乌云密布,狂风骤起。

      鄞州城外,竹林深处,依山傍水,山清水秀之处,正是一处最好的埋骨之地。

      林中,张直一身白衣孝服跪在一块墓碑前,空中漫天冥钱,纷纷扬扬,随风飘荡。

      这块墓碑正是王婆婆的墓,张直身后是楚熙、江秋羽和琉璃。

      张直看着墓碑前快要燃尽的香,泪水止不住的流淌。

      楚熙从袖中拿出一个碧绿色的玉镯,他走上前,亲手将玉镯递给张直。

      张直伸出那双颤巍巍的手小心翼翼的捧过玉镯后,瞬间泣不成声。

      王婆婆就是因为这玉镯而丧命的,这玉镯是王婆婆用命护着的东西,但从今往后,也将会是他视作性命的东西。

      楚熙伸手,重重拍在王直肩上,他安慰道:“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张公子,节哀!”

      楚熙语毕,他长叹一口气后,才放下手,转身离去,琉璃和江秋羽紧跟在楚熙身后。

      溪水潺潺,疾风拂过,泛起层层波澜。

      溪水旁,石山后,也有一座墓碑,是陌风为月辰所立的衣冠冢。

      墓碑前,陌风正跪在地上,手中拿着大叠冥钱,一张张的燃烧着。

      通红的火焰在狂风的席卷下越吹越旺,冥钱也在火焰的吞噬下被烧的嘎吱作响。

      陌风身后站的是白清兰,她今日穿着一袭素衣,以表自己对死者的尊重。

      月辰好歹是为主尽忠,他和白清兰又有十年的主仆情义,如今见他死了,白清兰说不难过是假的。

      白清兰抿唇,凄凉一笑,“月辰,我说过主仆一场,若你死了,我定会厚葬你。只不过,你家主子我此刻太穷了,没钱厚葬你。你在地底下可千万别怪我啊?”

      陌风轻咬薄唇,他自己本就伤心,但此刻为了安抚白清兰的心情,他还是强颜欢笑道:“主子不必自责。您为月辰立了衣冠冢,虽没风光大葬,但您能为他立碑建墓,他就知道您心里是有他的。如此,他就不后悔为您尽忠战死,更不后悔认您为主,自然也就不会怪您了。”

      陌风的安慰令白清兰那沉重的心松了几分,她勾唇一笑,不再言语。

      而陌风将手中的冥钱丢入火中焚烧殆尽时,才点燃三炷香插在墓碑前。

      香烟袅袅,直上云霄。

      陌风站起身,他声音虽然低沉,但字字有力,“月辰,我和主子就先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们只要一有空,就会回来看你的。”

      陌风语毕,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一脸哀愁的白清兰后,才回头,对着月辰的墓碑双手合十,闭眼在心中默念道,月辰,主子一生命运坎坷,这一路行来,多有不易。若你还念主子对你的好,就请你在天之灵保佑她,一生顺遂,平平安安,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陌风轻叹一口气后才睁眼,他对着月辰的墓鞠了三个躬后,才转身,面色如常的望向白清兰。

      白清兰虽轻叹,但依旧沉默着不发一言。

      白清兰转身,沉默离去,陌风也紧跟她身后。

      戌时过半,天色已暗。

      碧绿色的纱窗前,楚熙只身一人站在窗边,望着空中那一轮皎皎明月。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楚熙抬手,那骨节分明的玉手上正拿着一根玉簪,通体翠绿,琉璃所做。

      这支玉簪正是曾经,楚熙请教王婆婆时,为白清兰亲手打造的那一支。

      虽不值几个钱,可这是白府被灭门后,楚熙送给白清兰的第一支簪子。

      楚熙虽和白清兰成过婚,可两人却从未同房共枕过。白清兰生于武林盟主世家,从小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楚熙曾经送与他的东西,白清兰虽收着可却都原封不动的放到了内库里,一次都不曾拿出来过。

      直到白清兰大婚的那一日,一场大火不仅将白秋泽给白清兰攒的十年嫁妆给烧的一干二净,就连楚熙送给白清兰的所有东西,都在那场大火中化作了乌有。

      之后的两年,楚熙和白清兰虽住在鄞州,楚熙也曾送了许多东西给白清兰作为弥补,可却就是没有送过簪子。

      直到那一日楚熙看到在路边摆摊的王婆婆所做的发簪。

      发簪有结发之意,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所以楚熙就想为白清兰亲手做一支发簪,已显自己爱她的情义。

      可令楚熙没料到的是,白清兰居然拒绝了。

      不过没关系,精诚所加金石为亏,楚熙一直坚信,只要自己坚持对白清兰好,她总有一日会为他戴上这枚玉簪。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将楚熙的思绪拉回。

      楚熙将玉簪收入袖中,才声音如常,“进来!”

      木门打开又合拢的声音传入楚熙的耳中,琉璃走到楚熙身后,她行了一礼,“主子,张公子求见!”

      楚熙随口应道:“让他进来吧。”

      琉璃行了一礼后,便退了下去。

      圆桌上,摆着茶酒糕点,楚熙和张直对坐。

      楚熙伸手一边给张直斟茶一边问道:“张公子这深更半夜不睡觉,找我可是有事?”

      张直深夜来找楚熙是为了从军一事,张直虽和楚熙相交两年,可在得知了他王爷的身份后,张直见他,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张直低眉垂首,心跳如鼓,踌躇了良久后,才鼓起勇气站起身,双膝一下跪在地上,语气急切道:“还请王爷,准草民入您麾下从军。”

      王婆婆毕竟帮扶白清兰良多,楚熙还是非常感谢王婆婆的。

      王婆婆之死,楚熙心里也有愧疚。而王婆婆生前也不许张直从军。

      楚熙耐心安抚道:“张公子,您想光宗耀祖,本王能理解。只是,上战场不是儿戏,一不留神命就没了。王婆婆之死,本王深感愧疚。再加上王婆婆就只有你这一个儿子,若我准你入我麾下从军,哪一日你若上阵杀敌时,战死沙场,王婆婆怕是做鬼也不会放过我。所以还是算了吧,你也别再执着了。”

      从军是张直毕生所愿,如今束缚已解,无人再能拦他展翅高飞。

      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张直今日是带着必要从军的决心而来,所以不管楚熙如何拒绝,他都不会放弃。

      张直解释道:“王爷,从军一事,草民执着多年。只要能从军,草民不怕死。而且,阿娘生前不让草民从军,是因为草民的外祖父曾战死过沙场,这对阿娘来说,是一辈子忘不掉的痛,可对草民而言,是荣誉,是荣幸,草民为自己有这样的外祖父而感到荣光。阿娘死时,也释怀了此事……”张直顿了顿,他行礼重重磕了一头,言辞凿凿,“所以草民斗胆,想让王爷看在草民大义灭亲,解了您顾虑的份上,求您让草民入您麾下从军。”

      楚熙闻言,脸上瞬间沉了几分,嘴角的笑意敛去,他薄唇翕张,眉间阴鸷,缓缓吐出四字,“挟恩图报?”

      这四字如雪山上的寒冰,字字凉薄而又泛着彻骨的冷意,这不怒自威的气势吓的张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起了身鸡皮疙瘩。

      张直听出楚熙的不悦,也知道自己所说的话让楚熙误解了。他连忙解释道:“不是的王爷,草民绝无此意啊!草民只是想入王爷麾下,只是想从军。仅此而已!”

      楚熙看着张直那心惊胆战的模样,忽的笑出了声,“张公子,本王生性多疑,方才是吓着张公子了吧?张公子,快起来入座吧。”

      张直战战兢兢的起身,又忐忑不安的坐下。他怕自己再次说错话惹楚熙不快,便噤了声。

      楚熙却淡然自若的边给自己斟茶边问道:“张公子,你来从军,令尊可知啊?”楚熙抬手端起茶杯一边悠闲自在的喝茶一边不紧不慢问道:“令尊腿脚不便,需要有人照顾,如今令慈也已仙逝。若张公子从军,令尊该如何是好,张公子可有想过?”

      张直是有备而来,自然在来之前就为张贵做好了打算。他如实禀报道:“王爷,草民来的时候就已想好,将阿爹交托给草民最信任的亲戚表哥表嫂一家照顾。日后,草民每月从军的钱都会寄回去给他们,一半当做他们抚养我阿爹的工钱,还有一半就留给我阿爹。”

      张直的表哥叫张磊,表嫂叫左菊。

      张磊的父亲张福和张直的父亲张贵是同父同母的孪生兄弟。张福年长张贵五岁。

      只可惜张福的妻子童丽在生张磊时难产而死,张福也在张磊十岁时的一个冬日,感染风寒,因无钱看病抓药,而被活活拖死。

      张福一死,张贵念其可怜,便将他收养在家里,待他如亲子。

      直到张磊十八岁那年娶妻后,才和张贵一家分了家,搬了出去。

      张磊看似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在外人面前对谁都和善恭敬,私下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张磊之所以答应替张直奉养张贵,是因为他说他每月都要寄来从军的工钱,再加上张磊的妻子左菊也是个蛇蝎心肠的女子。

      两人都是笑里藏刀,心狠手辣之人,段不会替张直好好供养张贵

      只可惜张直虽有一颗精于算计的心,但毕竟涉世不深,所以也被张磊那本分老实的模样所欺骗,到此刻还被蒙在鼓里。

      楚熙将手中茶杯放到桌上,他知道张直此来不会轻易放弃,便想让他知难而退。

      楚熙轻叹,一脸无奈,“好吧,既然你决心想要从军,本王是可以成全你的。但本王麾下从不养废人,所以这样吧,传闻白沙湖里有蛟龙,秦州城外有白虎,被鄞、秦两州的百姓称作两害。本王给你五日时间,你若能凭一己之力,为百姓除了这两害,本王就准你参军,如何?”

      心心念念的参军一事,如今终于可以实现,张直欣喜若狂,就连张直对楚熙这王爷身份的恐惧也在心里的激动下而消散的一干二净。

      张直笑的一脸兴奋,他忙问道:“王爷此话可当真啊?”

      楚熙抿唇一笑,“本王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从不作假!”

      张直闻言,立刻起身跪倒在地,他磕头如捣蒜,“草民多谢王爷大恩,谢谢王爷大恩啊!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楚熙从椅子上站起身,声音平静如水,“此事已了,张公子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张直停了磕头,他猛然意识到,此刻天色已晚,不能再打扰楚熙歇息了。

      张直抬头,漆黑的眸光此刻变得炯炯有神,“没事了,草民就不打扰王爷休息了。草民告退!”

      张直语毕,便站起身,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临走时,还不忘替楚熙将门关紧。

      晨曦微露,薄雾尽散。

      庭院里,白清兰一袭白衣缓步走到一间房门前,她身后跟着的是陌风。

      咚咚咚!!!

      白清兰抬手敲门,见屋内无人回应,他便令陌风等在门前,自己擅自做主,推门而入。

      屋内是一间雅室,琴桌书案,茶桌床椅,一应俱全。

      白清兰往前走了几步,只见佘砚还端坐在床榻上。

      众人皆知他是宗师境的高手,所以楚熙给他下了压制内力的药,他至少有一个月不能使用武功。

      所以现在的佘砚,如同没有武功的废人。

      但楚熙想招降他,自然会善待他。所以佘砚自来了鄞州后,吃穿用度上,楚熙都给了他最好的。

      只不过怕他自尽,便派了影卫日夜监视着他。

      白清兰看着佘砚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对着他灿然一笑后,问候道:“佘老将军,这几日住在鄞州,吃穿可还习惯?”

      佘砚冷着一张脸,恶狠狠问道:“你们这群小儿,到底想要如何?”

      “我自然是来招降将军的。”

      佘砚一身傲骨,对南陌又是忠心耿耿,他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的家国

      佘砚冷笑一声,“女娃娃,你怕是做梦呢?本将宁死不降。”

      白清兰轻叹,“我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和你分析一下你不降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佘砚没有搭话,只静静听着白清兰一字一句分析道:“老将军,您自己想想,樊任与您是敌对,而之前在战场上,我又对樊任说,您已经投降,与我同流合污。现在樊任已经逃回了南国,你猜猜,他会不会把这次战败失利的消息怪罪到您头上?”

      佘砚眸光微动,他眉头紧锁,心里却是心痛不已。

      樊任是名将,他若战败,将会毁了他的名声。所以,他只能向顺德帝找借口,说是佘砚投敌叛国,才会导致他们全军覆没。

      一旦顺德帝得知此事,那他投敌叛国的消息将会闹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届时他再回去,即便身上有一万张嘴,他也说不清了。

      流言可畏,蜚语诛心。

      佘砚气的浑身颤抖,紧握双拳,指甲嵌入皮肉,流出鲜血,他也不觉得疼。

      白清兰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递给佘砚,安抚道:“将军消消气,也擦擦手。”

      佘砚轻叹一口气,才将心绪平复下来。

      但他依旧没接过白清兰手中的帕子,只是松了松紧握的手,鲜红的血液从他手心顺着粗糙带茧的手指上滴落下来。

      白清兰将帕子放到床榻边,继续解释道:“看将军方才的模样,应该已经猜到了樊任回去后会对顺德帝说些什么。佘老将军,流言蜚语,能颠倒黑白,致人死地。而佘老将军您忠肝义胆又智勇双全,您是难得的将才,也是我等后辈所敬重的英雄。英雄不该枉死于流言蜚语中,而该受人敬仰,风光无限的活着。所以老将军,您就降了吧。御王爱才惜才,又是难能可贵的明主,您若降,御王绝不会亏待您,还会替您将这投敌叛国的罪名洗刷的干干净净,绝不会让您沾染一丝污泥。”

      佘砚虽说遭人陷害,心有不甘,可他依旧不愿投降,毕竟南陌才是他土生土长之地,而生养自己的父母也都是南陌人。

      虽说南陌如今的小皇帝昏庸无道,但他身为武将,既已入朝为官,食君禄,受君恩,就要忠君事,尽其责。

      佘砚即便满身污泥,也不愿背叛他的母国。

      佘砚面色缓和了些,不冷不热道:“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再劝了,我不会投降,更不会叛国。所以,你们现在要么杀了我,要么就放我回国。”

      “回国之后呢?”白清兰冷笑一声,“染一身污泥后,就从容赴死吗?”

      佘砚面色一冷,“那是本将的事,不劳你个女娃娃操心。”

      白清兰垂眸,她眸光微闪,眼眶红了几分,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一滴泪水从她面上滑落。

      佘砚见后,面色一僵。

      他是武将,为人性格豪爽,忠烈勇武,在晏明的感染下,他治军严明,又为人和善,不争不抢,对百姓还宽厚仁慈,爱民如子。

      只是常年在外征战的他,和女儿家接触的机会少,而性格沉闷又不善言辞的佘砚在见到面前的白清兰流泪时,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他急忙问道:“你,你哭什么?”

      白清兰伸手擦了擦泪水,“我想起了前朝虞国宁家。宁家武将,世代忠良,可最后也是因为虞国皇帝昏庸,宁家因功高震主而被抄家灭门。”

      佘砚虽远在南陌,但对前朝虞国宁家却也有所耳闻。

      宁波因妻子杨思芙之死而伤心过度,他本想给亡妻风光厚葬,怎奈买陪葬品时,却遭人陷害,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佘砚不懂,“这和本将有什么关系?”

      白清兰泪如雨下,哽咽道:“同为武将,都是遭人陷害,最后死于非命。你说,这能没关系吗?”

      佘砚看着白清兰那泪水止不住流的模样,心里莫名软了几分。

      她突然想起佘淑,自己这个英年早逝的女儿。

      若佘淑还活着,今年也该和白清兰差不多大了吧。

      只可惜是佘砚无能,护不住自己的女儿,让她死在了八岁那年。

      这是佘砚一辈子不能释怀的痛!

      佘砚声音软了几分,但不耐烦道:“不许哭了!”

      白清兰一口忍住了哭泣,他抽噎起来,不满的小声抱怨道:“不许哭就不许哭嘛,你凶什么?”

      佘砚轻叹,他无奈的问了一句,“女娃娃,你今年多大了?”

      白清兰愣了愣,才下意识应道:“十八!”

      佘砚苦笑一声,“我的女儿若还活着,今年也正好十八了。”

      白清兰伸手随意在脸上抹了抹泪水,她一脸歉意道:“抱歉,老将军,我不知道你的女儿……”已经死了。

      白清兰欲言又止,她将后边的话生生忍了下去。

      佘砚摇摇手,一脸不在意道:“没事,都过去了。小姑娘,你听我一句劝,战场不是女子该待的地方,所以,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佘砚的话戳到白清兰的痛处,白清兰一想到家,就会想到自己大婚那日,家破人亡,满门被屠。

      “家?”白清兰垂眸,她的心一下揪起,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掉落。

      她抽噎着,“我没有家。我家二百九十八口人都在建兴四十年的一日晚上被仇家杀光了。那一晚,我亲眼看见最疼爱我的父亲葬身火海,他用自己的死给我换了一条活路……”

      白清兰说着已是泣不成声。

      白清兰字字句句,声泪俱下,让佘砚不免想到了自己那对苦命的妻女。

      顺德元年秋,天色暗淡,乌云笼罩。

      丁娟带着佘淑去归德寺上香,回来时,雷电交加,大雨滂沱,山路偏僻,又坑坑洼洼,地面还容易生出青苔。

      马儿就是因为雨路加青苔而导致马蹄打滑,车马才不慎落入悬崖。

      那一日,佘砚妻死女亡,他心痛如绞,但因对妻子的深情,往后的数十年,他也没再续弦纳妾。

      这一转眼,十年了。

      这十年,佘砚没一日不在自责,每每午夜梦回时,他都能梦到亡妻和爱女跌落悬崖后,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佘砚思及亡妻,痛不欲生,思及爱女,更是痛到生不如死。

      佘砚哽咽了几下,才伸手将白清兰放到他床边的帕子拿起递给白清兰,他声音如常的安慰道:“小丫头,擦一下泪水吧。”

      白清兰接过后,才道了句谢谢。

      佘砚柔声安慰道:“女娃娃,你是个女儿身,想无依无靠的在这乱世生活,会很艰难的。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因为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白清兰知道佘砚对她放下了几分戒备,至少这几句话是出自他的肺腑之言。

      白清兰微微点头,“谢谢佘老将军。”

      佘砚不禁感慨,“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佘砚长叹一声,“小丫头,你我有着一样的经历,所以你不必谢我。但我知道你生于乱世,身心皆不由己。我知道你既效忠兴朝御王,所以今日前来劝降我,也是他逼着你来的。我不会怪你,但你回去告诉他,日后不必再派任何人来了,我佘砚宁愿站着死,也决不跪着生。所以我是不会降的。”

      白清兰见佘砚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便也只好长叹一口气,一脸无奈,“好吧,老将军,我知道了。三日后,你若还不降,我就放你走。”

      白清兰语毕,没再给佘砚说话的机会,她转身,快速离去。

      出门时,只见楚熙和陌风都站在门口。

      白清兰将门合拢,三人走远后,楚熙才笑道:“清兰,你还真是会拿捏人心,这么快就让佘老将军对你放下戒心了。”

      白清兰轻笑一声,“若不是你告诉我佘老将军有一女儿生于元平二十三年,死于顺德元年,我还真不知该怎么说服他。所以,你才是功臣,功不可没。”

      楚熙询问道:“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佘砚好歹是南国名将,他不会轻易投降的。所以,只能先放他回去了,毕竟,人只有在经历过极致的绝望后,才会心灰意冷,届时再给他希望,他就会对这施给他援手的人感恩戴德,以命相报。”

      白清兰语毕,没再多做解释,只转身离去,楚熙和陌风也没再多问,只跟她着一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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