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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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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岫醒過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麽時辰,因為他的眼睛早已看不到東西。他想了好一會兒,依稀記起他是在火宅佛獄的牢里。這個地方潮濕陰冷,沒有半點人氣。他已經記不起來自己爲什麽會被關在這地方,爲了什麽事什麽人,一點印象也沒有。但他知道受了很重的傷,明白自己是一個囚犯,目前的任務大概就是等死。沒有人來拷問他自然也沒有人來探望他。
最近他一直咳,并且越來越重,每一次都好像要把肺咳出來一般。楓岫想自己應該是活不了多久了,他曾經聽人說,人死之前總會回憶,回憶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回顧自己的一生,可在他模糊的記憶里到底還有什麽可以回憶。他倚著冰冷的墻上坐著,努力瀏覽僅存在腦海里的那些模糊的殘留片段。
楓岫手裡有一塊手帕,他反復摸索著,試圖想憶起點什麽,但腦中卻仍是一片茫然。腳步聲想起的時候,楓岫正靠著墻閉目養神,雖然閉不閉眼對於現在的他來說沒有多大意義。他感覺到來者走到了他的面前,他下意識的抬起頭,儘管什麽也看不見。來者并不說話,似乎只是站著,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楓岫側著耳朵仔細聽,可面前之人似乎確實一動不動,哪怕是衣料摩擦的聲音也沒有。
“是誰?”楓岫問。
來者依舊不言不語。濃重的血腥與發霉腐敗的味道中隱隱傳來熟悉的氣息,似曾相識卻又萬分陌生。楓岫腦海中開始閃過一些片段,模糊而不連貫。那是什麽地方,什麽時候,模糊的面孔又是什麽人……仿佛是春天,有微風拂面,風中揚起粉色的花瓣。
“櫻花?”楓岫喃喃自語。
來者似乎有了些動靜。楓岫回過神又問道:“你是誰?”
對方終於開口了,“哦?不認識么?”
楓岫搖了搖頭,“好多事都記不清了。”
“哈!”對方輕笑一聲,似是對他的嘲諷又像是自嘲。
“為何要笑?”
或許是沒料到有此一問,對方僅僅是以沉默來回答。楓岫又問,“你是將我囚禁於此的人?”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回道:“你是自動送上門來的。而我,是站在這里嘲笑你的人。”
“我是個將死之人,你要笑就笑吧。”
“你明白自己要死?”對方道。
“你會救我還是放我走?”
“都不會。”
楓岫聳聳肩,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不管是敵是友,你似乎是我記憶中唯一一個來這裡看我的人。”
“哈,看來你的記憶確實不好了。”輕蔑的話語又起。
“聽起來你知道我不少事。你來了以後我腦海里一直閃過一些畫面,好像有櫻花,可是我記不清楚了,有人穿一身粉紅色的衣服,還有一種熟悉的氣息,你可是他?”
“不是。”
“哦,我想也不是。他應當是我的朋友。”楓岫自顧自的說著。
“你確定?”對方一聲反問。
“我相信!”很堅定的口吻。
對方沒有再反駁,只是保持沉默。楓岫又開口道,“你可認得我的朋友?總穿粉紅衣服的。”
一時無聲,半晌才有聲音響起,“你曾說你死以後交由他處置,而他答應過給你畫一張畫。”
楓岫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之後他聽到腳步聲響起來,漸行漸遠,那人要走了。楓岫突然坐直身子,問道,“他叫什麽?”
對方停下了腳步,“到這時候還問這個做什麽?”
“我想記得……也只記得這個……”
“拂櫻。”隨之響起的,是鐵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拂櫻……拂櫻……拂櫻……
楓岫一遍一遍默念著。
楓岫已死的消息傳到凱旋侯那的時候,他正在畫一張畫。這張畫他畫了很久,一筆一劃細細描繪。手下站在門口請示他楓岫的尸體該如何處置,他并沒有回答。他不緊不慢的在畫上題字,工整的簽寫落款,耐心的等墨跡風乾,再將畫細心的裝裱起來,之後盯著畫看了很久,然後默默的將畫卷收起。
他將畫卷交給手下之人,吩咐將楓岫和畫一起埋藏。
凱旋侯閉上眼睛,紅葉落櫻,一幕幕的景象便會如走馬燈一般在眼前浮現。很多事楓岫已經不記得了,而他也會不記得。在記憶里那個虛幻的名字,也會隨著生命的逝去而消失。
從此以後,這個世上再無拂櫻,也無楓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