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我是一名复仇者监狱的员工》未鸣

2、想辞职的第2天

　　【为什么要逃呢？我的同胞。】

　　三轮业顺着这道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对上一副与他别无二致的面容。

　　金色半长发的少年漂浮在半空中，金红的眼眸半垂着，以几乎鼻尖贴着鼻尖的距离注视着他，却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呼吸，也感觉不到覆盖在侧脸上的那只手的温度，只有萦绕在周遭的凉意再度提醒他一个事实——

　　这孩子是亡灵。
　　因他而死，因他而生的，亡灵。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轻笑了一声，“不要偷换概念呀，真言（Makoto）。原本，[我]与沢田家光的协议里就包括了不要接近他的家人，你知道的。”

　　沢田真言，彭格列一世直系后裔，沢田家的长子，大概是先天不足吧，自出生起就身体虚弱，常年生活在病院，于距今大约8年前，8岁那年的某次急救过程中心脏停跳了2秒，在这个间隙中被自称“A”的外来亡魂趁虚而入，占据了身体，自己也不知为何仍然被束缚在这具身体里，不入轮回。

　　无论换谁来评价，这都是一段过于倒霉透顶、惹人同情的经历，然而，他却置身事外般，透过A的双眼观察这个世界，对于A的各种改善现状的提议兴致缺缺，并总是称呼A为“我的同胞”。

　　我的同胞。
　　如同是在称呼自己的血亲、自己的半身，告诉对方，自己会永远无条件站在你这边，坚定不移地偏爱你一般。

　　三轮业觉得自己可担不起这种称呼。这就像是受害者反而向加害者谢罪一样荒诞滑稽。
　　更何况，被如此呼唤的话，他总是会因此想起再也见不到了的某人。

　　而现在，这个自厌又厌世、正体不明的亡灵似乎觉得自己这种说法太过不近人情了，又补充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等到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完成后，就把身体、把生命还给你。”

　　“到时候，你就可以普通地回家了。”

　　他一字一句说得很认真，像是在立下誓言。这八年来，他曾无数次述说过类似的话，然而却从来不说自己要做的事到底是什么，只像个灵异故事里的恶灵那般，在不断找借口酝酿什么大阴谋一样。

　　而沢田真言却只是失笑道：【你又在说这种话了。】

　　他的双眸比起三轮业，看起来是澄澈透明的，明明自幼被束缚在单调狭小的环境里，几乎对外界一无所知，却好似能看透世间万物，洞彻人心。

　　【……我已经死了，】他微笑着，淡淡道，作为年少的那方，却反而像在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活着是生者的特权，亡灵应该老老实实地回归死亡——这是你自己常说的话吧？那么——】

　　“——不对！你还活着，”仿佛在掩饰什么一样，三轮业立刻打断了对方的话，急切道，“你的灵魂的姿态，是和□□的成长同步的，这就是证据吧？”

　　“如果是彻底的死亡，灵魂和□□的联系断开，你应该一直是8岁时的样子才对。”

　　沢田真言慢慢放平了嘴角，神色浅淡，继续用着这个漂浮在半空中的视角注视着这个一头金色短碎发的、与自己面容一致的少年。

　　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蒙上了一层雾霭，看不清晰，无论是对方仿佛燃烧着流火一般的金红双瞳，还是和平时游刃有余态度相悖的急切神态，都逐渐远去，像是与这个世界隔离开了。
　　而正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开始如信号失灵一般闪烁时，这种解离感又瞬间消失不见，一切如常。

　　啊啊……这个人果然看不到[这个]吗。
　　沢田真言再一次确信了这个事实。

　　那么这样一来，我仍然存在于此的理由当然不可能是什么“我还活着”。

　　亡灵的周遭，在三轮业看不见的、没有意识到的境界，缠绕着锁链。
　　就如同是要把灵魂紧紧束缚在□□周围不放，不让其离开一般，正是如此不容反抗、无法轻易消散的枷锁。

　　沢田真言的脸上又重新挂起浅淡的微笑。
　　【嗯，我知道的。】

　　我知道，我仍然存在于此只因你而已，我深爱着的、我的同胞。
　　你拒绝了我的[死]，以灵魂被束缚的形式，假装我还活着，度过每一天。
　　你延续的这条生命，你拯救的其他生命，都令我如此欣喜，如此感激不尽，所以我才对这件事如此感伤不已又无可奈何。

　　——你无法接受他人的[死亡]。

　　*
　　几天后，在三轮业还在吃喝玩乐快乐摸鱼、时不时去捉弄一下六道骸的时候，随着并盛中学学生接连遇袭和风太的完全失联，沢田纲吉已经和小伙伴们一起踏上了击败传说中以一人之力毁灭了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的极端反Mafia激进分子——六道骸的旅程。

　　沢田纲吉：不要说的像是什么古早RPG游戏的开局背景简介一样啊——！

　　“……而且说到底、那么强大的人，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啊——！连山本同学和狱寺君都…就连那么强大的云雀前辈也没有回来…！”沢田纲吉在黑曜乐园的门口哀嚎着抱头蹲下，眼角的余光看着负伤的山本和狱寺。

　　“别说丧气话了！”Reborn以干脆利落的一记飞踢终结了废柴纲的唉声叹气，“解决这起事件——这可是来自九代目的命令。”

　　外表是婴儿的世界第一杀手再度在众人面前摊开那张抬头燃烧着金红色死气之炎的羊皮纸文书。

　　沢田纲吉抬起头，看向那耀眼的火焰，恍惚了一瞬，眼前似乎闪过了什么，却又立刻消失不见。

　　又是这种感觉。

　　他揉了揉眼睛，一手撑着地，重心略微不稳，晃荡着站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手心。

　　非常温暖，非常令人怀念，但是却又——

　　他的视野里，自己的手掌微微颤抖着。

　　——却又令他感受到如同溺水般的窒息与恐惧。

　　而在他的思考的外侧，现实中，他的家庭教师注意到了他的颤抖，压了压帽檐，继续道：“而且，你听好了废柴纲——这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危险，其他人，先不提已经是你家族成员的狱寺和山本，那些还在病床上躺着的学生，可都是无辜被你波及的。尽管你本人并无此意。”

　　“换句话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在这里才会发生的，只有你能够解决。”

　　“纲，”Reborn漆黑一片的眼睛隔着一人的距离仰视着他，“之前班级排球赛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吧。”

　　“你当然可以选择逃跑，毕竟就像你自己成天说的那样，你才不想成为什么Mafia首领，你是个甚至比普通人还没用的废柴，这是没有任何人过问过你的意见、强加给你的责任，但是——”

　　“——你难道要就这样逃一辈子吗？”

　　一旁的狱寺、山本、碧洋琪面对这个看起来很严肃的场合默契地没有插嘴，而沢田纲吉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幼年时的那个午后，病房里，刚醒来不久的兄长擦掉了他的眼泪，揉着他的脑袋，【因为纲君（Tsukunn)是个好孩子嘛～想要守护他人的心情和勇气，是你本来就拥有的东西。】

　　【所以，等我真的真的需要帮助的时候……】他的刘海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捋上去，额头被轻轻印下一吻，【到时候，纲君肯定能够来帮助我的。】

　　……

　　沢田纲吉颤抖着的手攥紧了，握成拳。Reborn注意到这个小动作，压下帽檐，勾起了嘴角。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这个头发和眼睛都温润而柔软的少年又猛地卸了气道：“……不过说真的，根据之前的前情提要，其实六道骸才是正义的那一方吧！明显他才比较占理吧！虽然这次做的事情很可怕太过激了，因为自己的不幸无差别报复社会什么的不可取……”
　　他喃喃道：“但总感觉，不太像是坏到底无法沟通的家伙……”

　　Reborn一手摸着形态不稳定的列恩，轻笑了一声，跳到了自己学生的脑袋上，在后者站稳后道：

　　“这一点，就要在你们击败他后，由你自己来判断了，纲。”

　　*
　　而彭格列一行人在最终boss房间放完对战途中狠话，等着boss进入二阶段再度塔塔开时，身后传来了孩童的声音。

　　“纲哥。”这是失联多日的风太的声音。

　　“风太——！”沢田纲吉立刻几步上去，正准备搭上风太的肩膀，“你这些天到底…？！”

　　他猛地意识到不对劲本能般躲开时，男孩刺出的三叉戟尖端险些刺破他的脸颊。

　　“……？咦…纲哥…我……”这孩子却像是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面容因为无措和自责扭曲起来，“对不起，我……”

　　被附身了。
　　沢田纲吉立刻明白了风太的情况。

　　就像是刚刚，被六道骸附身的碧洋琪和狱寺，犬和千种一样。

　　而根据六道骸的说法，对风太的控制应当是从风太失踪就开始了，为了获取并盛中学的战力排名情报。
　　他被逼迫做了违背自己缄默原则的事情。

　　那么，自己此时此刻必须要做的事情应该是——

　　“…不是、风太的错！”

　　风太睁大了眼睛，愣住了。
　　沢田纲吉握住了他的手腕，三叉戟因为脱力而掉落在地。

　　“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

　　【没关系的，不是你的错。】
　　——不知为何而模糊不清的、8年前的[那一天]，在眼前解开了迷雾。

　　“风太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纲君你，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因为对方的存在和笑容感到温暖而安心，却也因即将失去的恐惧而感到彻骨的寒冷。

　　“大家都不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责怪你的。”

　　【爸爸妈妈都不可能会因为这种事情责怪你的。】
　　——喉咙因为恐惧而收紧，完全发不出声音。想要说的话，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之后，你就藏在这里，接下来交给我。”

　　【之后，你就藏着这里，接下来交给我。】
　　——不要走。拜托了不要走。

　　“等一切结束了，我们会一起来接你回家的。”

　　【等一切结束了，爸爸妈妈会来接你回家的。】
　　——攥住的衣摆从手指间落空，视野被刺目的金红色笼罩，最终褪去色彩，变得白茫茫一片，意识就此中断。

　　风太空茫的眼底溢出了泪水，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软倒在沢田纲吉身上，失去了意识。

　　后者将风太放平在了一旁墙角的瓦砾后藏好，以免被战斗波及，接着，重新站了起来。

　　天花板上，化为茧的列恩依赖蛛网似的胶状物黏附固定，发出阵阵光芒，身体也如同脉搏般产生鼓动。

　　沢田纲吉的心里此刻想到了很多很多事，都是过往经历过的事情、听到过的话语。
　　最终想到的是，伤痕累累的同伴被不顾伤势地操控，导致身体受到更大损伤，而始作俑者却全然不在意。
　　若说是对待身为敌人的他自己、狱寺或者碧洋琪，虽然过分，但也是无可厚非。但那却是犬和千种，他自己的同伴。

　　“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沢田纲吉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只觉得这些话就像是从自己的喉咙里拼命挤出来的一样。

　　“十分轻易地，比想象中还要容易还要突然地就会死掉！”喉咙间若隐若现地涌上了缺氧导致的铁锈味。

　　“可是你却……以玩闹的心态践踏这一点！”

　　他转过身，面向眼睛里印刻上代表被附身的汉字六、被六道骸的意识占据的几人，怒吼道：“…你到底把同伴当做什么了啊？！”

　　六道骸只是咧嘴哂笑道：“谁知道呢，大概是……”

　　他的视线撇向一边，遥望向过去的日子里的某段时光。

　　在东躲西藏，逃离艾斯托拉涅欧余孽的追杀的日子里，偶然间也会在废品站淘到一些好东西。

　　千种翻到了一个悠悠球，犬翻到了一个棒球手套，自己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个用完全不正确的方式玩闹着。

　　【真好呀，玩具这种东西。】
　　耳边传来了自称A的那家伙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A正坐在他的旁边，轻咳着。他们本就是因A的身体不适才频繁休整。

　　A金红色的眼睛沁着水雾，【能够毫无道理地让孩子们变得快乐。】

　　“……玩具吧。”
　　六道骸这么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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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