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庄主的小纸人》凇玉敲石

24、元佑北徵（七）

　　深宫之处。

　　一身着粉色华服，外层围绕着纱衣的女子坐在秋千上，肤若凝脂的手抬起，敲了一下旁边噘着嘴的妹妹。

　　“谁许你偷偷跑出去的？”

　　那头上系铃的女娃吃痛一声，捂住脑门，眨巴眨巴眼睛，挤出几滴泪来，“明儿也想帮姐姐嘛！而且我已经不小了！”

　　他们被困在这里二百多年，曾经的她九岁，可以被姐姐视作孩子，可如今也是二百多岁的老妖婆了！怎么总是将她当作没长大的孩子来看。

　　“几百岁你也是姐姐的妹妹，再说了，你这么怠惰，学了些什么？我可是听说你刚出去就被人给捆了起来。”

　　面对姐姐的怒火，元明自知理亏，低头绞着手指。

　　一旁伺候着的朱嬷嬷上来打个圆场，笑着说：“长公主莫要恼火，小公主也是憋的紧，毕竟也大了，如果下次小公主想要出去，就派些人跟着，在自己的地盘，左右出不了岔子。”

　　“是啊，下次就让我们陪着小公主。”门外的两个守卫探头进来插嘴道。

　　元雨思瞪了他们一眼，两个守卫瞬间像缩头乌龟般回了壳。

　　“行了，没事就好，下次真的想出去，也要提前和我说一声。”元雨思叹了一声，没好气地揪了一下元明的耳朵。

　　“知道了知道了！”元明捂着耳朵求饶，夺回耳朵又小声嘀咕着，“提前说了你肯定不会放我出去。”

　　元雨思皱着眉：“你说什么？”

　　“哎呀，没什么没什么，这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真好看，真好看。”元明心虚地避开姐姐的目光，抬头四处张望，随后张大嘴巴，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见小妹突然的异样，元雨思顺着看过去，见那围墙之上站着一个人。身后跟着一群鬼魅，不过出于对两位公主的恭敬，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并没有太靠近这里。

　　晚风吹着他的衣袍，轻轻掀起几片，发丝顺着风鼓动，眉眼却很温和，像是来做客般，对着院内的众人行个礼，随后抬头道：“见过旭阳公主。”

　　元明骇然地看了他两眼，又回头看自家姐姐，元雨思一脸冷静，看了他半晌，站起身来，秋千突然失了重量，摇摇晃晃。

　　“来者便是客，朱嬷嬷，上茶。”

　　元雨思说完这句话，围墙外的鬼魅也如潮水般褪去。

　　玉路秋笑笑，脚尖一点，如羽毛般跃下，跟随几人进了屋内。

　　-——

　　石硕涟举起手里的棍棒，打退一批又一批的鬼魅，李芸儿时不时地往姚小月那边看，咬着唇没好气道：“凭什么你两个只用站在那。”

　　阮饼饼用手指戳了戳罩着他们两个的光柱，像是水帘一样，但却出不去。

　　“李姐姐，我们也很想帮忙，可是出不去。”

　　看着周围大家拼命地对抗着，而自己和阮饼饼像是在看戏一样，姚小月也很尴尬。

　　内心不禁吐槽玉路秋，这是在干什么啊！放我出去！

　　爷们儿要战斗！

　　因为光柱太亮，也引得不少鬼魅来，可不管他们是咬还是啃，根本进不去，只能看着里面的两人望而却步。

　　姚小月梗着脖子，对这些鬼魅招招手：“你……你们好？”

　　气人！

　　姚小月即使出不去，却也时刻关注着现场的情况，不得不说，这宫里面的鬼魅简直超级加倍，这么一会儿，已经折了不少人了。

　　何况，刚刚追玉路秋去的鬼魅就不少。

　　想到这里，姚小月不免忧心忡忡，他一个人没事吧？又做什么去？

　　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

　　柳豁三人的武功不错，和其他人相比较起来，算是佼佼者，尤其是柳豁。

　　姚小月之前明里暗里了解三人的背景，李芸儿是一个大家族的女儿，石硕涟是磷掌派的弟子，使得一手好掌法。

　　那两人背有靠山，自有大把的资源。但柳豁无门无派，说自己只是一介散修，身法诡谲多变，在三人中，反而显得最游刃有余，石硕涟李芸儿两人已经显得吃力了，他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苦苦支撑，实际上，气息要比其他两人要沉稳的多。

　　姚小月眯起眼来，要么是这柳豁遇到的机遇不凡，要么就是隐瞒了什么，不过她并不想深究过多，大家只是萍水相逢。即便如此，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柳豁转头伸手将一个冲来的鬼魅打飞后，就对上了姚小月的目光，只见对方愣了一下，连忙侧身，眼神忽闪着看着其他人。

　　众人为这源源不断的鬼魅苦苦支撑，怨声载道，昨夜他们已经损耗了不少，此刻真的筋疲力乏，可这夜还很长。

　　但上空之中，传来“铛——”的一声，荡在众人的耳边，却好像是福音般，让人面露喜色。

　　果不其然，那洪钟一响，四面八方的鬼魅除了愤愤地看着他们，但还是乖乖退去，白蒙蒙的一片散去，视野也逐渐开阔。

　　“太好了！”大家激动不已。

　　“咦？这次才半个时辰就结束了？”

　　“管那么多干嘛，现在没事了，快！快去找秘宝！”

　　“秘宝”二字像是什么机关一样，其他人听了也是匆匆四处散开，身影没入黑夜中，去寻找秘宝。

　　可姚小月和阮饼饼依然被关在光柱里，没有丝毫的松动，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越走越远。

　　柳豁满怀歉意：“姚姑娘，在下见你们应该无性命之忧，那我们三人先走一步，如若遇到合适的秘宝，也会替二位留意的。”

　　她能说什么，总不能说兄弟们别走，留下来陪我聊天。姚小月苦笑，对他们摆摆手：“各位先走吧，我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能出去了。”

　　“告辞。”三人逐渐消失在姚小月的视野里。

　　这偌大的甬道上，孤寂清冷。此刻竟只剩他们两个，不知哪来的乌鸦，扯着嘶哑的嗓子怪叫，姚小月蹲坐在地上，拢了拢衣领，总觉得有风在往衣服里灌。

　　“小月姐，玉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阮饼饼刚刚也是听到了，玉大哥让他们等着他，可这些鬼魅都消去了，其他人都开始找秘宝了，玉大哥怎么还没回来呢。

　　姚小月叹气：“不知道，再等等吧。”

　　说实话，她觉得这洪钟响的蹊跷，没有人去干预的情况下，那响的太早了，那么，是玉路秋做了什么吗。

　　阮饼饼又蹲又站的，用手摸索着，在找怎么出去的方法之时，还连连赞叹：“真厉害，玉大哥修为看来很高。”

　　姚小月耷拉着头，心里一叹，那可不，她在玉弦山庄可是切身体会，不过这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很多人不认得呢？她下山之后遇到各大门派的人，知道玉弦山庄，知道有庄主少庄主，却没人知道少庄主是谁，什么实力。

　　除此之外，姚小月还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天下第一玉子清”

　　当她听到这几个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诧异了很久，她在山庄里只偶然见过几次玉子清，感觉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可“天下第一”？是他年轻时候的事吗，玉路秋从未和她说过呢。

　　姚小月仰头看向天空，虽然说这是秘境，也有月亮太阳呢，几片薄云掩着圆月，甬道上也渐渐黑了起来，她感觉自己眼前覆上了一层纱，模模糊糊的，好像又听到那日的一番谈论。

　　那年轻食客赞不绝口，抿了一口茶，接着说：“你是不知道啊，那玉子清当年还是少庄主的时候，走南闯北，那名声打的，响当当！”他朝姚小月比了个大拇指。

　　不等姚小月接话，他就又自顾自的说起来：“二十多年前啊，那黑障过多，竟有些人犯了糊涂，把这鬼东西当信仰，反倒自成一派，最后出了乱子。”

　　“乱子？”姚小月又给他续了一杯茶，示意他说下去。

　　他端起来，送到唇边，又放下，茶杯没站稳，溅出了几滴，他凑过来说：“最后那‘黑障’长聚一地，凝成了实质！”

　　姚小月挑眉，偏头看他一眼：“怎么说？”

　　“嗨，这不就跟那什么精怪一样，起初只是一株花草，一只小动物，可成了精，那就不得了了，有了脑子，可就麻烦喽。”那人嘴角下拉，摇摇头叹气。

　　旁边一位老食客听了，也凑过来，“你们在说二十多年前事啊？”

　　“这老伯比我活的久，知道的可比我多了，您说您说！”年轻食客给他让了个座。

　　老伯并没有在意他言语中“活的久”的不妥，就势坐下，讲道：“要说这以前呢，虽然有‘黑障’，但大多都是自己贪念过重引起的，挺一挺，自己想明白，再严重点的，亲朋好友啥的在一旁疏导，也就过去了，无非也就是小病小痛，算不了什么。”

　　“可是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老者压低声音，周围几人伸头来听，“大家发现这样做没用了，他们不会自行恢复，反而愈加严重，甚至会动手伤人！简直就像走火入魔，最后的下场是枯竭而死，跟干尸一样，我年轻时就遇到过这事儿！”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老伯想起第一次见到那场景，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喝了口水歇歇气，接着说：“后来啊，那些什么世家啊，大门大派啊，就开始来帮我们这些百姓，用其他手段主动让这些黑障散去。”

　　似是要说到重点了，老伯突然激动起来：“就在大家为这异变的黑障，终日惶惶不安之时，那天下第一的玉子清携一众好友从天而降！宛如救世主般，将那化成实质的‘黑障’封印起来！从此人们不再那么害怕，至少回归到以前的生活了。”

　　姚小月磕着瓜子，提出疑问：“老伯，也就是说现在也有黑障是吗，不过可以自行恢复，但那异变的就需要人从外部治疗？”

　　“是啊！”

　　旁边偷偷凑过来听的几人，忍不住插嘴两句：“你们听说前段时间，有个地方叫什么，公……公什么来着？”

　　“公义坊！”旁边有人替他回答。

　　“对对对，”他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听说那里面出了好多被黑障侵蚀的人，最后还是焱落门派人前来解决的呢！”

　　“我怎么听说是两女一男解决的，其中一女子头戴斗笠，还有一对师兄妹，要不是因为他们几个，那焱落门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地盘出了事呢！”

　　“我也听说了呢，特别是那斗笠女子，身手不凡，轻如鸿雁，三下五除二地就解决了那‘公义坊’”

　　姚小月听他们突然吹捧起来，不免有些尴尬，但又莫名的高兴，有点小骄傲，嘴角都要压不住了，连忙端起茶杯抵在嘴巴，暗自窃喜。

　　可那老伯却怒了，拍案而起：“胡说什么！二十年前那玩意儿就被封起来了，如今哪还有这种异变的黑障！”

　　“老伯啊，可这事是真的，我有从正城来的姑子，就是这么说的，听说那些人呐，差点全部成干尸了。”

　　那老伯听了，脸色一白，唇角颤颤巍巍：“完了！完了！天下要乱！要乱呐！”

　　客栈里哄哄嚷嚷，老伯害怕的大喊大叫萦绕在耳边，姚小月看向自己的茶杯，只觉里面的茶水越来越浑，直到什么也看不清。

　　“小月？”

　　姚小月突然惊醒，抬头撞进了玉路秋关切的眼神里，他俯身摸了摸姚小月的额头，“怎么了？还出了一头的汗，地上凉，赶紧起来。”

　　姚小月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汗，她搭着玉路秋的手臂站起身来，发现那光柱已经没了，就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语气还有些不稳：“没事，刚刚好像睡着了，估计风吹的吧，冒了些虚汗。”

　　“是吗？”玉路秋见她有点不舒服，没多问，“那走吧。”

　　“去哪？”姚小月问。

　　“去见旭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