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亚波罗想听你说爱他》绒绒尹

1、第一章

　　“原来如此，是初生的恶魔。”

　　“你没有名字吗？”
　　“几乎所有的恶魔都没有名字。”
　　“好可怜……那我给你取一个可以吗？”
　　“你想死吗？”

　　黑之王的住处没人敢靠近，性格迥异的同伴们往往避之不及，精神世界灵魂动荡，每天诞生数以万计的恶魔，是恶魔族天性好战的结果。黑之王行事作风乖僻，就算在原初里也是特别的存在，所以没人知道，他在自己的住处饲养着初生恶魔。

　　“可是，我有名字啊。”
　　“我劝你不要再以你那可笑的名字自豪了哦，明明是我的眷属。”
　　“知道了，大人。”

　　小恶魔被呛声，耷拉着脑袋缩回角落，以此降低自己稀薄的存在感，跟她相比，眼前的强大恶魔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上位者的气息，是绝对不敢违抗的，属于恶魔之间等级森严的上下级制度。
　　这样的大人，为什么会想着饲养自己呢？
　　似乎都源于初次见面时，她真的十分努力，在对方强大的压迫感下磕磕绊绊求饶。
　　而她求饶的对象本想一挥手就湮灭所有，听到她的话后突然停下，金色的瞳孔闪烁起有趣般的恶意。
　　“有意思。”
　　他这么说。
　　“竟然敢直视我。”
　　小恶魔如落冰窟，浑身颤抖，视线被眼泪在模糊和清晰的边界来回，空气里强大的压迫感撕扯着她的喉咙，连着肺都一块儿灼烧起来，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求饶也只是本能。
　　“那是因为……我没办法看清您。”
　　连魔力感知都不会。
　　似乎有人停在她的面前，阴暗的虚无模糊不清，对方饶有兴趣：“原来如此，是初生的恶魔。”
　　“你出现在这里，不会是从我的魔素中诞生的吧。”
　　“有意思。”
　　这位大人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似乎是真的兴致所致，他骄傲的宣布从此将她纳入麾下，与那些进化后成为暗黑的眷属不同，她还是‘无色’的，就被黑之王毫不客气地敛走。
　　被其他原初知道的话，只会恶寒地抖抖身子。
　　什么时候黑也喜欢玩这种养成游戏了？
　　小恶魔没有说话，也无法思考，压迫感几乎碾过每一根脊骨，生生想让人匍匐在地，在被宣布进入暗黑系统的那一刹那，仿佛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紧密的连接到了一起，她清楚的感知到，面前的人，似乎成为了她唯一的王。
　　“为什么哭？成为我的眷属你应该感到高兴和无与伦比的自豪。”
　　因为……很害怕，身上也很痛。
　　感受到脸上拇指擦过眼眶地动作，小恶魔眯起眼睛，神色迷茫，没有魔力感知的她对周围一切感到不安，但被人抚摸着，又是刚刚成为眷属尽忠的对象，她下意识寻着内心靠过去。
　　真难搞。
　　黑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哭个不停的新眷属，突然内心有一丝后悔。

　　恶魔是天性好战的种族，黑也不例外，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令他头疼的是自己新收的眷属似乎一点也不喜欢战斗，性格也呆呆的，他出门的日子里，小恶魔哪里也不去，只缩在角落发呆。
　　他探查过她的灵魂，并没有缺失。
　　环游冥界的空档里，他偶尔会拿出水晶球窥探住所。
　　不管是一周，半个月。
　　他出门多久，她就一动不动多久，有时候会哭，也不知道在哭什么。
　　真没用。
　　黑在想，说不定收为眷属也排不上什么大用场，不如为别的上位恶魔的诞生献上礼炮……算了，就算这样，也没什么损失吧。
　　放着不管就好。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黑之王现身的那个瞬间，小恶魔立马从角落里慌乱地蹦起来，因为太久没动忘了怎么走路，摔倒了又很快爬起来，欢快地出声。
　　“您回来啦！大人！”
　　住所周围有结界，大人说过没人进得来。
　　黑面无表情，视线落在她迷茫的脸上，满盘皆收她的欢喜，也一眼就看穿对方灵魂虚弱，他有些苦恼。
　　“把这个吃了。”
　　没有给予拒绝的权利，灵魂即刻涌入身体，强行使用拔苗助长的方式，小恶魔一瞬间就从初生恶魔进阶到了下位恶魔。
　　但她还是看不见，因为黑之王只是给予了力量，而完全不教她怎么使用。
　　哦，对，是因为看不见才不敢出去吧。
　　抱歉，他实在是没想到会有这种笨蛋恶魔。
　　后知后觉的黑漫不经心在思考，下位恶魔出去一个不小心可是要被吃到连渣都不剩的，他的视线在小恶魔身上转了一圈。
　　嗯？错觉吗，好像长高了一点。
　　（这里小黑去抢了点别人的灵魂，但是不多，所以小黑很不满意。）

　　黑之王常常不在住所，就算在的时候也很少停留，恶魔不需要睡眠，是精神生命体，建立自己的住所也只是筑巢行为，小恶魔每天躲在黑之王的房间里，这个她诞生的地方，找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从黑之王离开，到黑之王回来，反复如此，夜夜轮换。
　　最近一次他回来时，手里握着数以万计的灵魂。
　　“吃吧，然后使用魔力感知。”
　　被强行进化，再进化，由撕裂带来的碰撞感过度不适，但这种痛苦是一瞬的，取而代之的是浑身上下充斥着无数魔素，在新鲜的身体里拥挤摩擦，进化后学会的技能刻进基因里，自然而然地教会她怎么使用。
　　世界逐渐变得清明，她也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如何？获得新力量的感觉。”
　　“很奇妙……”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喉咙，吃惊的表情一览无余，进化带来的变化不止魔素，也对她的身体进行了完全的改变，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咿呀学语变成少女温柔的声线。若不是知道她的本质，黑恐怕都要以为她是什么兔人族了。
　　“你就先慢慢习惯这幅身体吧。”
　　“那个，大人。”
　　小恶魔叫住了想离开的黑之王，“可以的话，我能跟您一同随行吗？”
　　也不知道是在无限的时间里鼓足了多少勇气，才敢提出这样的请求。
　　黑危险地眯起眼，下巴扬到一个高傲的角度，打量着眼前这名刚进化的小恶魔，浑身裹着破烂布条，黑发银眼，还算符合他的眷属，与无意识裸露出来的曼妙身姿不同，眼睛和表情里满满都是稚气。
　　到底不过是初生不久的恶魔，不知道出去意味着什么。
　　“刚进化成上位恶魔就得意忘形，现在的你连走路都会摔倒吧？”
　　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快，小恶魔恭敬地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摆出虔诚的姿态：“对不起，大人。”
　　直到黑的气息消失，她才敢抬起头来。
　　房间里没有白天，小恶魔只能躲在无尽的黑暗里，缩起不熟悉的身体，一点一点掉着眼泪，努力感受着离开的大人残余的气息。
　　可是，她真的很想大人啊，呜呜。

　　又在哭。
　　刚离开住所就没忍住拿出水晶球的黑之王不免也感到厌烦了，甚至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更适合去绿或者青那边。一般来说，初生恶魔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但这家伙不一样，所以他才再三容忍，给予大量灵魂做实验。
　　可这样下去，总感觉他去现世收割的灵魂要打水漂了。
　　嗯？
　　他微微露出讶异，黑之王的城堡第一次被人正儿八经地推开了，小恶魔探出脑袋，一点一点踏出属于黑的领地，哪怕主人不在，这座城堡也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邪恶气息，所以很长的时间里，她没有碰到任何人。
　　不管是上位恶魔还是下位恶魔，大家都心知肚明地远离这片地方。
　　黑在水晶球里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的战斗，都是一些小角色，在黑看来甚至不足以动用魔素，他生而原初，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恶魔间这么低级的战斗。
　　怎么这样也能受伤。
　　这家伙是不是没有超速再生来着……啊，反正都是精神生命体，过一会儿会自己好的。
　　什么嘛，还算有趣。
　　只以自身兴趣为主的黑暗始祖久违的露出和煦的微笑，觉得事态会更加有意思下去。

　　三天打出六个抗性。
　　要问为什么，只能说这是恶魔族通用抗性，天赋点尚且点满，小恶魔从战斗里学到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一天比一天的对手更加厉害，一定是自己变强了，感知魔力的能力发生了变化，比以前能接受更多信息导致的吧？
　　而对手从一开始的上来就不打招呼发技能卡，到后来，已经会很礼貌的在开打之前跟她聊上两句，知道的在互相厮杀，不知道还以为在聊天交友，说明拥有自主意识的个体增加，而且，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奇怪。
　　总是流露出莫名其妙的……怜惜？
　　小恶魔从来没在黑那里看过这样的眼神，所以不疑有他，觉得是对方轻视自己的表现，下手是一次比一次狠。
　　久而久之，恶魔们不敢靠近的范围又变大了。
　　小恶魔只是想报答大人的恩情。
　　接纳了初生懵懂的她，还给予了力量，大人说的没错，她太过弱小，虽然刚刚做恶魔，但因为进化的原因，她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好想变得有用。
　　想替大人派得上用场。
　　这样的想法在第一次真正见到黑的时候愈演愈烈，不带她出去是因为她太弱小了吗？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其实很寂寞，总是因为想念大人而忍不住偷偷落泪。如果能变得有用的话，说不定就能作为大人的左膀右臂陪伴在身边了。
　　她暗自下定决心。
　　然后因为伤口很痛，又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掉眼泪。
　　感受着黑暗始祖留下的余温，迷迷糊糊睡去，以此来修复身体。

　　“我听说黑那家伙饲养着很漂亮的女眷属，所以特地过来看看。”
　　“就是你吧？”
　　城堡里出现了完全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连黑自己都没猜到，赤红没有半分不请自来的生疏，从灵魂深处流露出强大的威压迫使每一个见到他的恶魔都心生恐惧，可是小恶魔没有。
　　没见到有趣的表情，赤红不爽的“嘁”了声，骂了半天“你们暗黑系统的果然都是怪胎”诸如此类的话。
　　“不过。”
　　“仔细看看，还真是美女呢。”
　　被对方的阴影笼罩其下，只是不害怕，但完全动弹不得的小恶魔有些屈辱的挪开视线，不自觉咬着下唇。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以为自己努力了那么久，伸手能碰到那位大人的衣角了，现在看来好像还远远不够。
　　她丝毫没觉察到就被对方入侵了大人的领地。
　　是谁……
　　“哦？这个表情不错。”
　　赤红毫不客气地握住女人的半张脸，他们这种高位恶魔似乎都很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尽情欣赏挣脱不了的猎物。被对方死死盯着，小恶魔如芒在刺，低声请求着:“请您别这样……”
　　“别哪样？”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字戳中对方神经，耳边响起开怀大笑，随之而来的，是湿热的气息缠上来，呼吸绕着耳廓，吐露出诱人的词汇。
　　耳尖似乎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对方刻意压低的声线在无尽黑夜里清晰动人。
　　“我说，也别只是陪黑那家伙嘛，今晚就陪陪我吧？”
　　小恶魔心尖一颤，脸上的表情绷不住了，生出迷茫的神色。
　　“你还是初生恶魔吧？就算黑给你强行喂了大量的灵魂，但是瞒不住我的哦？不同意的话我就把你打碎重生。”
　　这个恶魔……根本不听人讲话。
　　她不畏惧对方，但想到类似的场景，强行离开诞生地，和大人分离，又要不知道多久才能重新回到大人身边，那样的日子……被对方的话语吓到，无限酸楚涌上心头，仿佛是每一个独自在家的日日夜夜，怎么等也只能换来短暂的归属感，更多时候是从迷茫中惊醒的空虚。
　　“诶？怎么哭了？啊不是，真的有会哭的恶魔啊？”
　　赤红惊讶地捏着女人的下巴看来看去，像瞧见什么很出乎意料的画面，与此同时，他的内心突然升起了一丝别的东西。
　　嗯？
　　赤红打量了她半响，若有所思:“你这家伙，好像有独有技能啊。”
　　“我不知道……但是……请您别打碎我……”
　　“噗嗤。”
　　“那你今晚可要好好努力才行。”
　　赤红实在是忍俊不禁，黑到底从哪里找来的这么有意思的玩具？啊不对，正因为他们暗黑系统都是一群怪胎，才能诞生出如此有趣的家伙吧？好像什么都还不懂啊，只是强行进化，甚至对他这个能直呼黑名字的人也无从适从。
　　那正好，让他今晚好好教教她。
　　大概黑那里会不好解释，但是没关系，说不定对方一生气就把人送给他了。
　　赤之所以这么快得到消息还是因为他的眷属磕磕绊绊被打得满头是包，跑到他那里告状:被黑暗始祖抓去，还被名不见经传的小恶魔打了一顿。
　　本来觉得无聊而随手把那名上位恶魔抹去的赤红想了想，决定亲自来看看，黑与人结伴？开什么玩笑。
　　结果还真是……意外之喜。
　　“别紧张，会给予你快乐的。”
　　“你是恶魔吧？拿出一点与我同族该有的气势出来，在我面前表现的这么弱，黑也会不开心吧？”
　　“放轻松。”
　　带着劝诱的意味，湿热的气息从耳廓滑到脖颈，后脑勺被握进对方掌心，唇瓣贴上肌肤的那一瞬间，小恶魔浑身颤抖，灵魂深处的恐惧动荡不安。上位恶魔对下位恶魔的掌控是绝对的，哪怕不是同一个体系。
　　她被迫仰起头，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企图做出最后的求饶，嘴唇嗫喏：“对不起……请您放开我……”
　　“那么，我先教你，在这种时候别说这种扫兴的话吧。”

　　“你在做什么？”

　　房间里多出另一个同样邪恶的存在，赤红就算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他笑容瑰丽地回头：“哎呀，回来得真快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怎么这么生分？这么久不见就这么一句冷冰冰的话，会让我伤心的哦。”
　　“不请自来的家伙没资格抱怨，看来你受肉之后也没能学会礼貌啊。”
　　黑的话语有一种平淡的冷静，但作为多年斗争的对象，赤红还是很仔细地嗅到了危险，受肉之后还没跟黑交过手一直是他的心头梗，笑容不变：“没办法啊，因为听说了很有趣的事。”
　　他往旁边挪了寸步，露出站在原地瑟瑟发抖，泪眼婆娑的孩子。
　　“你的眷属真有勇气，面对我的时候一点也不害怕，结果我说要把她打碎，就突然一直在哭，你从哪里找来这么有意思的恶魔？还偷偷趁人家刚诞生就拉到了自己的系统里，明明她还什么都不懂吧？连我是赤都不知道。”
　　诸如此类抱怨的话，赤自顾自地讲话：“长得漂亮，身上也好香，还这么有趣，是我不讨厌的类型哦。”
　　“这可是，从我的魔素里诞生的。”
　　“……那还真晦气。”
　　“那就快滚。”
　　“噗嗤，真冷淡啊，我还舍不得走。”说着，手底下的触感落了个空，赤红‘咦’了一声回头，原本还在身旁的小恶魔被掳走，赤红施加的威压被毫不留情扫了回去，小恶魔正扑在黑怀里嚎啕大哭。
　　她的主人拍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有规律。
　　看到这一幕的赤红若有所思：“我说你，该不会也被她的独有技能俘获了吧？”
　　什么叫也？黑扫了他一眼，紧接着，黑亲手打碎了手下的灵魂。金色的瞳孔紧缩，毫不掩饰的厌烦：“现在能滚了吗？”
　　赤红不为所动：“哼，反正是打算我走了之后再重新召唤眷属吧？真是会享受。我还以为你根本就是那种不懂风情的类型。”
　　“你的废话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找出那个乱跟你嚼舌根的家伙我一定会杀了它。”
　　“安心吧，我已经解决掉了。”
　　“那么……”黑露出微笑，妖异的金色瞳孔里残忍又美丽，“我改变主意了，赤。”
　　“哈？”
　　“你这家伙，确实需要一些，身体力行的教育。”

　　咕噜咕噜。
　　冥界的月亮乃是幻象，是星王龙维尔达纳瓦构造出的虚拟灵子，今晚月色心绪难平，注定是个不安夜。而以这样为背景的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底下轰然倒塌的城堡赫然成为他们的舞台，尽情崩坏，任何胆敢窥探的恶魔都化为纯粹的虚无。
　　“心不在焉吗。”
　　“你才是，虽然力量增强了，但脑子没跟上呢。”
　　“还真敢说。”
　　这是奇伊获得名字之后第一次和黑交手，后者行踪不定，说不准几百年才碰上一次，如果不是听到了有趣的传闻，说实话他也不想主动来找黑……
　　“你那个眷属，有点奇怪吧？似乎是诞生就有独有技能的个体。”
　　“比起这个，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才是明智之选哦。”

　　轰隆作响的战斗几乎要把冥界打出一个口子，后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地混沌，无论何时都是一片虚无，自然没有时间的刻度。
　　同样的月光下，黑行走在寂静里。
　　他的城堡由自身魔素构成，不管破坏多少次都能复原，向来独来独往的恶魔现在有时常回家的习惯。
　　复古雕花的大门符合主人喜好，推开门后，熟悉的魔素来源者缩在角落里哭泣。
　　毫不意外。
　　“……大人？我、我好像……又看不见了……”
　　恶魔战败会导致魔素下降甚至能力的退化，被主人亲手打碎的恶魔似乎退化得更加严重，已经从上位恶魔跌了整整一个等级下去，仔细看的话，连身体也变小了。
　　看不见是因为还处于刚重生的混乱当中，模糊不清的边界隐约见光，在黑的眼里不过是那天的情景又重现了一次，恶魔应该是冰冷的精神生命体，但星王龙维尔达纳瓦赐予冥界日夜，让他们喜欢黑暗的同时，也渴望每天阳光晒在地面的温度。
　　黑碰到她的眼泪，是温热的。
　　这很奇妙，进一步也体会到了奇伊说的，独有技能。
　　为什么没有在结束之后立即使用眷属召唤？是因为生气吗。不，只是在做实验，做从自己魔素里诞生的恶魔，死后再度转生是否还会在自己身边的实验。
　　一味沉浸的等待，得到结果的同时心情愉悦。
　　垂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却因为害怕已经不敢像第一次那样躲在他怀里，发抖着的小恶魔，黑难得发出语焉不详的抱怨：“你还真是会惹麻烦。”
　　“对、对不起、大人……”
　　被捏碎灵魂的感觉触目惊心，好比主人给了教育，小恶魔已经不敢再在黑面前露出任何期待，铺天盖地的压迫感比以往更加沉甸甸碾过每一根神经，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感受到，站在面前的是原初恶魔，是自己的王，眼泪却仍一滴一滴往下掉。
　　重生一次，她好像明白了。
　　独有技能，怜惜者。
　　恶魔们本就擅长操控弱者的感情，有这样的技能没什么奇怪，但生来就有独有技的个体，拥有这样的技能会不会太弱？
　　事实上，小恶魔完全理解错误了。
　　因为恶魔，没有怜惜这种感情。
　　黑和奇伊在第一眼就发现了，见到她眼泪的同时，他们所做之事都硬生生挤出一丝犹豫。这对天性残暴的恶魔本身是不可能的事，要有什么特别的解释，只能是面前的个体有特殊技能，才能让原初都心生怜悯。
　　恶魔对‘怜惜’没有抗性，甚至觉得很微妙，像找到一种从未有过，十分新奇的玩具。
　　黑俯下身，拇指顺着眼眶的轮廓擦去泪痕，小恶魔垂首不敢看他，打湿的睫毛黏在一起，生出破碎的美感，明明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对恶魔准则一知半解，也会在奇伊让她陪上一晚时露出迷茫的神色。
　　笨蛋恶魔。

　　黑耐着性子教了他的小恶魔很多，比如魔力感知如何使用，恶魔之间的上下级制度，原初与古代种以及再次碰到奇伊可以不听他的。
　　欸？可是……
　　她的主人露出饱含深意的笑意：“你只需要听从于我，别的始祖无视就好。”
　　别的始祖，似乎是青、白……根本不需要考验记性，这些本该在被拉入系统那时就该明白的，但似乎因为是特殊体的原因，没接到系统公告，还得始祖亲自来教导，就这点来看，是小恶魔独一份的。
　　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黑可是连原初们都嫌烦的存在，而由自己魔素里诞生出的恶魔趴在窗边，认真聆听着一切，银色的瞳孔映着温柔的月色铺满大地，和他。
　　黑不由得一顿：“你呢？”
　　突然被问到，小恶魔‘欸’了一声。
　　“也想像青和绿她们一样吗？”
　　青和绿，那两位大人现在正在侍奉那天来的奇伊大人吧？想到不太好的回忆，小恶魔悄悄抿平了嘴角，又像突然想到什么，差点蹦起来：“可以吗？！”
　　她也可以像那两位大人一样，侍奉在自己主人的身边吗？！
　　黑稍微挪开视线，单手扶着下巴歪头：“如果你真心实意诚恳地请求我的话……”
　　“求求你了！大人！”
　　黑不知道奇伊是怎么饲养米萨利她们的，但在这一瞬间，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愉悦。
　　“那你可要好好感谢接纳了眷属如此任性要求的我哦？”
　　“大人想怎么被感谢呢？”
　　问题被绕了回去，垂眼把问出这样话的人尽收眼底，大概是眼角的泪痕没擦干净，这家伙应该还不知道，她的独有技能是由‘眼泪’作为载体，让看见她眼泪的人都心生怜惜。有那么一瞬间，黑的心态发生了些许变化。
　　确实，是个美人。
　　“要像奇伊大人说的那样吗？”
　　月光下，倚在窗边的少女吐露出的字眼很诱人，一字一句仿佛都带有暗示，她不知道奇伊说那些话的具体含义，但如果对象换成她贪恋已久的主人，想必会十分愉悦。
　　恶魔族不生育子嗣，不患有疾病，雌雄同体的身体向来崇尚自由随性，为一时欢愉停留脚步是常事，在漫长生命里打发时间也是常事。总而言之，这样的邀请对某些恶魔来说，拒绝是不礼貌的行为，但黑暗派系往往最不按常理出牌，她的主人露出为难的神色。
　　“哦呀？我听到了什么？”
　　“你的意思是，想把自己献给我吗？”
　　显然，黑不在‘某些恶魔’里。
　　“魔素？还是身体？虽然我觉得你都不太擅长的样子。”
　　“竟然被‘自己的孩子’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我的教育是不是太失败了？”
　　黑一副悔恨的表情开始咬着自己的指甲，而从刚刚开始就心脏怦怦跳的小恶魔见状不免低下头，心情无下限低落，居然提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请求，是被捏碎之后太急着表现自我了吗？大人觉得冒犯的话，还会把她打碎的吧？
　　明明……想一直留在大人身边的。
　　“虽然现在还不会，但是希望，作为我等的主人，您可以肩负起教导眷属的责任。”
　　小恶魔垂着头磕磕绊绊地讲话，突然手腕被抓住，她惊愕地抬头，黑暗中红光一闪而过，好像被卸去力气的菟丝花缠上，循着往前跌去几步。
　　黑捧起她的脸，拇指蹭过脸颊，顺势陷入发丝旁端。看着自己的眷属这么没出息的样子，喃喃出声：“我不是一直在教吗。”
　　敢于诱惑自己的主人，小恶魔不是第一个。
　　但她露出那么有趣的表情，久违的让对方也感受到了，蠢蠢欲动的那份尝试心。
　　可以哦，就给予她这个权利好了。
　　“不要让我失望。”不知道是在说人还是说事，陷在那张几乎是摆设物的大床里，小恶魔又被强行喂进灵魂，成长为完全体，在床褥间和自己主人的身下喘着气。
　　月光铺洒进来，映出少女白皙的腕间骨骼感清晰动人。
　　“大人……感觉好奇怪。”
　　“觉得疼的话就哭一下。”
　　“为什么？”
　　黑忙着别的事，发出嗤笑。
　　笨蛋恶魔。

　　结果当然是，爽死了。
　　恶魔们一时贪欢，缠绵悱恻，像是打开了从未见过的另一个位面的精神世界的大门，由内而外洗刷灵魂，每一个毛孔都透着全身心的愉悦，这种快感甚至是连战胜强敌也不曾有过的。
　　至少黑很迷恋。
　　小恶魔不过刚转生，懂什么，陪着她的主人胡闹。
　　很长一段时间里，黑之王的城堡周围寂静，不再有不知名的恶魔颤颤巍巍从里面踏出，整个冥界也因为失去黑之王的侵扰变得安静许多。
　　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两个灵魂炙热地抵死交缠。哭当然是有哭过的，黑十分享受这么多复杂的情感一起喷涌而出的快乐，顺着心意诱哄，仿佛之前全无的耐心都聚集到一起，假到他快以为自己是个“人”了。
　　但这感觉不赖，从来没觉得灵魂这么完整过。
　　所以别的恶魔早就知道这种乐趣了吗，比如赤那家伙……真狡猾。
　　还以为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是他大意了。
　　湿热的舌尖舔过耳垂，激起皮肤一阵阵的战栗，小恶魔气息不稳，手腕被桎梏在枕头两侧，一点一点容纳对方的任性，神经骤然紧绷。
　　黑早就对她哪一个时间段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了如指掌，有时候会好心情的哼着歌观察着她。
　　“大人不去忙别的事情吗？”
　　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出于种族原因。听到这句问话的黑停了下来，用十分可惜的语气反问她: “觉得烦了吗？”
　　小恶魔急了，怎么可能？一直陪伴在大人身边，本就是她心中臆想。
　　“那就不要赶我走，好好对你的主人感恩戴德。”
　　“才……没有赶您走呢。”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恶魔进化成恶魔上将，嗯……是的，黑之王给予的魔素确实有这么多，她几乎没怎么努力，一路被强行喂着灵魂和魔素进化，这也导致了小恶魔的战斗经验完全比不上别的恶魔上将，作为原初的随从会被嘲笑的。
　　“没有问题，我会训练你。”
　　“在那之前，再稍微陪我一下。”
　　她的主人贪恋不已，再一次低头亲吻她，唇瓣厮磨，仿佛上演一场追逐游戏。小恶魔笨拙地伸出舌尖，轻轻触碰，被卷走。
　　过多的魔素让她的身体无从适应，企图向黑之王乞求怜悯。
　　“大人，魔素，好撑。”
　　“抖得很厉害呢。”
　　“太多了……”
　　黑之王调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被取悦到般安慰。
　　“现在变得很会说话了哦？”
　　“有吗？我只是……嗯……顺着心意说。”
　　少女的嗓音有一丝娇软的嘶哑，黑都在考虑下次要不要化为女体，跟对方情况互换了，但她应该什么都不会，只会哭吧？想到这里又打消了念头。
　　毕竟是笨蛋恶魔。
　　恶魔上将跟随原初，本来在恶魔的系统里就和呼吸一样正常，但几乎没有原初会把眷属随时随地带在身边，除了黑这种异类。
　　他开始带着小恶魔出门，亲自观摩她的战斗，然后把人带回家去贴贴，并把这一行为变成了很重要的兴趣爱好。
　　所有人都知道黑之王不再形单影孤，就这样过去了几十年还是几百年？不记得了，漫长的时间里，置身黑暗一步步踩着涟漪，小恶魔花费无数心力成为名副其实的上位魔将，靠着自己的努力获得了名字。
　　不是黑命名的。
　　很少有人知道这件事，大家都以为那位黑之王赐予了她名字。
　　并且异口同声的，称“爱”是黑之王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