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咬一口酸桃子

5、伯恩子爵

　　洛利亚声音因伤心而变得沙哑，“父亲他的尸体去哪了？”

　　“被教会的人一把火烧干净了，在这之前，我买下了你——”声音戛然而止，温德纳深邃的眉骨轻蹙，像是被烦透了。他想说“我买下了你的尸体”。

　　望向自己的眼睛蓄着水。

　　他双臂捞过洛利亚的身体，抱住这个并没有什么重量的少年。

　　洛利亚来不及恐慌，头便被强势地按在了一个对人偶来说格外火热的胸膛。

　　他整个人被温德纳紧紧钳着。

　　“别哭。”温德纳又生硬的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听到人的耳朵里像是命令。

　　洛利亚不敢反抗他，脸被迫埋在他胸前，就这样一动不动让温德纳抱着。

　　他在一片黑暗中闭上眼睛，任凭滚烫的体温侵蚀自己，任凭汹涌难过的海浪一阵一阵冲击。

　　马车轱辘滚过地面的声音格外清晰，渐渐的，他好像听见什么有节奏的声音扑通扑通，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心跳。

　　不对，他早就没有心跳了。

　　然后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濡湿了温德纳胸前的衣服。

　　洛利亚龟缩在“罪魁祸首”怀里哭的悲戚，他隐忍着咬着嘴唇，克制住自己发出声音。

　　时间过得很慢，马车在洛利亚止住眼泪后的一段时间停下了，此时已经过正午。

　　温德纳放开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给洛利亚擦拭脸上的泪，那双有力的手动作异常轻柔，抛开那张黑沉的脸，这一幕极其温情。

　　洛利亚往后躲，从温德纳腿上下来，低头沉默，视线停留在温德纳的鞋面。

　　有佣人掀开帘子，温德纳弯腰从马车上下去，示意佣人退到一旁，自己接手了这帘子。

　　他俯身掀着帘子，等待洛利亚下车。

　　一旁随行的几个佣人看见这一幕后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温德纳老爷居然做出如此低三下四的动作。

　　本来有人猜测，新出现在温德纳老爷身旁的人只是个学徒而已，现在却抓心挠肝的怎么也摸不准两人的关系。

　　就算是他是温德纳的亲弟弟，这个动作也算不上恰当。

　　温德纳老爷这样登峰造极的人偶师都对他卑躬屈膝……难不成是某个顶级贵族家的少爷？

　　他们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这些猜测断不可能随随便便同人说出来。

　　洛利亚目光凝滞在温德纳身上，过了一会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该下去。

　　外面却不是温德纳在圣托城郊外的居所，而是一座外表装潢精美细致，金碧辉煌的剧院。剧院规模很大，足足有三层，大理石和金饰交相辉映。

　　这绝对不是圣托城所有的，这样的大型剧院洛利亚曾听父亲说过，里面有歌喉优美的演唱家，演技精湛的戏剧演员或者奇形怪状的杂耍者之类的。

　　“跟着我。”温德纳说。

　　马夫和佣人拽着马去停马车，剩下一个佣人留在原地。

　　“洛利亚少爷，走吧。”一旁的佣人小声提醒。

　　洛利亚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后知后觉这竟然是肯特，虽然只在温德纳房间内隔着门听到过。

　　“肯特吗？”

　　肯特明显很高兴，“您居然记得我。”

　　洛利亚的目光在肯特脸上滞留了好几秒，他疑惑的移开目光，没说什么，跟着温德纳往门口走。

　　肯特长得很普通，身高也是不高不矮，人群中所有普通人普通长相好像都聚集在他脸上，如果放在大街上，大家肯定会下意识忽略这个人。

　　可怪就怪在他身为一个雇佣佣人，皮肤居然细腻到毫无毛孔，如深居简出的贵族们，每天花大量时间保养这张脸。

　　剧院门口有身穿铠甲的人把守，肯特哈腰上前掏出一张请柬后他们纷纷弯腰行礼，等待温德纳过去。

　　洛利亚局促地跟在温德纳身后，他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父亲的势力不足以拿到一张入场券。

　　他们在一个包厢落座，温德纳携洛利亚坐在华贵沙发上，沙发上用金线绣着许多不规则的枝叶，扶手雕刻着美妙的花纹。

　　这里位于二楼，位置正好能把下面的舞台看的清清楚楚。

　　有侍从端上水果，轻声摆在桌上。

　　表演还未开始，不少贵族少爷小姐们嘻嘻哈哈打闹，他们对于每月必来的剧院一直持有高涨的热情。

　　门外有敲门声，肯特弯腰去开门。

　　门后面是一个发髻精致的男人，肚子前好像藏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

　　他看起来约三十多岁，一身金白色的衣服沉默着昭告人们他身份的尊贵。

　　他冲肯特点点头，往后退一步，示意自己身后并没有随从。

　　“请转达温德纳阁下，我是来专程感谢他的，不知道现在阁下方不方便。”他居然给肯特鞠了一躬，这一鞠躬并不深，但一个贵族对一个佣人行如此之礼，是闻所未闻的。

　　“哦子爵大人，您不必这样。”肯特回敬一躬。

　　温德纳从敲门起就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伯恩子爵？”

　　此话一出，肯特这才把半开着的门拉开，侧身弯腰请对方进来。

　　温德纳站起身，左手搭在右胸，身体略微前倾朝伯恩点头。

　　伯恩脸色沉下来，他郑重的后腿一步，对着温德纳深深鞠躬，他的身体几乎呈九十度，好几个呼吸后才起身。

　　“温德纳阁下，是您赋予了我的儿子生命，我想不出如何感谢这份恩情。”伯恩解开最外层的衣服，露出藏在肚子前的布袋，里面装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他取下布袋，郑重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布袋里的东西接触桌面发出声响，“请收下我这一点微薄的心意。”

　　洛利亚从温德纳身后探出头，视线停留在布袋上。

　　温德纳勾起嘴角，问洛利亚：“你喜欢？”

　　伯恩这才发现温德纳身后的人。

　　那是一个极美的少年，五官精细如雕，栗色微卷的柔软发丝根根精致，淡粉色的唇嵌在轮廓鲜明的脸上。

　　他静静坐在那，浅色的瞳盯着装满黄金的布袋却没有一丝欲望，只有一股窒塞的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