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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书店 ...

  •   如果陈长年早些知道店主正在打量他的话,他或许会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无比尴尬。

      好在这位店主并没有感到特别惊讶,否则陈长年这儿会儿该是被扫地出门了。

      书店临近年关生意并不好,但周晨风还是每天坚持开业,即使这样做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屋内的设计与他处不太一样,所以说实话,来这里的都是学生居多。现在学生已经放假,没有谁会有那个心思在快过年时来书店陶冶情操。

      或许有,但只周晨风一人。

      他喜欢独处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并不被人打扰到环境总能抚平心境。当然,他还拉得一手好的二胡,闲一些的时候,坐在长椅上拿着二胡拉一首曲子也不错。

      今年北京比他想象中冷很多,大雪纷飞,像柳絮一般飘落。飘落在地上已经看不出雪晶的棱角,一潭死水微澜罢了。周晨风真的不会想到,居然真的会有人来陶冶情操,并且是在晚上。

      看男人颇有兴趣的看着他的纸条,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周晨风不好打扰了人家。毕竟这事说起,还得是他忘挂了招牌。

      屋内暖和得很,灯光亮堂着打在每一处角落,把书店衬托得倒是无比柔和。周晨风稍顿一会儿后,去柜台放了二胡,随后在抽屉里翻找出了一支白色蜡烛。

      又翻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打火机。但还好,找到了一盒火柴。

      火柴划过冒出火星,把周晨风的脸照得更加清晰。金丝眼镜里映出火柴的影子。他一双凤眼被眼镜匡着,像艺术品,眼睛微眯着,有些柔情味儿。薄唇浅勾,带起边上一个小小的梨涡。

      点燃的蜡烛被周晨风用金色的托盘端着,临近长桌处,发现人还没有离开。暖黄色的灯没有白色的亮堂,那男人看那纸条凑得极近,想来还是有些看不清。周晨风径直走过去。

      “啪嗒”一声,托盘被放下。

      大概是事前周晨风没有开口的原因,男人被吓了一跳,反应有些大。周晨风不会有料到这种情况,也是一愣一愣的,站在原地僵直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对面的男人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神情坦然,开口对周晨风说道:

      “抱歉,你是来这里看书的吗?吓到你真是不好意思。”

      说完以后,陈长年又瞥见了占着一个坐的‘霸王围巾’,赶忙过去把围巾拿开。

      他这一岔让人觉得好笑,简直是要怀疑这男人够不够清醒,十一二点了,怎么可能还有人来看书?而且,外面下了那么大的雪。

      看来他真得收回前面那个想法,这种大好时光,真的有人来他这破地方陶冶情操。

      “没事的,先生。”他柔和开口,“我并不是来看书的,您的围巾随意放就行。”

      随后,他把蜡烛往桌子里面推了推。对面的男人似乎是想起什么,赶忙把桌子上的纸条抓起来揉成一团。随后略带歉意打算开口,但周晨风却抢在了他之前。

      “您的情书吗?”他说道。

      陈长年一听,脑子变成了一滩浆糊。这人怎么回事?这教他怎么回答?

      “不是的。”他回答到。

      周晨风轻笑一声,侧身坐在了长椅上,重新看向面这位先生。他眼神多带着些疲惫,下巴还有着一层浅浅的胡子,一身黑色大风衣,再看旁边的公文包和围巾。有些奇怪的风度。

      对面的男人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用袖子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他站着有些不知所以,又不理解为什么周晨风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地坐下。

      心里突然有了些小孩子气,既然都是遭殃的耗子,那他又为什么要当冻死的那一个。于是,索性又坐了回去。

      “我叫周晨风,”周晨风当然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故意在说完上句顿了一下。“是这家书店的店主。”
      说完,还是很标志性地笑了笑。

      转而看向陈长年,他简直要觉得自己的屁股下长了无数根刺,逼得他想跳起来。不过他定性算好,按耐住了这股冲动。见对面人还算友好,便放松了些。

      “陈长年。”

      “其实......我只是因为外面的雪太大不好走,冒昧进了你的书店。”

      周晨风更觉得这人有趣了,他不过打趣一下。

      “没什么的,书店本就要让人进来才好。”周晨风说道,这种感觉像是在安抚一个做错事小朋友。

      外面雪还是同方才一样大,陈长年这才认真看了一眼对面的人。街边的车很少,但还有些许人,到底说是要过年了。孩子是按耐不住,偶尔传来嬉闹声。

      呼吸一滞的感觉,陈长年算是头回知道。第一想法就是,这人好像跟平常看过不太一样。

      想起前面周晨风还说过话,陈长年也就没再看。

      “谢谢。”

      对谁呢?

      周晨风微微一笑,起身去了柜台。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但从陈长年的角度来看,只能看到个头顶,活像一只猫。

      摸了好一会儿,才见周晨风拿出来的是茶叶。一旁有一直热着的热水,周晨风的手搭在水壶的把上,提起水壶泡了两杯茶。他像一个服务员,拿出一个托盘把茶水端了过来。

      “请用。”他温声说道。

      或许是早才到陈长年会说些什么,他又开口:“雪慢慢在小了,不过现在走还是有些不太合适,不如坐下来一起喝杯茶?”

      陈长年这才接过那杯茶,他的手心沁凉,茶杯被他握在手中,暖意渐渐传来。

      “在一个本不该有人来的地方看见了人,你居然没有很惊讶?”他们之间都才刚刚认识,陈长年便随便起了个话题。

      周晨风闻言浅抿了一口茶,随后撑着下巴,半真半假地回道:

      “都是缘分啊,那得抓啊。茨威格说,所有命运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注了价格。设想,我一万天或许才能遇见这么一个人,如果因为我,这一万天等来的缘分就这么没了,那岂不是很亏?”

      陈长年的目光在他抵在下巴的食指上停了一会儿,随后意识到失态,有些慌神地收回了目光。

      “你这么文艺?”陈长年调笑道。

      周晨风嘴角浅勾,带起淡淡的梨涡,回道:“陈先生,缘分就是如此。”

      “那是茨威格的缘分。”陈长年用玩笑的语气说道。

      对方好像真的被他说到点上,低头笑了一会儿,眉毛以上的发丝垂下来,一抖一抖的。当人抬起头来时,才用有些低哑的声音回答他。

      “那么看来你很懂茨威格?”

      “我吗?”

      “或许吧,茨威格告诉我了。”

      说完,陈长年望向手中的热茶,这才发现捧了许久只是小抿一口。于是吹了口气,便端起来一饮而尽了。

      这时再往窗外看,雪已经没有原先那样大,但还是铺了很厚一层。稀稀疏疏有玩雪的人,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的没有人情味儿。不过,至少来说陈长年现在是可以走了。

      茶喝完以后,陈长年起身道谢。周晨风还是坐着,轻点了一下头。陈长年今天脑子有点迷糊,做什么事都很迷糊,以至于已经走了一小节路了。才发现脖子上的围巾没了,转过身准备回去拿的时候,发现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仔细瞧瞧才发现是周晨风。

      他的手上毫不意外的出现了陈长年的围巾。

      “陈先生,茨威格没告诉你走之前要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遗落什么东西吗?”

      好的,第一印象原来是这么没的。

      陈长年没与他多说,外面很冷,周晨风能出来给他送围巾就已经足够了。

      看着人走远后,陈长年才转身离开。他今天没有戴帽子出来,头发上已经有了一层薄雪。但他心不在头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周晨风的话,一万天的日子才可能换来这段缘分,今晚的事,真的是个奇遇。

      更值得的是,他遇见了一个有趣的人。俗话说,好看的皮囊抵不过一个有趣的灵魂,但如果这么想的话,今晚他好像渔翁得利了。

      如果没有刚刚过大的雪,又或说如果没有恰好进到那个书店,那么他都只能达到一个目的。雪地里他的脚印明显,围巾没有系得太好,右边的那边已经掉到了风衣口袋处。

      在今晚,几百米雪地开外处,有人为一段奇遇勾上了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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