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婚晴》芮其

13、13

　　萧飞还替钟凛带来了换洗衣物和公文包。
　　钟凛接过，示意他可以先回去休息。
　　萧飞走后，他打开绿豆饼的包装，掰了一小块递给苏宜晴，“你现在不能多吃，尝尝看，是不是这个味道？”

　　虽然只有两个指甲盖大小，但苏宜晴还是尝出来了，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姥姥陪伴她的时光。
　　那时候她说的每件事，姥姥都会认真听，并没有因为她不如姐姐优秀，就像爸妈那样对她的请求置之不理……

　　同样是绿豆饼，同样有人把她随意的一句话当真，苏宜晴思绪万千。
　　她不舍地把绿豆饼吃完，眼巴巴地看向钟凛。

　　“这些绿豆饼有一个月的保质期，我给你放着，等你过几天好一点了再继续吃。”说着，钟凛把绿豆礼盒放到了最上面的柜子里，只有他伸手能够够着。
　　苏宜晴：“……”
　　她又不是小孩子，还会偷吃不成？

　　“对了，我还没和报社请假。”苏宜晴突然庆幸还好她先写完了稿子，才出的车祸。
　　不然以她现在的状态，没办法动脑，就白费了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采访。

　　钟凛：“我让曲秋替你去请假了，先请两个礼拜，你得好好休养。”
　　“好。”苏宜晴倒没有逞强，她这次除了脑袋和右手受伤比较严重，包了绷带，其实左腿膝盖也受了不小的伤，淤青一片，稍微一动，就钻心的疼。

　　相信曲秋已经和钟凛说过于顺鑫的事了，苏宜晴问道：“那于顺鑫你打算怎么处理？”
　　钟凛面无波澜：“一切按照规章制度来。”

　　这也在苏宜晴的意料之中，于顺鑫本就违反规定在先。如果他真的请假去照顾孩子，可能就不会有这起女婴坠亡的意外发生了。
　　他总要付出代价。

　　钟凛突然道：“你就没想过，你做了这么多，他们夫妻俩万一和好了，会反过来会怪你，害于顺鑫丢了工作吗？”
　　苏宜晴神情变得严肃认真，郑重其事道：“在采访的最后，张梅和于顺鑫态度都很友好，说着感谢我的话。但是之后会不会怪我多管闲事，我不知道。
　　有些事情就像薛定谔的猫，你不打开盒子是不能百分百确定结果的。但是打不打开盒子的主动权是握在我手里的，我可以确定，打开盒子我不会后悔。”

　　苏宜晴的眼神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钟凛眸光柔和下来，道：“我也可以确定，社会需要你这样的记者。”
　　“叮”苏宜晴听到心里那根弦又被轻轻拨动。
　　他并没有像父母和姐姐那般，觉得她当记者是件无关紧要，随时可以放弃的事。

　　丈夫的责任也好，为人本就绅士也罢。
　　总之，他懂得尊重她的理想，她心存感激，道：“谢谢。”

　　钟凛只是点点头，随后他又道：“我扶你躺下休息吧，医生说你不要太过劳神。”
　　苏宜晴头还有点晕，便也顺势躺下。
　　“我就在这里，你有什么需要叫我。”钟凛拿出自己的公文包，在苏宜晴对面的桌椅上办公。

　　苏宜晴从没见过钟凛办公的样子，也不知道原来他办公的时候还需要戴眼镜。
　　她拍过不少男明星戴眼镜的照片，最出圈的还属戚栩那张被誉为“行走的斯文败类”的神图，一举帮他赢得大导的青睐。

　　但在苏宜晴看来，她拍过的所有照片都没有现在的场景出彩。
　　纤细的金属边框，精致而华丽，架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如同镶嵌在他脸上的饰品，相得益彰。
　　夕阳已经落山，他的面庞一半隐匿在阴影里，另一半则被余晖轻柔地抚摸着。
　　他就像介于黑暗和光明之间的主宰者，透着神秘又危险的气息。

　　如果现在手头有相机，苏宜晴一定会毫不犹豫开启连拍模式。
　　可惜，力不从心，苏宜晴的眼皮不由自主地打起了架，她又睡了过去。

　　房间里十分安静，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钟凛察觉停留在他脸上的那道视线已经消失，他侧头一看，对面的女孩闭着眼睛，隐约还能听到她规律的呼吸声。

　　他的目光又转回到电脑的页面，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标题：《产后抑郁症：妈妈们的隐形伤痛》。
　　没错，钟凛在看苏宜晴写的报道，看了不止一遍。

　　良久，钟凛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他又看了一眼苏宜晴，她还在睡，没有醒的迹象。

　　钟凛拿起手机，轻声走出门外。
　　他先是拨出了一个电话，“喂，李叔是我。我想问你点事，你还记得小时候，我母亲生产后的情绪状态吗？”

　　电话那头断断续续说了很多，有时候甚至时间顺序都有些颠倒，但钟凛还是听得很耐心。
　　“好，我知道了。嗯，陈妈会过来做饭，我一个人能照顾得过来。”钟凛又回答了一些李叔关心的问题，才挂断电话。

　　六岁以前，钟凛记忆中的席蕴可以说是喜怒无常，有时候对他很好，有时候又会在他面前歇斯底里，骂他没有用。
　　直到他出了那件事，再回到家中，席蕴早已和钟策离婚。她的情绪也逐渐恢复平稳，面对他的时候更多的只是愧疚。

　　钟凛以为席蕴是不满钟策结了婚后还不忘前女友，所以她恨屋及乌，不喜欢他这个儿子。
　　现在看来，席蕴在生育了他以后，因为和钟策的关系不和，再加上体内激素水平作祟，可能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这个症状在现在都还不能说得上普及，更何况三十年前。

　　好在，席蕴后来遇到了良人，她的心病也被慢慢治愈。
　　之前，钟凛除了怕再次面对席蕴憎恶的眼神，也怕打扰到她崭新的生活，所以从来没有主动和她联系过，都是她发消息过来。

　　他点开席蕴的微信，消息对话停留在席蕴在问他领证的事。
　　他把结婚证的照片拍给席蕴，席蕴嘱咐了他一大堆夫妻相处之道。

　　最后她语重心长道：【阿凛，既然你已经决定和人家姑娘结婚，就要负起一个丈夫应有的责任。】
　　钟凛知道母亲是在害怕他重走父亲的老路，他回复道：【你放心，我会对她负责。】

　　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
　　钟凛想了想，给席蕴发了一条消息：【悦悦，不是一直念叨着要来深华市玩吗？放寒假，您带她过来吧。】

　　席悦是席蕴和后来的丈夫生的孩子，现在在锦城读大一。
　　她一直想来找钟凛玩，席蕴不让。

　　或许，席蕴也是出于和自己一样的顾虑吧，不想打扰到他。
　　钟凛不知道盒子里的情况是否如自己所想，但他想打开这个盒子。

　　不到一分钟，席蕴就给他回了消息：【好，等悦悦回来，我就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她一定高兴坏了。】
　　随后，席蕴又给他发了一些消息，让他不要一心扑在工作上，要记得照顾好自己身体。

　　钟凛：【谢谢妈，您也一样保重身体。】
　　席蕴：【好！】

　　窗外，太阳落了下去。
　　但钟凛知道明天它会再升起来，也一定会再升起来。

　　--

　　门内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钟凛忙收起手机，往病房走。
　　是苏宜晴醒了，她已经坐起身来，皱着一张脸，左手捂着膝盖。

　　看到钟凛进来，她下意识地觉得找到了倾诉对象，“膝盖刚刚碰到床，痛死我了。”
　　钟凛走近：“有什么事，你可以按铃叫我，我在外面听得到，不用急着起身。”

　　还不是因为不好意思叫他，她想上厕所。
　　苏宜晴缓了一会儿，仍倔强地想要自己下地，但是头、手还有脚都有受伤的地方，顾上不顾下。她就像一直瞎扑腾的飞蛾，差点四脚朝天。

　　钟凛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无奈道：“你要去哪？”
　　苏宜晴有一瞬间的羞窘，但她不想再摔了，嗫嚅道：“我想去上厕所。”

　　钟凛眼底不由染上笑意，道：“好。”
　　他扶着苏宜晴，一步一步地挪动。

　　男人温热的气息拂过苏宜晴的脖颈，如羽毛扫过，轻轻的，痒痒的。
　　苏宜晴脸上有些升温，她扶着洗手间的门框，道：“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你在外面等我。”

　　关上门前，她指着远处的一个位置，补充了一句：“你站在那里。”
　　钟凛：“……”

　　苏宜晴出来以后，见钟凛背对着她，真的站在她指定的地方岿然不动，她反而有些过意不去：“我好了。”
　　她好像把他当流氓了，人家只是好心帮她，并没有非分之想呐。
　　好在，钟凛也没有和她计较，听到她的话，立马转身，前去扶住她。

　　苏宜晴的左脚不敢使力，钟凛站在她的左后边。
　　此时她也褪去了羞涩，腾空着左脚，靠着钟凛，把他当成支撑点前进。

　　钟凛穿着白色衬衫，胸前的扣子没有扣紧，他一低头便看到女孩的黑发趁着缝隙，钻进他的胸膛。痒意顺着他的胸口，在全身蔓延。
　　他莫名有些燥热，不甚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道：“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