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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章、童年境况(2) ...


  •   自从被玉蓉再一次戏耍了之后,盼儿很久都没敢再去隔壁。

      她只默默地坐在家门前,承受着,隐忍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孤寂:每一天她都麻木自己,不要去羡慕其他小朋友在一起玩耍的欢乐景象;每一天她都劝慰自己,不要去在意邻居村民们对自己的言语冷漠和指指点点。

      时间久了,日子好像也并没有那么难过,但是盼儿心底里真正渴望的友谊又有谁知道呢?或许压抑的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会忘记曾经欢乐的滋味吧。

      ……

      这日,终于又到了一年一度的端午节。

      顾家村的习俗。每逢端午佳节,妇人们都会放下田间的农活,将其交给自家男人们打理,三三两两的去赶集市,多少换买一些糯米和彩线回来;糯米用苇叶包粽子香香软软,彩线给孩子们系在手腕脚腕上图个吉利。

      盼儿母亲、隔壁的玉蓉娘还有邻居王大婶,也一起去赶集了。临行前,玉蓉娘特意叮嘱,让玉蓉采一些芦苇叶和艾草回来,留待午间包粽子、插门楣。

      玉蓉只是随意地应了一声。这话儿却被躲在自家柴门后的盼儿听了个清楚,她暗自高兴,今天两家里都没有大人,她终于可以厚着脸皮再去找玉蓉姐姐玩儿了。

      长辈们走远了。顾盼儿拿着桌上的一块儿绿豆糕,关好自家柴门,在心底里鼓足勇气,敲响了隔壁的木门:“玉蓉姐姐!开门呐,我是盼儿!”

      玉蓉刚刚背起了竹篓还未待出门,就被顾盼儿堵在了家里,心中不快。

      她放下了竹篓,本想着应付几句就把盼儿打发走,根本没准备请她进屋,更没想要跟她好好玩耍。奈何盼儿拿着一块儿香甜的绿豆糕,笑嘻嘻地求她:“好姐姐,趁着大人们都不在家,你就陪我玩儿一会儿吧?”

      “不!爹娘说了,不让我跟你一起玩!”玉蓉口头上虽然说得坚定,心中却有些执拗,她也不过才七八岁的年纪,怎不贪玩儿?

      “求求你了,玉蓉姐姐你最好了!我把绿豆糕给你吃,好么?”说着,盼儿将手中的绿豆糕举得离玉蓉更近了。

      玉蓉虽然心机颇多,到底不过只是个孩子。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现在时间尚早,并不着急。况且玉蓉又想到,今日晨起时母亲便嘱咐她,端午节阳气最盛,妖邪虚乏难免害人,若是出门定要多加小心,不要沾染了才好;待会儿她真要一个人去采苇叶和艾草也是孤寂得很,不如傍着这“呆傻妹妹”一起,先与她玩会儿再说。

      于是,玉蓉让开了门,请盼儿到屋中与她一同小坐。

      在玉蓉的强烈要求之下,两个孩子玩起了“假扮公主”的游戏。玉蓉理所当然地就地自封,成为了“玉蓉公主”;盼儿则不得不按照吩咐扮演她的奴婢,时刻服侍左右,给她捶腿揉肩,给她扇风送果……。玉蓉借机没少欺负盼儿,呼来喝去,使唤自如。

      两个孩子玩儿了大约半个时辰,估摸着大人们快要回来了。盼儿很害怕玉蓉父亲生气时吼喝的样子,不敢再多待下去,恋恋不舍地想要回家了。

      临走时,她看到玉蓉家的方桌上放了一只草结的蜻蜓,样子逼真栩栩如生;盼儿心中喜欢,便想跟玉蓉借来回家把玩两日。她恳求道:“玉蓉姐姐,你能将这只草结蜻蜓借我玩两天吗?就两天,我保证完好无损地将它还给你。”

      玉蓉很是小气,她并不想将那只草结蜻蜓借给盼儿,又不愿直说,露了她狭隘的心思。尴尬不语片刻之后,她灵机一动,转念想到,不如将这厮拐去陪她一起采苇叶和艾草,说不定回来的时候这蠢货就会忘了那只草结蜻蜓。

      玉蓉暗自动完了这些心思之后,想好了措辞,佯装亲昵地回答:“今日甚欢,我还没玩儿够呢!趁着爹娘没有回来,不如咱们一起去采些苇叶和艾草吧,说不定还可以得到长辈们的表扬。等咱俩采摘回来,把这草结蜻蜓给你拿去便是!”

      盼儿一听来了精神,她太想帮母亲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太想得到父亲的表扬了;在她的记忆里,父亲还从未夸赞过她。于是,当即就要跑回家去寻小背篓,临出门时还不忘瞥看一眼放在桌上的那只草结蜻蜓。

      以玉蓉的心机,怎会看不出盼儿对那只草结蜻蜓的喜欢,她顺势又假意真诚地说了一遍:“等咱俩去采苇叶和艾草回来,我一定将它拿给你便是。”

      盼儿闻言高兴地点了点头,回家取了小背篓,就跟着玉蓉一起到河边去采苇叶了。

      春末夏初的芦苇嫩绿嫩绿的,那一簇簇一丛丛的深绿浅绿映着河水,勾勒出一幅天真无邪的背景画面。两个孩子徜徉其间,偶尔可以看到几只雪白长颈的飞鸟,它们一边在这片足以隐身的芦苇荡中栖息,一边捕捉着误入泥汪水涡里的游鱼当做饭食。

      盼儿紧跟在玉蓉的身后,不敢落下分毫。她从来没有踏足过村外河边的这片芦苇荡,因为平日里她总是一个人;母亲说芦苇荡里很可能会藏着心思歹毒的恶徒,独自一人没身其中太不安全。

      这片芦苇荡格外的繁茂葱密,远观一片深浅碧绿随风摇曳,如海洋一般波浪阵阵美不胜收;行到近处,才可看见其间的狭窄小路,蜿蜿蜒蜒地被芦草遮住,平添了几分神秘。这些隐约可循的小路,大概是这两日村里的婆婶姨姐儿们,提前来采苇叶时才刚刚割辟的吧。

      盼儿欢喜地看着那一株株比自己还高的芦苇,每一棵都伸展着青嫩的叶片,闭眼轻纳一口气,瞬间就可以感受到满心满腹的清香。她的内心荡起一种幸福快乐的感觉,完全可以忽略掉玉蓉在前面略显嫌弃的神色和话语。

      小姐妹两人采完了苇叶,又准备上山去采艾草。按说村口的那个小山坡上也有艾草,但是玉蓉却领着盼儿去了“后山”。

      后山之所以被顾家村的人习惯如此称呼,是因为它坐落在村口那个小山坡的后面,要比那个相对平缓的小山坡高上四五倍,山路也陡峭崎岖了很多,置身其中通常是不见人迹的,村里只有几个熟悉山路的大人们,才敢经常到那深山中去劈砍柴火。

      玉蓉比盼儿大两岁腿脚自然便利一些,却自顾自地行在前面,根本也不拉不等盼儿。顾盼儿跌了一跤,差点滑落下去,玉蓉却大声地嘲笑她是笨蛋。顾盼儿生怕自己追不上玉蓉寻丢了山路的岔口,丝毫不敢落后,她顾不上浑身擦破了皮肉的伤口,跌跌撞撞竭尽所能地快速追赶,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跟在后面。

      终于到了山顶,盼儿这才放心地长舒了一口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玉蓉已经摘了一颗艾草放进了自己的背篓里;玉蓉并不告诉盼儿什么样的才是艾草,她只顾自己低头拾采。盼儿只能留心地看着,学照玉蓉的样子,去采那些模样与她手中尽可能相似的野草。

      不知不觉中,盼儿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她低着头手下不停地采着“艾草”,认真的样子好像忘却了周边的一切,完全没有意识到日头已过中天,正在慢慢地向西偏移……

      等到盼儿采满了一小篓的艾草之后,直起背脊抬头再看时,却已经丝毫寻不见玉蓉的半个身影。更不知是何时,玉蓉竟然趁她不察,抛下她一个人偷偷地行远了。

      没错,这是玉蓉在心里早就计算好了的。她要在爹娘和乡邻长辈们回来之前下山,先赶到家里,免得被爹娘发现她又跟顾盼儿搅在一起,责备于她;也可以瞒住乡邻们,不让任何人觉察是她带着顾盼儿上了后山;至于那个呆笨的蠢货,她还想惦记借走自己的草扣蜻蜓,门儿都没有!

      玉蓉回到家后,细致地整理了自己的鞋边和鞋底,擦干净了粘在上面的草叶和泥土,任何人也看不出她今天曾上过山的痕迹;而且她还想好了,一会儿爹娘回来后应对的说辞,她只要说,那些艾草是从村口的小山坡上采回来的,爹娘自会相信。若是顾盼儿还能有命从后山上回来,不识趣地向大人们告状,娘亲也自会按照这个说辞来替自己遮掩。

      顾盼儿一个人在山顶兜兜转转,寻遍四下却都不见玉蓉的身影,再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急得大哭起来。她本就年幼体弱,平日里又极少有机会与村子里的孩子们一起玩耍,就连村口的那个小山坡总共也没去过几次,这个后山她更是头一遭来,哪里会认得下山的路?

      盼儿理所当然地在山间迷了路,她心中万分焦急和恐惧,越哭越凶,越哭越是迷茫地辨不清方向……

      日渐西落。回到家中的母亲,寻遍四处不见盼儿的踪影,心中惶急。

      翠娥知道,盼儿平日里鲜少出门,更没上过什么山,因为害怕孩子一个人走丢,所以什么都没有让盼儿去摘采,不惜多花费几个铜板,从集市上都买了回来。刚一回到家里,就惦念着恨不能马上包粽子过节,却不见了盼儿的影子,温婉的少妇当即慌了神色。

      顾大柱倒是浑不在意,他索性连找都懒得去找,口中还念叨着不咸不淡的风凉话:“一个生来不祥的东西,你找她做什么,丢了不是更好!”顾大柱说这话时神情慵懒,坐在吱呀作响的方桌前昏昏欲睡,好像丢的并不是他们家的孩子,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儿,满脸漠不关心的样子,丝毫不想费半个力气。

      已近黄昏,顾盼儿仍旧被困山中。她观望四下,举目望迄之处皆是密林,眼看着天色又暗了几分,却是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她急得嚎啕大哭。瞬时,天空中电闪雷鸣,乌云急布,猝不及防地竟下起雨来……

      原来,因为虚耗妖灵同胎托生寄宿体内的缘故,顾盼儿平素里些微的情绪变化小哭小闹,虚耗妖灵的魔力尚行微弱不会显现,天色阴晴也不会受到影响;但是她心中若有极端悲戾的情绪波澜汹涌,像此刻这般焦急、沮丧、惊恐、绝望,便会激发体内虚耗妖灵的魔性,长哭吼啸都会震动天地电闪雷鸣,严重时还会伴有阵阵雷雨。

      顾家村的乡民们,有的在用晚膳举家庆贺端午佳节,有的在赛龙舟争先恐后,有的在岸边三三两两地往河里投放粽子纪念屈原……。忽然之间,他们看见头顶乌云密布,天降雷雨;又观顾家村周遭的天色放亮,万里无云;还以为是屈原神显了神灵,纷纷跪地参拜。

      恐怕在这座村子里,只有翠娥才会焦急得,无暇驻足观望这“天现异象”。她身上穿着的单衣,早已经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雷雨淋得尽湿,却仍旧脚步匆忙地四处寻找她的孩子,没有一点儿要停歇下来的意思;与这周遭一切的奇闻轶事相比,她只是更加担心盼儿的安危,

      翠娥心中坚定:不惜寻遍这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她也要找到盼儿。隔壁邻居家,她早已经去问过,玉蓉母女都说并没有见过盼儿;现在她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盲目地四下寻找,脸上焦急的神色透露出她内心浴火如焚的担忧……

      正在无光城中闭目养神的雪姬,觉察到了虚耗妖灵乍一显现的微弱魔性,她顿时睡意全无从床榻上欣然起身,简单在心中谋划了一番,纵身飞天离开了无光城。雪姬循着那股几不可察的魔性,在茫茫天空中也辨得清方向,她奔着那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的降雨之处疾驰而去。

      到了顾家村上空,雪姬终于寻到了顾盼儿的所在,她停下身法得意地暗笑。

      雪姬心想:真是天助我也!刚好这女娃被困于山中,四周无人,此时若不下手将她带回魔界,更待何时?于是,她在电闪雷鸣的阴雨之中又加了一股黑风,想要借着这天赐良机,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顾盼儿掳到魔界。

      人间的端午节,是一年里阳气最盛的时候,利神明辟鬼邪。风云卿正在朝露殿前的净思台上向下观望,却见顾家村方向的那一小片天空,突然之间乌云密布电闪频频;他霜眉微蹙拈指一算,今日并无雷雨,遂想到顾家村体内寄宿着虚耗妖灵的那个女童,推测多半是那孩子出了什么事情,激发了虚耗妖灵还未成形的微弱魔性,这才聚集了阴戾之气化成乌云密布当空。

      风云卿唤来一尘不染的行云,凌驾端立其上御风而行,宽袍两袖翩翩飞腾,眨眼之间,就稳稳地飘移到了顾家村的上空。

      他竖起修长的手指,捻着仙决,驱散了顾家村上空聚集的阴戾邪气。乌云一消,雪姬作法化成的黑风就变得格外显眼,风云卿一看便知;他循着那黑风狂吹之处,果然看到了迷路深山之中惊惶无措的顾盼儿。

      天色越渐暗默了下来。顾盼儿突然之间哭得有些累了,她伸出稚嫩的小手只见黑影不见指白,周遭也都阴暗了许多,四目所及的那些密林盘虬着枝干又变得怖人了几分。顾盼儿心中惴惴,猛一回头,她又看到了密林中贴地蹿来的黑烟,顿时寒毛倒竖胆裂魂飞。

      风云卿见状,俯身悄悄飞落林间。他摇身一变,幻化成一个砍柴老翁的模样,花白着胡子,看上去依旧精神抖擞仙风道骨;他复又捻了个决,身后随即多出一抱粗细均匀的断木枝,左手一张,凭空又捏握一把砍柴的铁斧。

      风云卿满意地捋了捋胡须,神色中尽是慈祥的笑意。他试着上前与顾盼儿搭话,询问她迷路的缘由,又问了她家住何处……

      因为有了风云卿罡正清冽的仙气相护,雪姬再无法靠近顾盼儿分毫;这千面魔女施法作下的那股黑烟,也遁地氤氲不消自散。雪姬识趣得很,看见风云卿决意出手相救,她自知法力不敌;为了避免二人相见尴尬,她并没有露面,当即收了身法,席卷着墨云悄然离去。

      雪姬飞回无光城后,心思烦乱地徜徉在大街上。她这才发现,今日的魔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每一个房檐下都高高地悬挂着避阳镜,族众们个个自危担惊受怕,躲在屋中不敢出门……只是为了躲避人间端午节过盛的阳气。

      此番景象,让刚从顾家村那里失手的雪姬更是大受刺激,一阵难以压抑的恼羞忧愤之情涌上胸口,如刀一般剜绞着她的心头。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心尖疼痛五内俱裂,施法行起了凌光疾步,以闪电一般的速度穿过无光城中的大街小巷……

      终于回到了黑霜宫,雪姬再难掩盖心中不断翻涌的恼羞烦忧之情,拂手打翻了一桌的葡萄美酒、瓜果核仁,口中还忿忿地碎念着誓不甘心。

      顾家村里,年轻的妇人找不到孩子,已经急得快要发疯。她挨家挨户地敲着门板,四处询问邻里乡亲们,是否有人看到过她们家的盼儿;但是乡亲们给出的答案,无一不令她失望欲绝。

      后山的密林中,风云卿引着顾盼儿一步一步地向山下挪移。他装作慈祥的砍柴翁,自言对山路特别熟悉,用他修长温暖的大手牵着顾盼儿稚嫩的小手,一步一步地向山下走去:遇到圆石坑洼,他就小心仔细地在手上多加几分力道,怕她跌倒;遇到陡峭断壁无处落脚,他就伸出步云靴,让小盼儿踩在上面当做阶梯。

      风云卿丝毫没有嫌弃小盼儿笨手笨脚,也没有在意她踩脏了自己的步云靴,幸好小盼儿生得瘦骨伶仃,实打实地踩在脚背上也没有多少份量,风云卿一身的鹤松仙骨还可以承受。

      一“老”一小两个人,就这样亦步亦趋地下到了山脚。

      盼儿看着眼前的顾家村,望着不远处已经完全黑如墨色的天际,那些依稀可见的点点星辉之下有她自己的家,那个立足见方的茅草屋里,处处都弥漫着母亲的疼爱和温暖。

      她担惊受怕了一整个下午的心终于落地了,她高兴得红润了眼眶,却隐忍着没有哭泣。盼儿乖巧地向风云卿鞠了个躬:“谢谢您,神仙爷爷!”

      风云卿虽然变化了样貌,但是性格却没有变,依旧清雅寡言。他将法指隐入淡蓝色仙袍的袖口,瞬间变出一个平安符来,“慈祥”地拿在手里送给盼儿:“今天是端阳节,既然遇到便是造化,这个送给你,小心收好。”

      顾盼儿从风云卿的手中接过平安符,看了看,将它仔细地收到衣襟里,恭敬地揖拜:“谢谢您,神仙爷爷!嗯……那个……,天色已经晚了,要不您到我家歇一宿,明日再回吧?哦,对了!神仙爷爷,您住哪儿呀?”

      风云卿看着顾盼儿天真单纯的样子,说起话来没头没脑,也不免觉得可爱,一颗冰心瞬间融化;但是他却无法回答她的问题,更不知要从何说起,只是叮嘱道:“我给你的平安符,一定要日日贴身佩戴,它可以保护你平安长大远离邪祟,切记切记。”

      “是的,神仙爷爷,我记住了!谢谢您送我回家!可是……我踩脏了您的靴子,您会生我的气吗?”

      风云卿微笑着不作回答。他估计这顾盼儿若是再不回家,她的父母恐怕是要着急的,也再无什么嘱咐要与她说讲,当即隐遁了身形,消失不见。

      顾盼儿眨了眨荔枝一样又大又圆的黑眼睛,就再也寻不见那“神仙爷爷”的半个身影,当即傻了眼。回晃过神来之后,她才不明不白地在心底里自作解释,原来她遇见的“神仙爷爷”真的是神仙,也未可知。

      盼儿环顾四下,天色已经漆黑,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当下最要紧的应该是尽快回家。盼儿从来没有在外面待到这么晚过,她虽然没在母亲的身边却也不难想象,现在母亲该有多么焦急,于是她转头拔腿就往家跑。

      乡间的小路,一到夜晚尽是黢黑,四下里阴森森的不见生气。顾盼儿心底里突然涌出一阵心惊胆战的畏怯,她感觉浑身的汗毛都好像要竖起来一样;就在这极尽的恐慌快要将她吞噬的时候,她想到了刚刚那个神仙爷爷留给自己的平安符,她伸出稚嫩的小手摸了摸胸口,触碰到了那灵符的所在,心里瞬间放松了大半。

      其实,风云卿送给顾盼儿的平安符,确切地说,应该叫做辟魔符。它能使一切魔邪妖物避路而行不得近身,否则便会法力尽失,甚至灰飞烟灭。

      风云卿知道,顾盼儿既是虚耗妖灵选中的宿主,那么她就避不可免地要承担很多异于常人的压力和厄运。现在还好,除他之外,只有雪姬知道了顾盼儿身宿虚耗妖灵的这个秘密;待到将来,妖灵魔力成熟壮大之后,顾盼儿早晚会成为各方魔邪妖物魑魅魍魉日夜觊觎的“猎物”。若无此符护身,顾盼儿就算今日侥幸躲过一劫,他日早晚也会被那些邪魔之类掳去;到时候,对她体内妖灵之力望而垂涎的,就不再只是雪姬一个。

      顾盼儿跑着跑着,终于看到了一点熹微的光亮,她心下一紧,不知那处停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再近一些,她终于看清了那个拿着火把的人,却正是娘亲在苦苦地寻她。

      盼儿看着母亲焦急到憔悴的身影,眼眶兀地就湿润了。

      母亲似乎也看见了盼儿,她站在原地张开了温暖的怀抱,好像在迎接一个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宝;盼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狂奔着扑入母亲的怀里,再也禁不住泪如泉涌;母亲爱抚地轻轻顺着盼儿的脊背,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小人儿心中的无限委屈,她搂着怀里的孩子,一颗焦急慌恐的心终于可以落地。

      良久母亲才温柔地试问盼儿,这大半天的时间是跑到哪里去了?

      盼儿刚要如实回答,却看见了不知是何时偷偷溜蹿出家门的玉蓉,此时正躲在田垄旁的草垛后面。她是来看笑话的吗?透过幽暗的月光,盼儿仿佛能看到玉蓉正对着她得意地坏笑,那坏笑之中还带着十足的挑衅之意,全不像在大人们面前佯装的那样乖顺。

      顾盼儿第一次觉得,原来玉蓉是那样可怕。

      她支吾着想要回答母亲的问题,却终究不敢实说是被玉蓉拐到山上去了;她不想温娴的母亲去找隔壁那个蛮不讲理的妇人争吵,她不想再跟顾玉蓉一家三口有任何的瓜葛。

      盼儿终究什么也没有回答,她只是躲在母亲的怀中伤心地哭泣……因为她被自己视作姐姐般对待的玉蓉戏耍,因为她轻易地上当连累母亲焦急难过,因为自己一直以来对玉蓉的信任和友谊而不值,因为母亲四处疯狂地寻找自己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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