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花楹》缘芊

6、第 6 章

　　人生本就枯燥乏味，有趣的灵魂带给了世界生机。
　　祈月便是那万里无一的有趣灵魂。她的裙摆随着轻快的舞步在草原上随风飘扬，她说那是风的孩子将她轻轻托起。
　　夜晚的星空，她说那是磨成细闪的珠宝。天空黑色的幕布，她说那是被墨水浸染的款款丝绸。土星的光环，她说那是高维宇宙赐予的奇观。
　　她生下来好像就被写满了对世间的爱意。
　　她曾写“爱意将我的心脏焚烧，我的爱如玫瑰那般明艳，我的心脏会如野草那般，被爱意焚烧后重新疯长。”
　　也曾写“维纳斯，请垂怜于我吧，请向我撒下属于你的爱怜吧！狂欢在这荆棘丛中，荆棘刺破我的肌肤，伟大的爱治愈我！”
　　她的爱不是浅薄的男女之情，而是对生命、对自由、对人世间万物的爱，她像造物主那样深爱着这世间的一切。
　　她像一只格查尔鸟，生来便是自由的。
　　她不拘泥于小事，听从自己的内心行动，而不是听信他人的耳语。她不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她就是她，不是任何人，是完全独立的个体。超脱的思想与审美使她与众不同，这也是她内心无人可以踏足的原因。她善待每一个人，哪怕只有一面之缘，她也会将自己最好的状态呈现，这与表演型人格的惺惺作态不同，她是为了给世间带去欢乐，给他人带去温暖。
　　她如乌桕树那般。乌桕树的美不止在秋，更在四季。而她的美不止在貌，更在精神。
　　她的眸子如门前的小溪那般清澈，红唇轻启时似桃花那样美艳，笑起来冬日的皑皑白雪都变得如棉花一样给予人温暖。再惊艳词汇描述她的容颜都不够格，给人的感觉就像春日的微风，夏日的雨，秋日的彩叶，冬日的梅。
　　言语传递不出她的内心，于是便用画笔勾勒了她眼中的美好。
　　她的父亲是爱喝酒的高官，每次一喝酒便对她非打即骂。母亲是一个温柔的妇人。家道中落后二人便开始因为钱财争吵，父亲逐渐不回家，却又在她想挣脱束缚时一次次折断她的翅膀，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将她困于囚笼之中。母亲也为了金钱和父亲的爱，变得执拗，她如恶魔一样用着尖利的嗓音将她梦想的泡泡戳破，她企图与母亲探讨，母亲却不屑地说“你能挣几个钱”。
　　在这种家庭中长出的她，有时会情绪失控变的暴力癫狂，受到刺激时大笑着哭，做出疯癫的举动。有时心中爱的种子又疯长，长成参天大树，将一切情绪排斥在外。她是别人口中的小太阳，也是自己口中的疯子。
　　后来她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了，对方赔付了五十万便想草草了事，十五岁还在上初中的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压力，父母的房子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她的。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从学校退学，然后开始了她所热忱的画画。这一次，她是带着必死的决心尝试的，无非就两种结果，成名与死亡。
　　原生家庭让她成为了不死鸟，她一点点将折断的翅膀修补，决心拼尽全力飞向她心中的乌托邦。她是玫瑰，却又比玫瑰更坚毅；她是雏菊，却又比雏菊更美好。
　　天赋让她在画画的路上越走越远，她每幅画的价值从十几块变成几百块，又演变成几千、几万。
　　在她第一次将画卖出十三万高价时，她流出了泪水，其中有酸涩有开心，她想到了这半生的艰辛，她认为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是涅槃重生的凤凰，是石缝中仍挺立的青松，是荆棘丛中的蝴蝶。
　　她从不会去看心理医生，她认为她没病，只是情感过于丰沛。或许这是事实，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人，懂的会比一生安逸的人多得多。像她一样的人，见过荣华富贵，也见过民不聊生。她比从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人、从来没见过山顶的人，活的都透彻。
　　独自一人的别墅，外面下着暴雨。她打开了空调窗户和门，感受着雷鸣与闪电，感受着万物被雷雨支配的恐惧。她放肆大笑，拿起红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脸颊上的红晕如儿时父母扇在她脸上的耳光一样鲜红。她将红酒瓶摔在地上，红色的液体留了满地，清脆的响声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将桌布从餐桌上扯下，连带着花瓶和餐具都一同掉落。
　　她不去查看被溅起的陶瓷碎片划开的一道道伤口，从酒柜中又拿出一瓶红酒。她坐在钢琴前，瓶口的木塞被拔出，她往嘴里灌着，随即又重重放在一旁的高脚圆桌上。她掀开琴盖开始演奏“花之舞”，随着节奏的逐渐紧凑，她的情绪也变得高涨，在发泄完这一切后，她盯着半亮的天，支撑着自己走到了沙发旁，便瞬间瘫倒在沙发上。
　　她太累了。梦里，蓝花楹与月亮互相依偎，淅沥的雨，美丽的眸，和拿着丙茂酸钠缓释片、舍曲林、帕罗西汀的少女。
　　梦醒时，她头疼欲裂，在沙发上缓了很久才恢复正常的神志。看着满地的狼藉和渗进房间的水污，她又想起了母亲的尖利嗓音，她烦躁地将枕头扔在地上，打电话请保洁公司来打扫房间。在他们打扫完之前，她将带着时一出门去郊外，昨晚她意识到情绪在崩溃边缘时，便把时一放在了房车里，她穿好衣服去房车查看时一的情况，发现时一还在睡梦中，于是便出门吃早餐了。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打，向蓝楹发去了消息。
　　“在干嘛呢”
　　那边很快显示正在输入中
　　“我在写小说，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当模特，我已经有了大致构思了”
　　那边久久没有回复
　　她关上手机，走近一旁的早餐店，点了桂花糕、绿茶和烧卖。
　　热气腾腾的烧卖端上餐桌，香气四溢，祈月的胃口瞬间被钓起。咬下第一口时，蓝楹的消息突然来了，祈月冷不丁被烫了一下。
　　她打开手机看了消息“明天吧，我的小说存稿差不多够了”
　　祈月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打字回复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