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路上的绊脚石》子七庚桑

83、第 83 章

　　“空青姐，调整呼吸，专注于脚下！” 浮萍见状，对空青喊话。
　　专注于脚下？好熟悉的话语，空青的思绪回到一年前，在凤尾山木樨也是这样教自己攀岩的。木樨坚定的眼神，有力的手臂，此刻浮现于脑海。“专注于脚下，专注于脚下……” 空青心里默念，把注意力从深渊拉回，仿佛木樨在身边引导着她，瞬间没那么恐惧了。她又开始迈步，仔细的选好每一步的落脚点，缓慢的走过了嶙峋的石桥。刚走过去空青就虚脱般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惊魂未定。浮萍和俞桂枝相视而笑，给她足够的缓冲时间。
　　过了石桥就是100米的缓坡，缓坡的尽头就是李道长住的山洞了。而李道长早就在洞口迎接她们了。空青看到眼前这位老太太一身黑色道袍，满头白发却面色红润，肤质细腻有光泽，竟然没有多少皱纹。根本看不出来多少岁。空青脑中立刻蹦出一个词：仙风道骨。
　　“师父！” 浮萍一看见李道长就跑过去跪下来抱住老道长的大腿，甚至带了哭腔，空青还没见过浮萍这么激动过。想必是真的跟老道长很亲吧。
　　空青的判断是对的，浮萍确实跟老道长很亲。因为浮萍是老道长在游历行脚的时候在路边捡到的弃婴。一点点把她拉扯大，教她识字算术，又教她道门的一些工夫和技术，待浮萍长大一些，又把她送到老朋友俞桂枝那里学习医术。每年俞桂枝都会带着浮萍回来看望老道长，又是一年没见，浮萍很想念师父。
　　“哎，好孩子，快起来。” 老道长扶起浮萍。
　　“就知道你们会来。” 李道长乐呵呵的先开口迎接剩下的师徒二人。
　　“哎呀老神仙，您可真是老神仙，怎么就算到我们今天会来的？” 俞桂枝感到惊讶。
　　“快进来吧。” 李道长把她们引进洞里。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空青不会相信在现代社会还有人住在山洞里过着原始人般的生活。这座山洞巧夺天空，洞门正好一人多高，洞门上方楷体刻着 “真一洞” 三个大字。洞里空间很大，温度适宜，阵阵飘来淡淡的檀香味，还不时有潺潺流水的声音入耳。也许这就叫别有洞天吧。洞内的结构自然的分成几个空间，有简易的桌子板凳，大石板做成的床……
　　空青脑中立刻浮现好多问题，这位老道姑到底多少岁了？她在这里怎么生存？饮食怎么解决？用水用电怎么解决……? 可刚见面又不好意思多问，只好用心体验观察。一进洞门，或者说一靠近李道长，空青立刻敏锐的察觉到身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平静，又有些愉悦，那是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奇妙感觉。

　　几个人围着桌子坐下，围炉煮茶，俞桂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清淡素月饼，几个人边吃边聊。
　　“老神仙，这是我新收的学生，景空青。空青啊，快跟老神仙问好。” 俞桂枝首先开口介绍。
　　“道长您好。” 空青，礼貌起身问候。因为不知道这老道姑到底多少岁，叫阿姨吧，好像把人家辈分叫小了，毕竟连俞老师都对她毕恭毕敬的，不像一辈人，叫奶奶呢，又怕把人家叫老了，因为这老道长实在是看上去没那么老。那么只好叫道长了。
　　“嗯，好孩子。” 道长微笑着看了看空青。又说：
　　“你现在心里一定在好奇我多大岁数吧？还好奇我一个老太太怎么在这山野间生存。”
　　空青一下被说中心思，即惊讶又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浮萍。可是浮萍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笑着喝了口茶。
　　“呵呵呵……” 老道长笑起来，继续道：
　　“我现在还能拾得动柴，种得了菜，也背得动粮食，水源离的也不远，维持生活没问题的。至于年龄嘛，道不言寿，就不告诉你啦！呵呵呵……” 老道长又笑了起来。
　　听到道长这样说，空青立刻放松了下来，觉得跟道长亲近了几分。
　　“老神仙，我跟你说哈，我这个学生不错的。悟性非常之高，学东西那叫一个快，还非常努力，心能静下来，现在能静下心的年轻人太少了啊。但是呢，她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呆又有点闷。”
　　空青发现俞老师在夸人和数落人的时候从来不会吝惜语言。被夸的又有点不好意思，可俞桂枝才不管那么多，继续滔滔不绝。
　　“这小书呆子不只悟性高，品德也是一流的，前段时间我们不是去草原了嘛，她还舍身救过一个孩子的命……” 俞桂枝竖起大拇指，把空青就小塔娜的事情跟老道长讲了。空青发现俞老师在老道长这里怎么这么多话。
　　“你当时就没考虑到自己会被伤到甚至丢了性命吗？” 待俞桂枝说完，老道长转向空青，慢悠悠地问。
　　“当时也没有思考，第一反应就是救下那孩子。” 空青如实回答。
　　“才是德啊。” 李道长感叹、
　　“你们看看这 ‘德’ 字怎么写？德就是立人加真，真又怎么写呢？是直加心，直心为真，也就是说你最直接的发自内心本能反应去做利于他人的事，而不是被胁迫被说教去做的事，也不是为了某些目的去做善事，‘行贤而去自贤之心’。所以德就是 ‘真’ 和 ’人’ ，即所谓 ‘真人’ ，我们道家为什么叫张真人、李真人，因为我们修的就是这个真、这个真的德，而不是假的虚伪的德。” 老道姑继续说：
　　“你当时第一反应去救人，没有其他的想法，这就是真的大德。”
　　空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见解，心里吃了一惊，觉得自己遇到高人了，这老道长有道行。可她立刻又陷入了沉思，那么她和木樨呢？
　　“道长，我有些不明白，如果按照自己的真心行事会害了对方呢？” 空青发问。
　　“首先你要确定你按照真心行事真的会害了对方吗？据我所知，人类有一部分确实是性本恶的，比如一些天生坏种，会从伤害他人的过程得到快乐，如果他们按照自己的真心行事那么确实会害人。那么，你觉得你是这种人吗？” 道长回答道。
　　空青想了想，自己确定吗？不离开木樨真的会害了她吗？从自己的判断，确实会的，可是木樨最后一次见自己的样子至今让她想起来就会心痛不已，木樨绝望的眼神，充满了忿恨和不解，她能走出来吗？自己这样做对她来说真的好吗？
　　“那么道长，如果为了对方好，但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本能和真心，是不是一种虚伪？” 空青再次发问。
　　“从我的修行观念来看，是的，因为你的真心和你的行为不一致。这就是扭曲，是虚假，会让□□生病。我们道家修的就是一个真。我们人类成长过程中受过太多的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行为规范的教育，其中很多内容是与我们的天真本性背离的，于是成就了很多病痛。我们的修行，就是要把天真本性找回来。” 道长再次耐心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