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隐路上的绊脚石》子七庚桑

36、第 36 章

　　几天后，那位80多岁的老年患者在服用了空青开出的方子后，康复出院。
　　空青也如期出现在灵兰药业。姜木樨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着景空青，发现她精神气色都恢复得不错，放心了许多。她们的相处也更加自然。即使在传递药材时偶尔的指尖触碰，也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
　　“你……好点了吗？” 姜木樨还是想确认，空青有没有从外婆离世的阴影中走出来。
　　“还好，想念是肯定的，遗憾也是有的。我治好了别的老人，却再没有机会给外婆看病了。可一想到外婆是长寿之人，无疾而终，又觉得外婆是有福之人。”空青如实回答。
　　“空青也是有福之人，被外婆爱了三十多年。”
　　有福之人吗？空青短暂回顾了一下自己的人生，虽然从小体弱多病，但也没缺胳膊少腿儿，父母也没让自己挨饿，长大了虽然感情失败，但事业还可以，还有外婆一直疼爱着自己这么久，应该知足。

　　“小的时候，我的外公也很疼爱我。可是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外公就意外去世了。外公身体特别好，也会调养自己身体，要不是意外的话，现在也得九十多岁了。”
　　空青看到了姜木樨望向窗外的眼神里多出些许悲伤和怅然，那样的落寞和孤寂。
　　她也学着姜总安慰自己的样子，伸出手掌轻拍对方的上臂。姜木樨瞬间回神，她没想到空青竟然能主动安慰自己了。
　　“还记得我的邀约吗？” 姜木樨回过头忽然问道。
　　“嗯？” 空青一头雾水，显然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唉，果然忘记了，端午过后我邀请过你去爬山的，结果一直忙，拖到现在都没能成行。”
　　空青立刻想起姜木樨的邀约，有些不好意思，竟然给忘了。
　　“不如我们这周末就去好不好？公司前期工作完成差不多了，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就去。”
　　姜木樨眼睛亮了起来，满心期待地询问。
　　“可以的，这周末我有时间。” 空青也想去大自然中换换心情了。

　　初夏的好天气，阳气已经完全生发起来，大地的温度还没有聚积到最热的时候，早上气温不冷不热，空气湿度刚好是最舒服的时候，太适合出游。空青换上封存已久的户外运动衣帽，背包里除了常备的保温杯也不知道再带点什么了，毕竟姜木樨已经提前告诉她说什么都不用准备。
　　木樨今天没有开那辆性能车，而是换了个硬派越野车。空青心想，去郊游而已，至于开这种车吗？木樨看出了她的疑惑，也不说话，接过她的背包往后备箱一扔请她上车了。

　　一路向东。

　　凤尾山在G市东部，是G市东部丘陵山区离市区最近的一座山，海拔不高，风景秀丽，轻度开发，是G市人节假日休闲的好去处。以前党潞在的时候，空青经常和党潞来这里爬山。山林的清新空气让党潞开心得边走边唱，而空青喜欢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无忧无虑的开心模样，自己也跟着莫名开心，那曾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党潞离开G市之后，她再也没有去爬凤尾山了。

　　姜木樨瞥见空青安静地望着车窗外面的世界，长长的睫毛不时忽闪忽闪，看来小景医生又进入自己的世界了。
　　“想什么呢？” 姜总打断了她的思绪，微笑着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就是想到以前还在读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爬山。不过您今天走的路好像不太对？” 空青看到姜总快到凤尾山时一个转弯转到了小路上，这条路并不是去凤尾山的路。而是通向凤尾山后面更深的深山里了，人也越来越少。
　　姜总没有回答她，只是给了她一个神秘的微笑。不知又在卖什么关子。
　　之前跟老师和同学来山里学习采药，在这附近露营过，自己也带过学生来采药，所以这一代的深山还比较熟悉。只是她们采药还是会走比较缓的坡，最安全的线路，毕竟带学生出来安全第一。而现在姜总走的路线是越来越险峻了，开着她的越野车就上了盘山路，而这条盘山路并非铺装路面，只是当地人修整出来的简易土路且没有护栏。一路上各种急弯，每次感觉要冲下山崖都能丝滑过弯，空青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强行保持镇定，只不过手已经紧紧抓住车门上面的扶手，终于明白今天姜总为什么要开越野车了。一路蜿蜒，在半山腰的一片林间空地，姜总把车停下了，空青终于松了口气。

　　“我们的旅程只进行了一半！”姜总看了看空青。
　　“既然来了就要到山顶，剩下半程路车子是上不去了，需要我们靠自己的双脚来完成。现在出发，下午我们就能登顶。” 看到空青一脸茫然，姜总继续解释道。
　　“登顶？我可以不参加登顶吗？” 空青有些后悔答应姜木樨来爬山了，她以为就是郊游而已，怎么还要登顶？自己心肺功能很差，哪来的力气登顶，即使登了顶，会不会很险峻，对于一个恐高的人……空青脑子里仿佛千万种想法同时冒出来。

　　爬山就一定要登顶吗？空青从来不认为爬山就一定要登顶，她更享受游玩的过程，更喜欢欣赏沿途的风景，比如绿树丛中的几点红花、清脆悦耳的鸟鸣、泥土清香中混杂的花香，或是路边偶然发现的珍贵草药。
　　她好像做任何事情都是关注过程超过结果，把脉时用指尖感受患者每一次脉搏的搏动、整理病例除了往医院的信息系统里输入之外自己还要用钢笔把典型病例手写再整理一份，她享受手写时笔尖在纸上划过的的触感和刷刷声，虽然花的时间较多但却让她对病情的记忆更深刻、上课时的讲解多数用粉笔书写配合，少数用PPT，看似没有效率却在留白里让学生有更多时间思考，能力提高更快。她不喜欢做任何事情都带着很强目的性，当然治病救人除外，事实上她看似慢悠悠却细致入微的工作方式治好了很多患者。
　　她见过太多因为盲目内卷而生出的病：只想当厨师的孩子被强迫去学金融，结果被父母逼成抑郁症、睡眠不足的白领强迫自己跑马拉松导致的心衰、小孩子被父母强迫上各种兴趣班而生出那个年龄段不该出现的虚劳病。人们一定要把自己弄的很累搞得压力很大，好像轻松的活着是一种罪，而事实上轻松只是人类的天性而已。生活本身已经很难了，可人类还是忍不住对自己和他人步步紧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