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我一生一世恋》水珠

23、卷四、戏蟾（2）

　　二、南宫宴的生意经

　　也就是半个月前吧，汴水潮汛将至，朝中阴阳司青木部的阴阳官照例前来平汛治水。
　　一向忘了说，阴阳司算是朝廷中单为修道有成且有投政济世之心的阴阳师们设立的衙门，顶头上司自然是日日伴在皇帝身边的阴阳帝师。司内设着五部，金木水火土五行而分，其中青木是司职天下风水土地的一部，凡是平个地震啊、治理个水患啊、赈个旱灾之类的大小事情都得轮着他们出马。说来这差事网络繁密任务沉重，干系又重大，部下阴阳侍官也是最多的。
　　当日青木部一行来了五个人，水汛因他们结阵疏流之后没成大灾，算是功德一件。江潮平息了，五个人走了四个，其中一个女官留了下来。
　　蟾先生说，她是顺路来取洛神珠的。
　　洛神珠，说白了就是珍珠而已，寻常珍珠生个六七十年的已经是上品，足可以上供天子了，而洛神级别，那是成珠三百年以上的。
　　蟾先生告诉我们，那位女官手笔也很大，汴水中三百年以上的珍珠统共只有一百零八颗，她这回一口气统统收了。
　　听到这里我“哦！”的一声，心说且不管那是多少银子的一大包买卖，这份速度就叫人叫绝呀——汴水连绵百里总是有的，这才几天时间，一颗珠子不差，这女官有手段。
　　南宫宴在一边听着，则是微微挑了挑眉。
　　蟾先生顿了一顿，说：“当夜这位女官立在汴水河畔，脚下踏着莲花法阵宣读帝师诏令，声音震动了整条水脉。洛神珠是阴阳帝师所要的东西，诏书中承诺来年会用上好草药来交换，于是水中成灵的珠蚌们不大情愿也没说什么，纷纷开匣，百余珍珠跃出水面，一一像是被磁石牵引着一样落入了女官脚下的莲花阵里。”
　　我瞪着眼睛半晌，金蟾没继续吭气。我好奇：“喂，这里没你儿子什么事儿啊。”
　　蟾先生的眉头紧了一下儿，阴沉道：“原本，她取了珠子就走了，不会有事。但是我儿惹祸，从她身上偷了一颗珠子回来。”
　　究其原因，这位金蟾爸爸喟然一叹，说，是因为他儿子爱上一个珠蚌。
　　我顿时大囧。
　　要说，这一家子还真是父子同心，蟾老爹当年为了追逐爱侣大老远从方丈山一口气跑这儿来，连仙家福地都不回了，蟾儿子则是为了女朋友连阴阳司的高人都敢招惹。恩，虽然其行该打，但是毕竟其心可叹。问题是……珠蚌！？你儿子眼光真特别，这跟你家也不是一品种啊。
　　“修成三百年以上的蚌族，自然都懂得将灵修转至内蕴的珍珠上。那一只珠蚌修行尚浅，失去了洛神珠之后修为大打折扣，得了重病，而那位女官承诺交换的雪灵芝等药材虽然对修为很有好处，却也是明年的这个时候才能送到。我儿子看到爱侣受苦，心里着急，就去帮她把蕴着她灵力的那颗洛神珠偷了回来。”蟾先生说。
　　南宫宴悠哉悠哉听着，到此笑了笑：“哦？得手了？”
　　“是。但是我儿后来被那女官抓住。那女官说，珠子拿走可以，却要求他用东西来换。”
　　“什么东西？”我好奇。
　　金蟾爸爸看了我一眼：“他自己。”
　　我和南宫宴双双默然一下。看看南宫宴没动静，我干笑：“这女官挺会算账。”
　　金蟾这种生灵人间难得一见，本来就是一身的天财地宝，加上那小金蟾已经修炼到能跨着族界交女朋友的境界了，也有几百年的修行了吧？用他自己换一颗三百年的珍珠，这买卖那女官赚了。
　　只是她说“东西”俩字，这就未免有点气人，哪怕你直说想要人家的蟾酥蟾皮呢。对方是个修练成灵的小生命，你好歹对生命敬重一些啊。
　　想到这里，我问：“那你儿子答应了吗？”
　　金蟾爸爸阴着脸，半晌，点点头。
　　汗。这就不好办了。
　　我皱眉：“这……你儿子自己都点头了，这我们不好管啊。”我瞟瞟南宫宴，试探：“难道揍人家女官一顿把你儿子抢回来？这不对吧。”
　　蟾先生赤色的眼里像打了个雷，虎虎地瞪了我一眼：“若是容易，我用得着趴在这里让你劈十二次吗？”
　　“你就别提这个了……”我干咳，“我不是没劈着吗。”
　　南宫宴笑了笑。“那么你儿子现在在她手里了。珠子呢？”
　　金蟾抬手罩在嘴上一别脸，吐出一颗桃核大小的椭圆珍珠来。珠子是玫瑰色的，在他手心里隐隐生辉，很漂亮。
　　南宫宴瞟了一眼：“说来说去，也就是以物易物而已。恩……懂得延期赊账，还知道坐地起价，那女官是块做生意的材料。”
　　我听着不是味儿，用胳膊肘狠狠撞他：“南宫宴！”——你看看人爸爸的脸色，你还说风凉话！
　　南宫宴笑了笑：“她既然会做生意，那事情简单，我车上镶着万年龙首珠，既然应承了帮你，换给她就是了。”他说着沉吟了一下，“恩，都给她她也找不起钱，我化出十中之一给她，足够换回这颗珠子和你儿子性命。如何？”
　　我讶异了一下，立刻回过味儿来——龙首珠，那东西我知道的，南瓜大小的夜明珠嘛，我们马车里头四个角一角镶着一个，白天不碍事晚上还能当灯用，方便极了。只是一颗上少去十分之一而已，听起来没什么了不起，换一面儿继续镶在车里头，大约是连看都看不出来的。南宫宴这个铁公鸡这次居然肯拔毛，我顿时很惊喜。
　　听到“万年龙首珠”五个字，蟾先生的表情首次动容。他阴鹜地瞧了南宫宴一眼，沉默片刻道：“此情甚重，我感念，日后未必还得起你，你要知道。”
　　南宫宴笑笑：“你还得起。放心，我一向不做亏本生意。”说完看我：“化开龙首珠我要用两天时间，密室不用另找了，我在马车里就是。只是这两天你自己乖乖的，不可以打扰我。”
　　“好呀好呀，你真仗义！我给你护法呀！”我垫着脚拍拍他的肩，豪情万丈地说。
　　南宫宴和蟾先生双双看着我沉默了一下。“啊……护法呀。”南宫宴摸了一下下巴，终于两眼一弯点了点头：“也罢，这次豁出去了，你尽兴护吧。”
　　……这叫什么话。
　　我们的马车就停在林子深处，马儿没有在，停车的时候南宫宴就把它们变回了玉雕收到了袖子里。月光底下，没有座驾的马车俨然一只巨大而精致的乌木匣子，南宫宴撩开卷帘屈身迈了进去。
　　撂下帘子前，他回首向蟾先生笑了笑：“小金蟾，烦你照顾阿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