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云扶听

2、第二章 纪梵音视角

　　第1天

　　我问温知许还爱不爱我，他冷着脸，一个字都不肯说。

　　我站在客厅中央，指尖攥得发白。从初中第一次见他，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落在他发梢，像镀了层金边；到大一军训结束，他在操场角落红着脸给我递水；再到异国教堂里，他握着我的手说“我愿意”，我们走过了整整八年。我爱他这件事，他明明比谁都清楚，可他现在连一句“爱我”都不肯说了。

　　最近他越来越不对劲，总是躲着我，吃饭只吃一小口，夜里常常疼得蜷缩在沙发上，却骗我说只是胃胀气。我逼他去医院，他就跟我冷战，现在连“爱我”都不肯说了。

　　我气得摔门就走，走到楼下又忍不住回头，客厅的灯亮着，他的背影单薄得像片纸。我咬着牙往前走，心里又气又疼——温知许，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第10天

　　今天是我搬出来的第十天。

　　手机响了，是温知许打来的。我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钟，故意让合租的学弟先接起来，听见学弟软软地叫“梵音哥”，我才抢过手机，语气冷得像冰：“有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然后就被挂断了。

　　学弟看着我皱着眉：“梵音哥，你这样对知许哥，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吗？我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地抖。我就是要过分，就是要气他，气他不肯好好看病，气他把我当外人，气他明明难受得要死，却还要假装没事人一样。我以为只有这样，他才会慌，才会主动找我，才会乖乖去医院。

　　我去买了他最不爱吃的草莓蛋糕，一个人吃了大半，甜得发腻，心里却像被冰锥扎着一样疼。

　　离婚那天

　　我给温知许打电话，说离婚。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心口发闷。他说“好”，还让我去接他。

　　我握着手机，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硬生生挤出一句：“你自己打车过来。”

　　挂了电话，我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眼泪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温知许，你为什么就不能服个软？为什么非要跟我硬碰硬？

　　民政局里，他穿了件我送他的白衬衫，瘦得领口都松垮了，脸色白得吓人。签字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抖，却还是一笔一划写得很认真。

　　走出民政局，他把离婚证递给我，说：“纪梵音，以后好好过。”

　　我没回头，快步走进车里，发动车子的那一刻，眼泪终于决堤。我以为我能气到他，可看到他那个样子，我比谁都难受。

　　他买了草莓蛋糕

　　朋友发来一张照片，是温知许在蛋糕店门口，手里拎着好几个草莓蛋糕盒子。

　　我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手指划过屏幕上他苍白的脸。草莓蛋糕是我爱吃的，他从来都不爱吃甜的，每次吃都会皱着眉说“太腻了”。

　　我开车往家的方向走，到了楼下却不敢上去。我怕看到他，怕自己一心软，就会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所有的气都烟消云散。

　　我坐在车里，看着客厅的灯亮了又暗，直到深夜，才缓缓开车离开。

　　打雷的夜晚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雷阵雨。

　　我坐在出租屋里，听着窗外的雷声，突然就想起以前打雷的时候，温知许总会吓得缩在我怀里，紧紧抱着我的腰，说“梵音，我怕”。

　　我拿起手机，想给他打个电话，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又放了下来。

　　我不能联系他，我还在气他，气他不肯好好照顾自己。

　　窗外的雷声越来越大，我蜷缩在沙发上，第一次觉得，原来打雷这么可怕。

　　他看到了“未婚妻”新闻

　　我让表妹帮我拍了张合照，故意让记者拍到，放出了“纪梵音即将订婚”的新闻。

　　我就是要气温知许，气他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气他对我冷冰冰的。我以为他看到新闻后，会像以前一样，冲到我面前质问我，会跟我吵架，会告诉我他在乎我。

　　可我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他的电话。

　　晚上，我接到了保洁阿姨的电话，她说温知许吐血了，把被子都弄脏了，整个人虚弱得不行。

　　我握着手机，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我想立刻冲过去，想把他抱在怀里，想告诉他我有多爱他。可我不能，我还在气他，气他不肯去医院。

　　我只能对着电话，声音沙哑地说：“阿姨，麻烦你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挂了电话，我一拳砸在墙上，指关节瞬间红肿起来。疼吗？好像不疼，因为心口的疼，早就盖过了所有的感觉。

　　我拉黑了他

　　我把温知许拉黑了。

　　看着微信页面上“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的提示，我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就是要让他彻底慌，让他主动来找我，让他乖乖去医院看病。我以为这样就能逼他妥协，就能让他好好活下去。

　　可我没想到，这竟是我和他之间，最后一点联系。

　　他的最后半个月

　　我每天都在偷偷看他。

　　我躲在他家楼下的树后面，看着保洁阿姨进进出出，看着他偶尔扶着墙，慢慢走到阳台晒太阳。他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以前合身的衣服，现在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像个稻草人。

　　我给保洁阿姨打了无数个电话，问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药。阿姨每次都说“挺好的”，可我知道，他一定不好。

　　我买了他最爱的螺蛳粉，坐在车里，一口一口地吃着，辣得眼泪直流。以前他总说螺蛳粉太臭，却还是会陪着我吃，一边吃一边皱着鼻子，说“梵音，你怎么爱吃这种东西”。

　　我知道真相的那天

　　保洁阿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和表妹拍“订婚”的宣传照。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说：“纪先生，知许先生……走了。”

　　我手里的相机“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镜头摔得粉碎。周围的人都看着我，可我什么都听不到了，脑子里只有“他走了”这三个字。

　　我疯了一样冲出摄影棚，开车往家的方向赶。一路上，我闯了无数个红灯，脑子里全是他的样子，他的笑，他的闹，他抱着我撒娇的样子，他生气时皱着眉头的样子……

　　推开门，他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保洁阿姨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本日记和一封遗书，不停地抹眼泪。

　　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凉得像冰。

　　我翻开他的日记，一字一句地读着，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扎得我体无完肤。

　　“我快死了，胃癌晚期，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我走后没人替我爱他。”

　　“他今天问我还爱不爱他，我不想回答，我爱他这不是众说周知的吗？”

　　“离婚了，我买了许多的蛋糕尤其是草莓蛋糕，他爱吃我不爱，我想试试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回家了，我吃掉了蛋糕，可为什么一点都不甜，好苦好苦。”

　　“他把我拉黑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了，只希望最后看他一眼。”

　　“遗书完稿……我爱你，永远永远爱你。”

　　我把脸埋在他的遗书上，泪水浸湿了信纸，晕开了上面的字迹。原来，我以为的冷漠和不在乎，全都是他小心翼翼的温柔。原来，我用尽全力去气他，竟是把他往绝路上推。

　　表妹赶来的时候，我正抱着温知许的身体，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

　　她哭着说：“哥，你别这样，知许哥他……他是爱你的，他只是不想让你难过。”

　　我抬起头，看着表妹，突然笑了。是啊，他爱我，我也爱他，可我们却用最愚蠢的方式，把彼此推得越来越远。

　　赴约

　　我把温知许的日记和遗书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了一个精致的盒子里。然后，我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突然想起温知许以前总说，纪梵音，你看，这世间这么美好，我们要一起好好看看。

　　可现在，他不在了，这世间的美好，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拿出手机，给表妹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我不能陪你演下去了。”

　　然后，我拨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取消了预约。

　　“医生，我想通了，温知许希望我好好活着，可我做不到。没有他的日子，我活不下去。”

　　挂了电话，我走到厨房，煮了一碗螺蛳粉，这是他生前最后吃的东西。

　　螺蛳粉的味道很浓，辣得我眼泪直流。我一边吃，一边哭，一边笑。

　　温知许，你看，我终于学会了照顾自己，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我躺在他常睡的沙发上，把他的毛衣抱在怀里，上面还残留着他的味道。我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三个字：

　　“我爱你。”

　　然后，我吞下了一整瓶安眠药。

　　意识模糊之际，我好像看到温知许站在我面前，笑着朝我伸出手，说：“梵音，我来接你了。”

　　我握住他的手，终于笑了。

　　温知许，我来陪你了。

　　这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