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闺中人》灰橙

36、36

　　“好可惜，最后一道题还是没有好好回答。”从地宫里出来，杨微颇为遗憾地说了一句。

　　“已经不错了。”唐沛跟在她身后，他脸上平静的表情马上引起了杨微的狐疑：

　　“你怎么这么平静？你的反应一点也不像刚完成一场试炼！”

　　他耸耸肩，“我觉得已经做得很好了，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们都已经仁至义尽了。”

　　杨微歪过头，“你也……太安稳了吧，一会儿公布的结果，会影响小蓝同学的后半辈子耶！”

　　“我知道，但是那是他的人生，我们不能替他包办吧？”

　　杨微更加狐疑了，“你的态度很奇怪……”她的眼光转移，看了看不远处的蓝耀离，感觉到一阵诡异和惊诧，好像……他也没什么紧迫敢。虽然蓝耀离平时就故作深沉，不显于色，但是现在也太……

　　她的眼睛渐渐睁大，一个念头冲上心头：是不是……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快步冲过去，脸色苍白地面对着蓝耀离，“你早就懂了，是不是？你早就知道，选什么月光娘娘的侍从就是个幌子，根本就不是……”

　　冼先生从前门出现，吸引了全部人的注意力。他先扫视了一圈周围，表情愉悦地宣布：“我已经认真审视了所有蓝氏家族的适龄成员，现在公布最终的选拔结果——”

　　“蓝耀离先生，恭喜你。”

　　在冼烟海悠然淡漠的一句话里，同时响起的是其余人热烈的欢呼声，和杨微几个人的默然。她看见原本挺拔清俊的蓝耀乾，能够忽然间开心成一只动物，他又蹦又跳，尖叫狂呼，简直不成形状。年纪最轻的蓝耀羽先是傻住了，好像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已经摆脱了长久以来的噩梦，他用了很久，才渐渐迎回神魂，一个大男人竟然高兴到痛哭出来。

　　只有蓝耀泽还算有几分人性，走过来在弟弟肩膀上拍了拍，感慨了几句，“小七，你保重……就当我欠你，我……我下辈子再还。”

　　蓝耀离觉得好笑，默然点点头，“你真的相信前世今生这种理论吗？”

　　“我……”蓝耀泽最终沉默下来，一个人走开。

　　冼先生指着蓝耀离，“你留一下，剩下的人可以离开了。”

　　杨微又一次进入了地宫，现在已经是傍晚，天色将要黑了，反正地宫里没有日夜分别，都是一样的昏暗。但是这回再见到蓝行照，他已经完全换了一副装扮，不是上次见面时的白色开襟薄纱，而是穿了一身相当世俗的休闲装。

　　他竟然就穿了件套头的卫衣，套着旧牛仔裤，与背后神龛格格不入地坐在长桌案上，一点不见曾经的神性和仙气了。

　　直到现在，杨微总算得承认，自己完全被骗了，她气哼哼不说话，加上精神也已经很累了，自己找了个角落窝着，眼见着他们继续“狼狈为奸”。

　　冼烟海先跟蓝行照握了握手，这次是全然真心地说：“恭喜啊，确保后继有人，你也可以上行一步了。”

　　蓝行照点点头，然后侧过身体，将冼先生介绍给蓝耀离，“你不要问我这位冼先生的来历，你先听我说。我要去他管理的智囊团上任，填补空缺，我的这个位置给你。你对外只能自称是个被选中的可怜鬼，不能随便露面，但是私下里要开始接受培训，以后继续顶替我的位置。”

　　蓝耀离又点点头，还是没有急着问话。他的稳定很得蓝行照的欣赏，又多嘱咐了两句，“你不能再休学了，学校那边要回去继续念。不过以后尽量少在C市露面，最好不要出现在蓝家人面前。”

　　这回蓝耀离有了一点反应，他下意识地看向杨微的方向，眼光里藏着怅然和一点不舍。

　　不过杨微根本领会不到他隐藏的情绪，她此刻气愤还气不过来呢！看见几个人似乎交代得差不多了，又气呼呼地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最后赢了是不是？你把你那几个傻瓜蛋哥哥都耍弄了一顿，是不是？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他忽然伸手，一把抓住杨微手腕，“等一下，听我说！”

　　“我不想听！”杨微试图挣脱出来，但是失败了，主要是她现在太累了，没有几分力气，“我今天听了一天，想了一天，又说了一天，我快要累死了！我一心想帮你赢到后半辈子，我比准备高考还费劲！你就这么玩我吗？！”

　　她又试图甩开手走掉，但是又一次失败了。对面的蓝耀离渐渐消失了笑意，他的表情郑重了很多，人也真诚了很多，“我事前真的不知道，我真的是刚刚才知道的！”

　　杨微稍微冷静下来一点，“刚刚是什么时候？宣布答案的时候？不是吧，我觉得你应该更早明白过来的。”

　　“一开始，我有点怀疑，是你的话提醒了我。听到你说，这一切像是考科举的时候，我才最终能肯定的。”

　　她冷眼注视着，身体微微后仰，最大角度把蓝耀离收进视线内，“我现在脑子很乱，我不想看到你。”

　　这一次，蓝耀离没再阻拦，看着她转身走掉。

　　经过冼烟海身边时，杨微忽然又站住脚，侧过脸眉心紧皱，盯着他看，刚才因为太紧张了，都没有看个仔细，现在终于可以放肆大胆地看了，杨微好像要一次性看个够本的模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探查，然后狐疑地盯住他的眼睛，“我见过你……不是，应该是我听过你，你……你当时在唐叔叔的办公室……”

　　她好似忽然间想到了什么，脑袋里仿佛一道惊雷，劈在虚空，悚然刺亮的光芒里，迅速地转身，惊恐地瞪着唐沛，“就连你也知道了？合着闹了半天，就只有我被蒙在鼓里是吗？”

　　“呃……”旁边缩手缩脚的萧谢也悄悄举手，“起码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唐沛脸色僵硬，他明白现在气氛很差，说话一定要很小心，但是他也明白要马上做出回应，不然犹豫的时间会和杨微愤怒的程度成正相关。

　　“我可以解释的，我必须要确认这次活动没有危险啊，我不能看着我们几个自投罗网。飞蛾扑火。”

　　“那你确认完了倒是告诉我啊！”杨微抓狂地揪着自己脑壳两边的头发。

　　“这次机会很重要，且只有一次，如果蓝耀离事先知道了，他就失去了被考察的资格……”唐沛没说完，就看见对面的杨微不敢置信地摇头，然后迅猛地一转身，想要冲出地宫。

　　可是她转得太猛了，差点一头撞到人造景观的假山上，把唐沛吓了一跳，想从后面拦住她。杨微这回有了准备，也可能再也不想被扯住，她后退了一大步，退出了唐沛可以触及的范围，眼光茫然又怔愣地看着他。

　　“我……我现在需要静一静，你们放我一个人呆一会儿，行吗？”

　　只有萧谢追了上去，在后面喊着：“表姐，等我一下！我可没有同流合污啊！”

　　唐沛站在原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慢慢收回到身侧。

　　“你说，他们是不是很过分？！”

　　萧谢连连点头赞同，陪着小心，“对对，他们都很过分。但是……”

　　“没有但是！我再也不想被耍了！我好气！”杨微站住脚，也可能是暴走一段，终于累得走不动了。行动一旦停住，她就觉得浑身的疲惫酸涩充满了这具皮囊，甚至有点站不住了。

　　萧谢小心翼翼地说：“可是，你认识路吗？”

　　杨微一愣，看了看周围，天色已经黑了，光华只余天边的一抹夕阳弧光，好似一条即将消散的金边。她又感觉到初秋的流风从身边吹过，轻轻颤抖了一下，更觉得周围阴森。

　　“那个……阿谢，你不认识路吗？”

　　少年赶紧表现得有点用，掏出手机，“我看一下地图，就算是导航，也能把我们导出去吧？”

　　杨微默默点点头，忽然感觉手机震动，萧木兰竟然打过来了。

　　一接通，萧女士特有的大嗓门就传过来，“微微，我和你爸爸明天就回家啦，你和阿谢怎么样啊？”

　　杨微想要报个平安，忽然一股委屈让她瘪住嘴，只能含糊地呜呜两声。

　　萧木兰没察觉她情绪上的异样，照常叨叨个不停，“我们刚才参加了篝火晚会，白天还参观了省内最大的溶洞，回去我把照片给你看啊。哎呀我都晒黑了好多，你的金莉姑姑还约我一起去做美白项目……”

　　杨微听着碎碎念，渐渐感觉心情平复了很多，躁动不安还有惶恐都在渐渐远去。

　　萧谢也在旁边不停地安慰她：“没事啊表姐，我已经搜到了，我们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就能到大路上，我就能叫到车了。现在这条小路不好叫车……”

　　“你真好，阿谢……”杨微吸了吸鼻子，显得可怜兮兮的。把萧谢看得心都软了，一拍自己的胸脯：

　　“我当然得对你好了！你是我表姐啊！当然了，虽然在辈分上你是我的表姐，但是家庭地位上，你就是我的祖宗！”

　　她终于被逗得破涕为笑，眼眶里还含着细碎的水光，嘴角艰难地勾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