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闺中人》灰橙

18、18

　　宋院离从一个栩栩如生的粉红色梦里醒过来，在瞬间还能感觉到那种体肤的温度。他转了个身，看见墙壁上张贴着层层叠叠的美女海报，她们摆着各种姿态，从各种角度舒展着自己的肢体，扭转着纤细的腰肢，伸出柔弱无骨的四肢。

　　但是，这些细柔的、消瘦的雌性生物虽然美丽，却似乎总是缺少一点什么，要是再……蓬松一些，丰腴一些，就更好了。

　　他伸出手指，在半空勾画出两团圆满的弧线，自己一发力坐起来，拖拉着床单滚下床。

　　屋里有一些凌乱，很符合一个潦草的青少年风格，桌子上堆满了几叠书本，笔筒里横着斜着插着几只签字笔，一只拖鞋摆在床边，另一只飞到了门口。

　　开门走出去，迎面出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宋别庭和宋院离是双胞胎兄弟，两个人完全一个样，不过性格和风格相差很大。宋别庭很正经，干什么都一板一眼，浑身上下也散发着无趣；宋院离和他正好相反，他……十分爱好妇女，用更直白的话说，就是他是个老色批，而且自己很难控制住自己。

　　宋别庭刚从卫生间出来，脸色很不好，手里提着一件轻薄的粉色丝袜，“这个是不是你的？”

　　宋院离默默接过来，揣在怀里。

　　宋别庭皱起眉，先叹了口气，“你……能不能换个爱好，起码找个正常点的爱好？”

　　宋院离只好默默地转身走掉。

　　从车站到学校的路，可以经过一条小胡同，绕到初中部，走一条狭窄而更近的小路。周围更安静，基本没什么人。宋院离从窗口翻进厕所，走到最后一个狭间。

　　初中部的建筑年久失修，很多设施已经很旧了，包括男厕，都盘旋着一股衰朽的味道。清早微微亮的天光里，空气中漂浮着灰尘的颗粒。

　　宋院离蹲坐在合起的马桶盖上，望着墙壁上乱七八糟的涂鸦。他从口袋里掏出涂改液，随意在上面重复勾画了几笔，把半截赤裸的身体描得更加凸出明晰。勾完了，自己又审视了几眼，紧盯着中间肉肉的雌性生物。

　　“所以说，你们要找的那个人，习惯在初中部男厕所最后的一个位置，他经常在那里的墙上涂鸦。”萧谢走在前面，一条条地分析，“那个位置正巧是通向正门的快捷通道，所以只要是知道的人都有可能经过。”

　　胡丽菁挑了挑眉，“你分析了这么多，范围一点都没有缩小啊。”

　　“起码可以肯定是个男生。”

　　胡丽菁偏过头翻了个白眼，“废话，我们这个学校的拉拉可太少了，既是拉拉又是变态……这是凤毛麟角。”

　　唐沛仔细想了想，又补充了两句，“而且从他写的那些……淫词浪句可以看出来，他经常徘徊在周围，经常可以看见杨微，经常观察她。”

　　“咦惹……”胡丽菁皱起脸，“这个事原本没有多恐怖，怎么经过你一渲染，变得这么……惊悚紧张了？”

　　萧谢瞟了一眼杨微，安慰了她几句，“表姐你别害怕，就算那个人徘徊在周围，他也不敢在学校里对你怎么样的，顶多就是暗戳戳地意淫两下。”

　　“咦惹……”胡丽菁更加皱紧了脸，“你们安慰人的技术都太烂了，你一说完显得更加惊悚了！”

　　“这样吧，”唐沛把杨微的手机拿过来，“我把你的紧急联络人改成我，按下1号键就能拨给我了。”

　　“……”杨微瞪着递过来的手机，略微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至于吗？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胡丽菁把他们两个推开，“哎呀，你们两个，一点用都没有！起开起开！”她又转身搂着杨微肩膀，“没事啊，姐妹，还有我呐，我会像影子一样跟着你，绝对不会离开你一步的哈！”

　　“我、我不怕啊。”杨微勉强打起精神，装得漫不经心，“你那么猛，一拳能把人胳膊干折，有你我当然不怕了。”

　　进入操场，回归到三班的队伍里，杨微排在第一排，胡丽菁位置在中间。体育委员宋院离清了清喉咙，用两声高亢的口号将队伍归拢整齐。他站在前排，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站在队伍里的杨微，露出一个惬意的微笑，又迅速压抑下去，一声“齐步走”带着队伍进入正门。

　　今天的开始的前奏依然不怎么样，杨微刚刚坐下，就感觉结实的一脚踹在椅背上，后排的隋郁依旧又吊又丧的模样，低吼了一声：“往前点！”

　　杨微心情极烂，但是也不想跟他纠缠，拖着椅子给他让出了一大块空间。她丧着脸把脑袋埋在肘弯里，忽然听到两声轻轻的呼叫，好像在叫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杨微惊奇地发现一班的倪星站在门口，悄悄探出脑袋，冲着自己招了招手。

　　她好奇地凑过去，“有什么事吗？”

　　倪星低头，从肘弯里夹着的资料袋里掏出一叠纸张，“我昨天晚上又翻了翻以前废掉的那些投稿，结果真的找到了几张那个家伙的笔记。”

　　杨微看到她递过来的几张，不光字迹相同，连“淫词浪句”的风格都没变。倪星把其中一张叠在最上层，“这一张最特别。”

　　杨微仔细看了两遍，“哪里特别了？”

　　倪星把纸翻过来，“背面最特别，这张不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是一张成绩单，而且还是体育测试的成绩单。”她明确地指着残缺的表格某处，“你看看，还有你的成绩呢，这是你们班级的成绩单。”
　　杨微睁大眼睛，一边思考，一边缓慢地眨了眨眼，“真的耶！是我没及格的800米测试，体育成绩单……难道，是赵云？不能吧？！”

　　今天的这节体育课，可能是杨微最期盼的一节课，她不停地和胡丽菁交换眼光，好像在问：不要吧！怎么可能是他呢？完全不像啊！

　　胡丽菁也瞪大了眼睛，用眼光回答她：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先问问再说。

　　杨微皱着脸，不敢面对接下来的场面。

　　胡丽菁确实比较生猛一些，自由活动的时间，直接冲到老师面前，满脸郑重地高声问：“老师，我有问题想要请教。”

　　赵云十分好奇，“真少见啊，请教什么东西？”

　　“咳咳，”她清了清喉咙，短暂准备了一下，“老师，我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赵云狠狠愣住了，“问的什么东西？你们两个是太无聊了吗？闲着没事去跑圈，省得下次测试再不及格！”

　　听到他又提到了测试，杨微好像应激反应一样，立马瞟了一眼过去，和胡丽菁交换了一个眼光。

　　“老师，你……是不是很喜欢蹲在厕所里乱涂乱画？”

　　赵云这回是真的不耐烦起来，甩甩手把两个人打发走，“没事干自由活动去，别来烦我！”

　　完全没有成果的逼问之后，两个人也只能一头雾水地回来，中午时薛经年又找到了两个人，“你们那个调查怎么样了？还没放弃找变态吗？”

　　“呃……”杨微还在吞吞吐吐，胡丽菁依然发挥生猛，直接说：

　　“我们现在的怀疑对象是体育老师。”

　　薛经年惊愕了半天，都没发出声音，“你们……知不知道在怀疑什么东西？不要随便怀疑，引起的影响太坏了！”

　　“我们只是初步怀疑……”杨微苦着脸，灰心丧气没有办法的样子，“我们也不想怀疑老师嘛。”

　　胡丽菁也把那张成绩单掏出来，“而且，眼前唯一有用的线索就是这个，我们只有半张体育测试成绩单。”

　　薛经年接过来看了看，“这也不能说明什么，体育成绩单就指向体育老师吗？这张东西也被很多人经手过，你看，现在就被咱们三个轮流摸过啊。”

　　中午在食堂，杨微已经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唉，这件事比什么减肥药都好用，再来两次，我可能就要减肥成功了。”

　　胡丽菁夹了一块肉给她，打气说：“别怕啊，没事的，我们又近了一步，离抓住那个变态越来越近了，我有预感，说不定明天就能解决了呢。”

　　“可是，薛经年说的很对啊，一张成绩单没有指向性，能经手好多人，其实我们的目标扩大了很多。”

　　“那不一定，我觉得目标缩小了。”胡丽菁还是充满了信心，她的思想也更正面一些，“我们就列一张名单，一个一个目标排除嘛，起码现在有调查方向了。”

　　从食堂回来刚刚坐下，宁凌就过来，挎着杨微的肩膀，“帮个忙呗，装空瓶子和废纸板的袋子满了，我联系了一个收废品的师傅，帮我搬一下。”

　　杨微站起来，她往后张望了一眼胡丽菁方向，经过的一个影子遮挡了视线，宋院离站住脚，不经意地自告奋勇：“我也去吧，我帮你们搬。”

　　宁凌看了看他，“好呀。”
　　宁凌拿着装钱的小布袋走在最前面，宋院离扛着一只巨大垃圾袋，走在中间，杨微替他兜着垃圾袋边角走在最后。

　　三个人走成一列，到了侧门停车场，宁凌左右张望，没看见收废品的大爷，走到一边打电话去了。杨微在原地尴尬起来，她本来就很社恐，和宋院离又很生疏，没话找话地说：“你、你昨晚没睡好吗？”

　　他的眼泡略微浮肿，经过日晒浅麦色的皮肤，浮现出一团不健康的青白，刺猬一样桀骜的发型乱糟糟的，不太好意思地蹲在道边上，“我做梦了，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

　　“哦……”杨微又尴尬地转开脸，不知道该把眼光落在哪里。

　　轮到宋院离没话找话，“杨同学，你的成绩……有点着急，800米跑了4分半，离及格还差很远呢。”

　　杨微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一线灵光，仿佛一道闪电惊雷乍现，快速闪过今天发生的事。

　　成绩单不是只有体育老师经手……体育委员肯定也经手过……

　　她缓慢地转过脸，盯着他貌似赤诚温和的笑，渐渐感到一丝寒意。

　　宋院离可能觉得现场气氛过于尴尬和冷场，自顾自地掏出签字笔，在废纸板上乱涂乱画。杨微浑身僵硬，冻结在原地，偷偷从上方注视着他，看到稚拙而眼熟的涂鸦，出现在纸板上，他画了两团圆润的弧线，很像……丰腴胴体上的胸线。

　　杨微勉强压抑着自己的惊恐，尽量不在脸上表现出来，一边缓慢地后退，把手机背在身后，忙乱惊慌地打出一条信息。

　　“杨同学，”他忽然抬起头，眯了眯眼睛，露出一个虚幻又浮夸的浅笑，笑容不达眼底，但是嘴角翘得夸张，“你离得那么远干什么？你怕我吗？”
　　杨微脸色僵硬，做不出正常的表情，连舌头都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