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梦闺中人》灰橙

15、15

　　亲手把自己组装出来的“多宝塔”拆散，并且动手销毁掉。萧木槿又主动向邻居和住客表示，自己会妥善保存剩下的鞭炮，一定不会再非法燃放，更加不会再非法改装，卑微的态度和和善的语言，终于打动了小区里的邻居，大家决定不再报警了。

　　杨微松了口气，看见萧谢冷着脸把他爸爸带走了，预示着接下几个月可以愉快平安地度过了。杨微赶紧抓着唐沛冲回屋里，给他的手掌简单处理一下。

　　“幸亏只是一点点的烧伤，但是最好还是去社区医院看看。”

　　唐沛收回手掌，攥握了两下，“没事，这点小伤去什么社区医院，你以为社区医院就很闲吗？”

　　“可是……”杨微又伸手，把他的手掌抻开，他还处在少年和青年人之间，骨架刚刚生长开，人显得轮廓纤细，手掌也格外纤长，现在有两点紫黑色的痂痕结在净白的皮肤表面。

　　“没有可是。”他又攥住拳头，不想再展示自己的伤口，“你这个舅舅……我原本以为他就是单纯的跳脱，没想到他是真疯啊。”

　　“他只是被生活击倒了……”杨微呐呐嘀咕了一句，“哎呀，说起来……萧家这边，受到重压、剧变，就发疯了。俗称的就是被打倒了，就原地躺下，再也不爬起来了。杨家这边呢，时代洪流下就开始做小伏低，先给自己‘做手术’，阉割了自己，来躲避时代的手术刀。我作为这样两个家族的集合体，你说，我得是什么样畸形的产物啊？”

　　唐沛转过头看着她，想了想，回答：“你想得太多了。”

　　他虽然想要安慰几句，可是心里很明白，这几句话很难起到安慰的作用。错综复杂的家族背景对于一些人来说，可能只是提供了一点生活趣味，还可以拿出来调剂吹牛。但是对于杨微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负担，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心魔。

　　“那你呢？”杨微又好奇起来，“你就从来没有想象过，要是留在首都不走，现在过的生活会不会很不相同吗？”

　　唐沛思考了一下回答：“你提出的那条如果线，最严重的变动就是遇不到你了，那我不喜欢这条变动。”

　　杨微一愣，忽然感觉到一点心虚，回想一下昨夜发生的事，心虚的感觉又加重了。

　　唐沛这个朋友，做得简直是掏心掏肺、真挚已极呀！相比来说，她做的就有点差劲了，昨晚上还害得他被灌了一堆“下三路”食材，独坐终宵到半夜。想来想去，杨微决定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但是口头上说一句对不起，轻飘飘的，一点也没仪式感。最后，她决定写一封正经的道歉信。

　　翻了翻抽屉里的信纸，都是一些小时候与笔友，还有几个表姐写信的彩纸，花样很老，还很幼稚。杨微想了想，从一本杂志内页撕下来一张，写在广告标语旁边，这样看起来显得随意多了，就是看书消遣的时候随手写了几个字，一点也不刻意。

　　她满意地点点头，把这一页折成一朵小花模样，夹在书本里面，准备过几天召集日偷偷塞给唐沛。

　　整个寒假都没见到胡丽菁，她这回离队太久了，乍一看见她，杨微差点没认出来。她把长发剪短了，修成微卷的式样，衬得巴掌脸更小了，但是表情里隐藏着一股杀气。

　　“你射到的那个人，他好了吗？”

　　胡丽菁冷笑两声，“原本好了，但是他把口香糖黏到我的头发上，害得我必须剪头发，所以我又一拳把他手打断了，他只能延长住院时间。”

　　“……”杨微愣了半天，“没看出来啊，你这么猛的吗？”

　　“我不是故意的。”胡丽菁的回答却一点也不心虚。

　　“那……他是故意把口香糖粘到你的头发上吗？”

　　“也不是。”

　　“……我感觉还是他吃亏更多。”

　　“别说他了，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和我说说？”

　　杨微张了张嘴，但是什么都没说，胡丽菁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那是什么？”

　　杨微别别扭扭地回答：“这是一封……道歉信。”

　　“啊？”胡丽菁瞬间就脑补出好多内容，“你都对唐沛做了什么？甚至都要写道歉信给他了？”

　　“我只是……意识到我没替他做过什么，零星带给他的还都是伤害，所以简单道个歉，不行吗？”

　　胡丽菁倒没有这么想，“他什么都有，唯独精神上很孤独，其实你带给他的，正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咦？真的吗？”杨微属实是没想到，自己能收获如此正面的评价，不过她收获过的所有证明评价，都是来自唐沛和胡丽菁两个。

　　趁着时间早，还没有人来，杨微先摸进一班的教室，把信纸藏在唐沛的小桌洞里。他的东西跟他的人一样，摆得整整齐齐，像个强迫症患者。杨微把小花形状的信纸放进桌洞里，看见了一只小纸船，上面画着小小的一颗星星，是用普通的横线本上的纸折的。

　　放完了信回到三班教室，召集例会也要开始了，这学期全体换了座位，给杨微带来了一个新烦恼，坐在她后面的人从卫生委员宁凌，换成了一个很不好相处的男生，叫隋郁。他名声恐怖，人也很不好惹的样子，俗称校霸。

　　换好位置的第一句话，就是他凶巴巴的一句：“往前点。”

　　杨微搬起椅子，往前挪动了一下。结果他一脚踢在她椅背后，“再往前点。”

　　杨微又老老实实地扳着椅子往前挪，直到给他空出一大块空位，自己挤在狭小的一条空间里，才终于相安无事下来。

　　连胡丽菁都看不下去了，冲过来要找他理论，“你这是欺负人！你是有看不见的幻肢耷拉在外面吗，需要这么大的空间？”

　　隋郁冷眼瞪着她，一言不发翻了个白眼，将单肩包往背后一甩，径自走开了。

　　胡丽菁忿忿瞪着他的背影，撇着嘴跟杨微嘀咕：“真讨厌！这种最烦人了，为了一点小事，跟他叫板又不值得。可是他又不停地在一些小事上侵扰你的利益，等到你抓狂了，他又要说你斤斤计较。”

　　杨微还是心有余悸，“算了，他的名声很烂，别跟他计较了。大不了……就忍半年呗。”

　　唐沛那一边，他也发现了桌洞里的东西，用两根手指把折成小花朵形状的信纸夹起来，后排的男生眼尖，羡慕地问：“唐沛你收到情书啦？”

　　这一声让周围的人蠢蠢欲动，目光全部集中过来。唐沛朝四周张望几眼，心里大概知道是杨微放的，但是里面的内容就很难想象。他一点一点拆开了小花，沿着折痕打开，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杂质内页上的广告——

　　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女模特，玉体横陈，穿着样式很“简单”的内衣，几根轻薄的蕾丝带子交叉束缚在玉白色肌肤。

　　身后是兴奋的呼啸，“唐沛，你拿着是什么？给我看看呗。”

　　“大家别看！那是有害信息，是腐蚀我们青少年的！先给我，我用批判性的眼光看看！”

　　唐沛默默把广告纸塞回桌洞，一手慢慢覆盖到眼睛上，挡住自己无语的表情。

　　杨微给自己做了两天的心理建设，不停催眠自己：我不怕，我不怕……不就是一个校霸吗？有什么的？

　　但是开学前一天晚上，她还是失眠了，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起来磕了两片褪黑素，倒回枕头上，但是依然屁用没有。第二天清早5点，她就垂头丧气地爬起来，照着镜子铺了一层打底，又上了一层粉，把黑眼圈遮盖掉。

　　早晨发生的事一点都没出乎预料，隋郁来得很晚，把自己甩进座位的同时，一脚踹在前面杨微的椅背上，不客气地呵斥：“往前点。”

　　杨微蔫头耷脑，把自己的椅子往前挪，也没让他多费口水，直接挪出一大块空位，自己缩在极其狭小的一条空间里。隋郁也不客气地用脚把桌子踢出去，占满了空间，自己半躺半坐着，翘起一条腿。

　　杨微从书包里掏课本时，忽然发现书桌洞里有一张折起来的纸，叠得整整齐齐，她第一个反应是唐沛回过来的，好奇又兴奋地把信掏出来，打开看见上面仅写着一行字，工工整整没有连笔：

　　你真好看，小母猪。

　　啪的一声，杨微把纸条合上，但上面的字似乎烙印在视网膜上，她觉得还是能看见那一行简单的文字。

　　这一天，她都失魂落魄的，胡丽菁肯定是发觉了，杨微只好把纸条给她看。胡丽菁看起来娇柔，其实比她坚强多了，盯着上面的文字分析：“感觉……是个变态，你说，会不会就是你后面那个家伙？”

　　杨微犹豫地摇摇头，“不像。你看，这一行字写得板板正正，要是隋郁的话，我觉得他写出来的一定是狂草体。”

　　“刻板印象要不得。”胡丽菁矫正了她几句，“而且，你一贯老老实实的，也没有得罪过人，除了他还有谁讨厌你？”

　　杨微还是不愿意相信，“他是个校霸不假，但是说讨厌我，这也太严重了吧。就因为我坐在他前排，他就讨厌我，那他这辈子讨厌的人，名单得排老长了吧？”

　　“我觉得你应该把这件事告诉薛经年知道，这件事说小也小，但是毕竟也能算是威胁了，万一对方真的是个变态呢？你怎么知道他没有下一步行动？”

　　杨微挠了挠脑袋，“没有这个必要吧，也许就是个小小恶作剧呢？看看日历，是不是快到四月一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