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矫正公司》75

4、白日撞鬼

　　禹青羊怀着沉痛的心情回家，不出意外，他只有五年活头了。

　　禹母坐在沙发上逗狗，纵使将近不惑，她仍然还总和小姑娘一样快活。见儿子回来了立马露出开心的笑容：“小羊，欢迎回家——咦，脸怎么肿了？。”

　　禹青羊极力忍住想要落下的眼泪，他扯了个笑容坐下，想放下书包，又想起了包里的那张卷子。

　　“妈，成绩……出来了。”

　　“哦？考得怎么样？”

　　禹青羊把卷子递过去，看见了母亲脸上的精彩纷呈。

　　禹母不忍再看下去。

　　她放下卷子尬笑两声：“再接再厉，儿子，你前几天也挺累的了，今晚吃点好的放松下。”

　　“妈妈……”禹青羊低着头，泫然欲泣。

　　禹母转移话题：“阿姨刚做好饭，快收拾一下吧，等会儿爸爸也该回来了。”

　　“妈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了怎么办？”

　　“嗯？小羊早晚都会离开我呀。”

　　“要是再也见不到了呢？”

　　“那我会和爸爸一起祝福你的。”

　　禹青羊真哭了。

　　禹母真笑了：“怎么了，小羊？你只是考砸了，又不是要死了。”

　　“呜呜呜呜……”禹青羊更绝望了。

　　禹母摸摸他的头发：“好啦，要像个男子汉啊，不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相信你能克服，你可是我儿子呀。”

　　“妈，我不会离开你。”

　　“哈哈，妈妈也希望小羊能多陪陪我。好了，来吃饭吧，油焖大虾，你最喜欢的。”

　　就是在这时，禹青羊下定决心，就算是为了家人，就算只有五年寿命，他也要努力活着，而且要活得开开心心。

　　——

　　“妈妈，我去上学啦！”

　　禹青羊打完招呼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惨了惨了惨了，昨天晚上忘了把闹钟打开了，要不是口水流太多把自己呛醒，估计到现在还醒不过来呢。

　　“呜呜呜又要被班主任骂了。”

　　禹青羊心惊胆战地跑回学校，战战兢兢地走进教室。

　　呼！还好还好，现在是下课时间。

　　禹青羊刚短暂地喘了一口气，头顶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喜羊羊，还以为你吓得不敢来学校呢。”

　　“啊~~”禹青羊被吓出颤音。

　　是上次被桶扣头的混混。没想到现在都没原谅自己。

　　他指了指自己贴着医护贴的脸：“你那个破桶把老子的举世无双的帅脸划成这样，不会真以为一拳就拉倒了吧，我非把你也打到破相！”

　　“对不起……饶了我吧。”禹青羊愁眉苦脸，害怕地把一本书撑到自己头上。

　　“少废话！放学，天台，男人间的规矩。敢不敢来？”

　　“我不敢。”禹青羊不假思索。

　　他真的不想打架啊。更别提那是单方面殴打。

　　“我管你敢不敢！要是让我等你等上一中午，有你好看的！”他在禹青羊面前挥了一拳，满意地看到对方害怕地缩脖子。

　　“嘿嘿嘿。”他来劲了，谁不喜欢欺负这种软柿子呢？他笑着踢翻禹青羊的课桌，“砰”一声，大大小小的东西撒了一地，这下全教室的目光都聚过来了。

　　“你真是个怂货，不愧是‘喜羊羊’。我还听说，你昨天连马路都过不对，被过来的车创了个正着。是真的吗？哈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

　　他这一笑，旁边的人也跟着笑了。

　　“呜……”

　　禹青羊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得是上课铃救了他一命。

　　任课教师进门推了推眼镜：“禹青羊，你桌子怎么倒了？”

　　笑声更大了。

　　唔……地缝……地缝在哪儿？

　　——

　　禹青羊在恐惧中度过了一上午，不知道自己该去还是不该去。

　　让别人干等是不是不太礼貌，要不去看看？

　　当禹青羊推开天台的门时，他就傻眼了——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站成一排，还有人拎着棒球棍搭在肩膀上。

　　他后悔了，颤抖着手指：“啊？怎么这么多人？”

　　“废话，我可从没说要单挑。”红毛混混自以为帅气地把校服披在肩上，袖子在风中飞扬，“这都是我兄弟。”

　　“所以你们是回合制？”禹青羊真不想吐槽了，面对自己这种菜鸡居然还摇人。

　　“少废话！喝啊！看拳！”

　　“等等！”怎么就开大了？

　　禹青羊只会躲。

　　两人你追我赶。

　　“给我站住！你这个胆小鬼！”

　　怎么可能站住，不躲还站着让你打吗？

　　“唉嗨，哪儿躲？”突然跳出来一个黄毛。

　　我去！

　　禹青羊转身，结果侧面也有人。

　　不是吧……

　　就这一会儿功夫，四面八方全都堵上了。紫毛、绿毛……

　　红毛狞笑：“早料到你会跑了，嘿嘿，上次就是这样，跟他妈泥鳅似的，这次非得好好揍你一顿。嘿呀！看招！大蛇拳——”

　　“怎么还有招式名儿啊！”

　　禹青羊崩溃地抱头下蹲，拳头打在了他的手背上。

　　红毛被骨头反震，呲牙咧嘴地甩了甩手。“还敢还手？！”

　　我哪里有还手……哦，好像是还了。

　　禹青羊混乱地坐在地上，满脑子都是该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突然，“Bonjour！”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这……这声音……

　　“M？！！”禹青羊惊得几欲吐血：“你怎么会在这儿？！！”

　　“这jb谁？M？”红毛也觉得奇怪，他们葬爱家族只有盖住一个眼睛的习俗，没有盖住两只眼睛的偏好。

　　M不觉冒犯，看起来心情颇好：“站起来啊青羊，把你昨天的气势拿出来！”

　　禹青羊：“你看热闹不嫌事大是不是！”

　　M转向红毛：“偷偷告诉你，禹青羊昨天跟我说你们是彩虹战队，打架就像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他完全不虚。”

　　“什么？！”红毛一点就炸。

　　“我没有！他瞎说！”禹青羊头摇成了拨浪鼓。“你这个怪人，干什么害我？！”

　　红毛挥拳就上

　　M振奋双手：“上啊！我当裁判！呜呼！”

　　禹青羊崩溃大喊：“你闭嘴啊——”

　　真是越来越荒唐了，包围圈越来越小。红毛咯吱咯吱地拧着拳头，连“裁判”也想一块儿收拾。

　　他放出豪言：“管你抖M还是抖S，我一块儿揍！”

　　禹青羊冷汗直流：“各位，冷静……”

　　“喝啊！”一拳挥来。

　　“咦——”他弯腰躲开。

　　好险好险。

　　“还没完呢！”另一人的棒球棍迎面而来。

　　“我、的、妈”禹青羊躲闪不及，直接一个脸接大招，鼻血汹涌而出。

　　“要命啊……”他四肢着地跪在地上，甚至觉得后槽牙都有些松动，心中充满哀嚎。

　　M坐在半人高的水泥围墙上，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冲禹青羊招手：“青羊，到这儿来！”

　　禹青羊可能被打懵逼了，还真听了这人话，捂着鼻子朝着M所在的天台边缘走去。

　　那人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了上来。但还没等禹青羊站稳，M便露出一个极度“健康”的微笑。

　　“下去吧你。”M一个抬腿直接把人从楼上踹了下去，动作丝滑，毫不拖泥带水。

　　“什……什么？！”禹青羊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空气中只余撕心裂肺的惨叫，久久难消。

　　“卧……卧槽？！”在场的人无不呆若木鸡。

　　M笑着跳下围栏：“这就是我的丝滑小连招，还有谁要试试？”

　　彩虹战队都吓尿了：“谋杀啊！卧槽！杀人了！！光天化日啊啊！”

　　他们慌不择路、屁滚尿流地往天台入口处跑，铁门被晃得砰砰作响，却怎么也打不开，原来是被人锁上了。

　　“嘻嘻。”M晃着钥匙圈，“这就逃啦，小红毛，还大蛇拳，你当自己八神庵呢。”

　　红毛吓瘫，涕泪俱下：“你……你想怎么样？我……我记得没得罪过你啊！”

　　“不怎么样，我对弱者没兴趣。”

　　“弱……弱者？！”红毛都破音了。

　　“是啊，你听过那句话吗？‘强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弱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M顿了顿，露出了一个堪称愉悦的微笑。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青羊。”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暴怒的身影从楼下蹦了上来，速度之快，简直要化成一道残影。

　　“喝啊！！！”完美落地！

　　众人定睛一看，绿色卫衣，娃娃脸，不是禹青羊还是谁？

　　红毛魂都吓飞了。

　　“卧槽白日撞鬼啦！冤魂索命啊！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那个人去啊！！”

　　晚了，只见禹青羊面露凶光，眼神坚毅，起手式干净利落，马步扎实，毫不拖泥带水。一看就是练家子，跟刚才唯唯诺诺的软蛋简直判若两人。

　　无人觉察处，M勾起嘴角。

　　具有压迫力的影子缓缓覆盖住滑坐在地上的几个人。运气如风，不卑不亢，随即就是一阵惨叫，不出五分钟，几个混混就叠罗汉似的摞在了一起。

　　M抚掌赞叹：“精彩！”

　　然而下一秒，拳头就对准了自己。

　　“唉，等等……”好一个乐极生悲，M哭笑不得。

　　“你身上似乎没有杀气。”

　　“当然。”M投降般举起双手：“我可是您的崇拜者。重返人间的感觉怎么样？尊敬的拳师。”

　　拳师闻言，收式站定。

　　“我记得我已经死了。”

　　“没错，已经将近一百多年。”

　　“难以置信。对我来说，不过只是闭上眼又睁眼的刹那。”

　　被称为“拳师”的男人仰头环视，一切都如此新奇陌生，他不禁发出一声叹息。在少年体内的人格，正是此前名动世界的武术大师——以迅捷如风的“破竹拳”闻名，举世无双，最后为了保护自己的弟子而选择从容赴死。

　　M道：“变化很快不是吗？万物皆流，让人惋惜。”

　　抬头看着高悬空中的烈日，拳师淡然一笑：“但终归逝者已逝，我该走了。”

　　意识逐渐模糊，拳师倒下，站起来的，又变成了畏缩的禹青羊。

　　世界逐渐变得清明，禹青羊揉了揉眼睛，他看见了M，那个「人格矫正公司」的怪人。

　　“回来了？”M抱起胳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但禹青羊看到了地上歪七扭八的人。他张大嘴巴，难以接受：“我……我干的？”

　　“对啊。”

　　禹青羊忽然感到手心一痛，翻掌一看，上面赫然一只蜘蛛。禹青羊想起来了，M的把戏——这个人把自己拉上天台围墙的时候，把蜘蛛放到了自己手里。

　　“又是你……这上面也有那什么真菌？”

　　“嗯。”

　　“嗯什么啊，你把我当大型培养皿吗？”

　　“哈哈哈……”M惨淡地笑了笑。

　　禹青羊不明所以。

　　但他知道，若不是M这趟前来，他肯定免不了挨一顿揍。

　　看着地上的人，再看看自己的拳头，禹青羊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