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落》只眼观繁华

1、第一章 代课

　　日暮西垂，唯留一抹残阳环抱着整座落神山，光晕下的落神山显得越发神圣。
　　“紫茗，方才所讲，你可懂了？”
　　发问者一身长袍，身姿维雅，发随风扬，面容丰神俊朗，正是落神山的神医清徵。
　　世人皆说医者不自医，这位偏以医己为上，留下不少传说。
　　别看清徵现在提问得欢，实际上他并非这药理课的先生。
　　药理本为仙君子沐所授，可十日前子沐去极南之地寻那穿心草，路上耽搁些时日，今日未能赶回来。
　　正遇清徵闲来无事，这神医倒是玩心大起，自告奋勇当起了先生。
　　头遭授课的清徵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全然不顾这底下坐的尽是些只有千岁的娃娃。
　　晦涩难懂的知识让一群娃娃东倒西歪，心思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就连一向好学的紫茗也练起了茶。
　　是了，就是被提问的这一位。
　　被点名的小家伙来头可不小，贵为落神一族的公主，更是王君王后的掌上明珠，可也是只长了一个脑袋的小娃娃，听的云里雾里便开起了小差。
　　公主殿下自知理亏，诚实地摇摇头，道：“先生所讲高深繁杂，学生愚钝，未得一知半解。”
　　“如今的王族都如此自谦吗？”清徵嘀咕。
　　他想起前些日子，太子焱回来府上，爱侣浅羽不过点拨几句，那小子亦称一知半解，却一剑劈了半个药园，害他不少珍贵药材当场就断了生机。
　　想到此处还真有些期待这小家伙，大气道：“无妨，说说你的见解。”
　　这下紫茗不得不应，只得卸下了正运行的元力，护着怀里的茶谨慎起身。
　　她抬着小脑袋，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似在竭力思索方才所讲，片刻后缓然开口。
　　“人与天地相应，归属五行，其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曰……”
　　说到此处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清徵一身医术出神入化，造诣极高，可授起课来随心所欲，毫无章法。
　　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可清徵修行至今，哪还记得当初的“门”在何处，如今不过一人在门里徜徉而已。
　　“土爰稼穑。”坐在一旁的扬灵见小伙伴语顿便小声提醒。
　　“嗯，土爰稼穑。”
　　紫茗感激看向扬灵，暗赞不愧是神医之女，在听了几个时辰的“胡言乱语”后，仍能坐得笔直。
　　将一切尽收眼底，清徵顿感无趣，没想到这次是真的未得一知半解，丢下一句“罢了”回了主座。
　　看着东倒西歪的一片，自叹全然没有自己当年的风采，望向远处独自感慨去了。
　　紫茗也不甚在意，小心翼翼地捧着茶坐下。
　　这可是她珍藏的为数不多的茶叶了，若不是这几日新的茶叶就可以采了，今日才舍不得练了这茶。
　　元力自手中不断地向茶中输送，这茶本就难练，方才还中断了，乱了心绪，以至此时怀中茶盏略显不稳之相。
　　清徵无意间看向此处，那茶盏仿若惊马般越发不可控，顿时来了兴致，这可比授课有趣多了。
　　扬灵看着自家爹爹面带笑意径直走向紫茗，便知不妙，忙向紫茗示意。
　　此时的紫茗可无暇顾及其他，眼看茶盏抖若筛糠，手上更是丝毫不敢懈怠。
　　“练茶，意在固元，元随心动，借茶韵之微毫，控元力之分寸。”清徵站定有意提点。
　　他本不善武，但也知晓以茶固元方为本，小家伙眼下一心耗用元力练茶，到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紫茗置若罔闻，手上动作不断。这茶与别处不同，到了这份上，便停不下了。
　　清徵眼底划过一丝欣赏，常人练茶不过为了修为，倒是忘了这小家伙是个难得的喜茶之人，说是“茶痴”也不为过，整个龙原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执着劲儿到是令人钦佩。
　　可惜他并不喜茶，以茶固元尚能借年岁之长，指点一二，可不惜元力只为品茶，鲜有耳闻。
　　不过论创新，他就没输过。
　　“微元其中，受临界，尽相融。”见小家伙不为所动，清徵只得另作他法。
　　紫茗用元力强压已久，也不见有用，只能照做，随着大量元力回体，茶盏果真见稳。
　　“凝神，元心倒置，逐级增之。”
　　紫茗见有效，不疑有他，控制着手上细微变化，渐向茶中去。
　　忽听“砰----”的一声。
　　顷刻间，盏已碎，茶已散。
　　紫茗看着地上数寸深的坑，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呆在原地。
　　清徵拢拢袖子，后退一步。
　　飘溢的茶香唤回了紫茗的思绪，旋即小手一翻，一团赤色火焰凝聚掌中，粉雕玉琢的脸上怒意难掩。
　　清徵见状直言有趣，道：“你可知为何会如此？”
　　不问还好，偏生有人要火上浇油，手中火焰猛地蹿高，愈燃愈烈，每一簇跳跃的火苗都彰显着主人的不满。
　　清徵又道：“修仙者以心元为根，生得元力，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级，你不过千岁便达橙元，且控制极佳，算是有些天赋。”
　　被夸的小家伙神色不变，掌中焰幽然绽放。
　　扬灵有些担忧，有意相劝，还未开口便被爹爹一个眼神挡了回来。
　　清徵上前半步，骤然抬手，覆于焰上。
　　紫茗一惊，反应之余急忙撤火。
　　“仙君这是做什么？”她气鼓鼓地问道。
　　她这点修为对清徵就是闹着玩，不过是一时气不过，可没想到他竟如此。
　　清徵但笑不语，只把手放到她眼前，掌心已泛红一片。
　　她有些愧疚，还是不明此为何意。
　　清徵收回手，继续道：“元力终是基底，你修火系术法，应筑基为墙，偏遇你基底深厚，术法却差了些，二者不能平衡，茶练废了不足为奇。”
　　紫茗看着满地狼藉若有所思，父君确实提过术法一事，她从未放在心上，未曾料到竟导致了练茶的失败。
　　她深信不疑，脸上怒意转为歉意，朝清徵行了一礼。
　　“紫茗无知，未能领会仙君提点，出手伤了仙君，请仙君责罚。”
　　清徵见这小娃娃如此好哄，笑意更浓，摆手道：“无碍，你平日里术法用的少，方才若换做元力，定能收放自如，只要勤加练习，日后必有所成。”
　　清徵笑的如沐春风，端的是大家风范，加上这一番话让她歉意更浓。
　　“仙君教诲紫茗谨记于心，他日成茶，定来与仙君赔罪。”
　　清徵抬头看了看，残阳似火，万物尽染，时间到是刚刚好。
　　“赔罪就不必了，现下倒是有一事，或许你能帮忙，还可精进术法，你可愿一试？”
　　紫茗闻言忙点头，“我愿意的，仙君请讲。”
　　一众娃娃这时候倒是个顶个的清醒，见有新鲜事儿可瞧，顿时围作一圈。
　　片刻后，她看着眼前的小炉有些疑惑。
　　“锁香炉？”
　　这可不是一般的炉子，由战神亲自铸造而成。有些药材娇气得很，炼丹时练得五分，药性能散四分，实在让人头疼，这锁香炉却不同，可锁其根本而不散。
　　好用是真的，这铸造材料极其稀有更是真的，当初借了王君之力，不过也才成此一炉。名副其实的天下至宝就在眼前，可她实在不知能帮什么忙。
　　清徵把锁香炉推到她跟前，又去翻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的瓶瓶罐罐。
　　紫茗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严肃对清徵道：“炼丹非我所长，一不小心怕是要把仙君的丹药也炸了。”
　　清徵看她一眼，毫不客气道：“只要神智尚有三分清明，便不会有人找你炼丹。”
　　紫茗有些尴尬，不过下一刻就被炉里的东西惊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