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主线副本解锁中》诗岑

7、真的真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做出反应的是韩尉迟。只听她连珠炮般地，以罗一珂能想到最快的语速，将筱真子版本的“结局”向AI说出，又急急忙忙地推门出去。
　　“她刚刚不是说真相……”禹思还想逗留一下。
　　“已经通关了！快走吧！”韩尉迟直接上手把她拉走了。
　　门关上了，嘭的一声，罗一珂脑中共鸣起强烈的震感，不对，单是关门不会这么大动静……她有种抽神回来的感觉，她还站在原地，站在403小队精心布置的家园里。
　　再次打开门，还是一片村庄的布景，没有了韩尉迟和她的队员们的影子。
　　关门，回头，被一双直直对着她的眼睛吓了一跳。
　　“你盯着我干什么？”罗一珂怪道，“哦，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说？现在说吧。”
　　“嗯……就是……真相不是这样……”
　　“这句你说过了。”罗一珂平静地打断，“那真相到底是什么样？”
　　“我叫丁秋娣，今年十七岁，住在武仁村，有两个姐姐，也嫁给了同村的人，爸爸在外头打工，现在家里就我和妈妈一起……”
　　“说重点——等一下，武仁村？不是无人村吗？”
　　“是武仁村。”丁秋娣说得清晰了些。
　　罗一珂预感到，自己的直觉对了。“那你知道C城吗？”
　　“知道。”
　　“510省呢？”
　　“嗯。”
　　“Z国呢？”
　　对方第三次点头。
　　这里不是游戏，这里是真实。
　　“好。那么，我们——”罗一珂拉住韩越儿，“以及刚才出去的那一队人，在你们眼里算什么人？”
　　丁秋娣抬了抬眼皮：“不该招惹的……危险的人。”
　　她说这话时声音都怯懦了些，看来对这样的“危险”有镌刻在骨底的忌惮。
　　罗一珂想到自己剑下的几个亡魂，他们是真的人吗？难怪呢，血迹那么真实，也难怪尸体没有消失……这是什么感觉？她做错了吗？她杀人了……不对，想想，当时她不知道他们是真人……
　　不对，问题不该是这个破游戏吗！她在这愧疚懊悔什么？这洋芋头的经历把她搞的，都不像自己了，明明该对自己做的事有自信啊。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说要有什么真相告诉我吗？”
　　“哦，好的！那个……我必须从头开始讲，不然我会卡壳……”
　　“随便你，快说吧。”
　　“好。我叫……”

　　她叫丁秋娣。
　　秋娣，求个弟弟。但她并没有弟弟。她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生下她后，淳朴的本分的一对夫妻终于认下了，他们命里求不来儿子。
　　但他们还要个念想，在最后一个孩子的名字里。
　　“秋娣，唉，你要真是个弟弟该多好啊！”母亲常常叹着气对她说。
　　她知道，母亲心烦得厉害就做不了活了，于是接过它们：“妈妈，现在不也很好吗？”
　　“等你嫁出去，就不会管我了。”
　　“我会管的！我们买个大房子把你接过来呀！”
　　“哪有出嫁媳妇还要和娘住的？以后在婆家可不许提这个，听到没有？”母亲亲昵地刮一下她的鼻子，“我刚才跟你说着耍呢，你嫁出去后，隔三差五让我看看外孙，我就满足了！”
　　她们经常谈起出嫁后的图景，但实际上，丁秋娣觉得自己离爱情很遥远。母亲不让她对这方面有遐想，她说，谈朋友的都不是正经人，还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可这么说，爸爸也不是好东西吗？她没敢问，这会让妈妈不高兴的。
　　本来日子应该这样过，本来一直都是这么过下来的。村里来了别人不算稀奇，做生意的，寻亲访友的，拍照的……母亲不让她去看热闹，她也不觉得那些热闹有什么意思。
　　可是夜里怎么会传来惨叫声？
　　“放开老子！洋芋头的——啊！”
　　她一夜未睡。第二天，母亲从外面进来，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把门闩好，不要到院子里去，谁敲门你都不要理！”
　　到底怎么了？
　　母亲也减少了出门的次数，除非屋里实在是没了吃喝。她也偷偷跟在后面溜出去过，被母亲抓个正着，挨了有生以来最厉害的一顿打。母亲说，再有下次，就用绳子把她捆在家里。
　　可是……可是，到底怎么了啊？
　　怎么村子里，到处游荡着铁做的怪物呢？
　　打也打不跑，砍也砍不动。还有，听，那哭声，是抱过她给她烙玉米饼的王婆婆……
　　“儿呀，我是妈妈呀！我的儿——”
　　人们说，王婆婆的喉咙被撕裂了。这不是第一个惨死的村民，这也不是第一个六亲不认的怪物。丁秋娣被母亲看管在屋里，庆幸着父亲远远在外没受到波及，又为这种幸灾乐祸的安心羞愧不已。
　　到底……到底怎么了呢？
　　他们也试着过走出村子去，但是，鬼打墙的邪门，他们总是走不出去。据说，沿着村子大门外的路一直走，能走到一栋没人的别墅，别墅满屋阴气，进去的人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停停，你扯得有点远了。”罗一珂皱眉，“那所谓的真结局又是怎么回事？是有人教你们应该怎么说吗？”
　　丁秋娣打了一个更深的寒战：“是……”

　　是一个贵气到她们无法触摸，又亲切到仿佛与她们一样的男人。
　　“你们会见到一些自称玩家的人，他们会认为这里是游戏，你们是NPC，他们搞错了。不要纠正，随着他们去就好。”
　　第二次，男人身边多了个金黄短发的少女，他站在人群中央，对被捆好的羔羊痛心疾首道：“唉！早就告诉你们该怎么做怎么说，你们偏偏不听。我也想保你们，可规矩就是规矩啊！”
　　话音落下，身旁少女一个个砍下了他们的头颅。
　　“哦，对了，再次温馨提醒，忘记法律吧，这里只有管委会的规则。”
　　“啊……”丁秋娣突然惊恐地捂住嘴。
　　“怎么不说了？”罗一珂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埃科，你不用怕，目前没危险的。”
　　“嗯，谢谢……”
　　“你还有要说的吗？”
　　“没有了……”
　　丁秋娣想，有些确实是没有必要说了。比如有些“玩家”不怀好意的挤眉弄眼和口哨——她似乎明白母亲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了。以及，还是那个男人，给了她们钱开这个生意的事，他说这是奖励——她们做了什么特别优秀的事吗？真奇怪……
　　不过，家里的顶梁柱杳无音信，她们母女多了个谋生活的来源，也算是件好事吧……
　　罗一珂的信号连接迟缓了一些，被突然爆发的疼痛阻断。是……是肩膀那里，好像是当时被怪物抓的，似乎正在往外渗着血？
　　这个世界果然是各种意义上越来越真了……
　　找不到绷带，只好撕了块403的床单，拜托丁秋娣帮忙包扎了。
　　“你回去不安全吧？”罗一珂想到，“我先把你送到我们家园，你在那里待一阵。”
　　“啊，好，谢谢……”

　　安顿了丁秋娣，答应了会代她向她母亲报平安，也保证一定会给无端遭殃的村民们一个公道，罗一珂带着韩越儿同埃科又踏上了旅程。
　　韩越儿对她还有些生分，不愿接她的话也不肯对视她，机器似的被叫到就跟上。说了一次重话副作用这么大吗？一直这么犹犹豫豫的可不行。
　　“韩越儿，你不是一无是处，我当时话说得过分了，我向你道歉。”她干着自己最不擅长的事，被道歉的一方至今没做出接受的反应，“我的评价只是我的评价，我的看法也只是我的看法，它们代表不了你。你想想，你总有一些做的好的地方吧？”
　　韩越儿的眼睛亮了，太好了，看来她听进去了。
　　“而且，现在我还要依靠你呢。”
　　“依靠……我？”韩越儿既期待又难以置信。
　　“对呀，你有埃科，有她的战斗力在，我们会减少很多麻烦。”罗一珂看着从游戏系统得到的剑，它像也有了沉甸甸的重量，“走吧，去无人——哦，是武仁村，还有顺便找找明月姐。”
　　“队长！”韩越儿第一次洪亮地喊了一声，“你是打算查出来……然后……报警吗？可我好像记得丁秋娣说过这里没有法律……”
　　“没有法律，还由他们乱来吗？”
　　韩越儿愣神，仿佛沐浴在突如其来的光芒中，被晃得睁不开眼。她第一次看到了火焰底下冰似的核，寒芒四射，利剑悬高堂。
　　“我来代替法庭就是了！”
　　罗一珂将拔出的剑推回剑鞘，五官中最浓墨重彩的眼凌厉地摄着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