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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雅言俗事·坎·取舍(七) ...

  •     绾曰:“闲话讫,正事始。择日与吾適影院看电影,奚如?”
      “诺。”
      绾曰:“尔上网订票,奚如?”
      “诺。”
      绾曰:“勿忘订情侣座。”
      “奚谓情侣座?”
      绾曰:“两座相连,二人相亲。汝曾陪女子看电影乎?”
      “不曾。”
      绾曰:“尔在家看电影乎?”
      “不看。”
      绾曰:“然则尔平时奚爲?”
      “除看电影外,无所不爲。”
      绾曰:“尔平时不与友往玩乐乎,如唱歌之类?”
      “吾不好唱歌,亦不好流行音乐。”
      绾曰:“何故?”
      “音乐可使人遐想。虽同一乐曲,然人之遐想不一焉,音乐是以奇妙。若旋律悲凉,闻之者或忆至亲,或叹命途;若旋律激昂,闻之者或发成名之愿,或奋护国之勇。如是,所生所有所怀所历不一,故所感不一。至于流行音乐,必乱听众所感也,无他故焉,歌词乱情。——
      “《□□语·存心》有之,曰:‘寐时情生景,无情而景者,兆也;寤后景生情,无景而情者,妄也。’
      “至于华语流行歌曲,或无病呻吟,或无痛自灸。至于欧美流行歌曲,或□□败心,或暴力败性。故勉从歌词引喻者惑,妄以歌词爲义者愚,易受歌词感染者迷。——
      “《菜根谭·修省》有之,曰:‘意兴从外境而得者,有得还有失,总不如自得之休休;事理因人言而悟者,有悟还有迷,总不如自悟之了了。凭意兴作爲者,随作则随止,岂是不退之轮?从情识解悟者,有悟则有迷,终非常明之灯。’
      “《□□语·问学》有之,曰:‘君子知其可知,不知其不可知。不知其可知则愚,知其不可知则凿。悟者,吾心也,能见吾心便是真悟。休蹑着人家脚跟走,此是自得学问。’
      “至于歌词,填词者应乐而出之也,听之者必受制焉。而乐不制人,徒词制人也。虽同一乐,然不同填词者必有异意焉,若有偏执之情或虚妄之感,则毁其乐矣。如是者无益於嫁娶姻事,无助於人生大事。晏子(卷八)云:‘盛爲声乐以淫愚民,其道也不可以示世,其教也不可以导民。’此之谓也。以是观之,歌词虽悲,听之者不必多愁;虽甜,不必多情;虽激,不必多勇。——
      “《□□语·修身》有之,曰:‘少年之情欲收敛,不欲豪畅,可以谨德;老人之情欲豪畅,不欲郁阏,可以养生。’
      “《菜根谭·应酬》有之,曰:‘少年的人不患其不奋迅,常患奋迅而成卤莽,故当抑其躁心;老成的人不患其不持重,常患以持重而成退缩,故当振其惰气。日既暮而犹烟霞绚烂,岁将晚而更橙橘芳馨。故末路晚年,君子更宜精神百倍。’
      “以是观之,及老乃豪悍犹不迟,既可以养生,又无后患。”
      绾曰:“至于流行歌手,尔以爲奚如?”
      “流行歌手莫过戏子,商贾饰之以爲伟人,吾以爲徒有奇技淫巧。流行歌手皆欲献艺成名,在台上诈情深,佯便秘,谈音乐,扬志向,卖凄惨,如有血有肉有汗有泪然,台下则无非积财。”
      绾曰:“音乐费财也。”
      “淫乐爲上,音乐次之,吾以爲其真情。虽其志现于声,义形於色,徒欲人见之也,而人不见其情欲迷乱也。愚哉崇之者!”
      绾曰:“今人奚为崇明星艺人?”
      “当苦难之世,人崇皇祇神灵;当灾疫之世,人崇巫师神医;当战乱之世,人崇武将枭雄;当懵昧之世,人崇贤士圣人;当欢乐之世,人崇明星艺人。故明星艺人之见崇,非有功德於人也,是今人耽乐也。今人赖明星而悦,故悦明星,以其形象爲楷模,以其物品爲珍宝,以其言论爲正义,以其名利爲功德。左传(襄十四)云:‘爱之如父母,仰之如日月,敬之如神明,畏之如雷霆。’此之谓欤。”
      绾曰:“古之名人与今之名人不同欤。”
      “然。古之名人,或博学多才,或聪明睿智,或雄才大略,或文武双全,或智勇兼备。今之名人,或迷耳炫目,或善佞善谀,或声情并茂,或声势浩大。”
      绾曰:“所由然者何?”
      “吾以爲网络与音像使然。古者欲起家,先读书识字;今者或谓电子游戏可以益智健脑,或出位出众则可以发达起富,故读书识字者轻矣,故文字日陋。试问虽娱玩亦可以发财矣,何必苦学?今之电子技术日强,音像可以迷耳炫目,网络可以通达纵横,商贾可以伪诈装饰。如是,莫不可以成名起富,凡貌美、体秀、声佳、歌热、戏精、语诙、言狂、音响、行怪、性拗者,皆可以居名利矣。其中,网络与音像同欲相助,使奇技淫巧日盛,使戏子日增,使名人日虚,使书生日贱,使文字日陋,使明星艺人胜圣贤至哲。譬如今之广告,明星满焉,铺天盖地,弥日亘时,充耳塞目,则今人何暇听古训、读贤文也?故重名利者日增,重信义者日减。
      “《礼记·儒行》有之,曰:‘儒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爲宝;不祈土地,立义以爲土地;不祈多积,多文以爲富。’
      “节操如是,到于今几堙灭矣,见诸经传而已,不见诸世道矣。今之世道,迷耳炫目可以钓名,奇技淫巧可以沽誉,譬如美妙歌声、绚烂粉妆、华丽服饰、娇艳容颜、火辣身段、优雅体态,今人迷焉。明星於是乎日夜迎合,不遗馀力,尽炫尽美,除沐浴外,无时不饰妆示人,以防其真相尽露。至于不美者,必饰之;饰之犹不美者,必求医以整之,不至于美无休。至于其美已过者,亦必整之,不返童弗示人。如是者,献情献媚,献肤献肌,任宰任割,任舐任插,强颜忍耻,谄谀忍辱,身心疲惫,虚实颠倒,虽似光鲜,无非玩物,必将见弃。如是者,其操行可谓楷模乎?其精神可谓正德乎?其生活可谓懿范乎?其文化可谓功绩乎?声佳者奚以高人一筹?戏精者奚以身价惊人?貌美者奚以高尚尊贵?性拗者奚以轶群脱俗?戏子识唱歌词,念剧本,读讲稿,扬伪言,演完人,如是而已,人以爲贤,不亦僭乎?而今人养之使爲富贵,又欲强国富民,得乎?国财皆聚于虚伪且愚妄者,则其国能无亡乎?民资皆聚于美色,则勤劳者能无亡乎?戏子皆能妄发财,则苦学者能无亡乎?浮华者皆能有宠,则朴素者能无亡乎?国民重戏而轻学,则好学者能无亡乎?国若有难,戏子能以才艺救民乎?国若太平,学子能以才智晓民乎?故国运在民之喜好。”
      绾曰:“吾谕矣。”
      后三日,果陪绾看电影。毕,周围复光明,咸出於影院。
      绾问於余,曰:“此电影奚如?”
      “不过英雄之旅也。”
      绾曰:“奚谓英雄之旅?”
      “英雄之旅大抵有十二节。”
      绾曰:“愿闻之。”
      “第一节,出焉。其旅多始於平静,有小镜头,有小细节,可以预知下文。
      “第二节,见召。英雄初遇信使,斟酌益损,权宜得失,预计冒险所遇。
      “第三节,推辞。人多喜安乐而畏不测,故避艰险。
      “第四节,见师。其导师,或长者也,或智者也,或路人也,或其至友也,或旧英雄也。凡可使英雄冒险者,皆可谓导师。导师之於英雄也甚重,英雄不见师弗知命,不知命无冒险,不冒险无英雄。
      “第五节,上路。英雄如世人所愿,冒险上路。一入敌营边陲,必遇护卫,临第一坎。逾边陲护卫,辄得罪於敌人矣,不能回头,只得迎击。
      “第六节,遇险。英雄深入敌营,必遇强敌。敌人阴险诡谲,英雄攻之不克,同侣遇之退怯,甚者倒戈。於是乎其友渐少,其敌渐大。
      “第七节,解谜。英雄知真敌矣,昔敌反爲今友,旧友反爲新敌,进退之难必矣。
      “第八节,遇难。英雄濒死,世人忧之,欲知其将重生或灭亡也。
      “第九节,得济。英雄得人心,必得助於人也。於是乎转危爲安,破疑解迷,惊醒顿悟。
      “第十节,慈悲。英雄重思复索,始知敌人之所由恶矣,遂释之,欲劝善。但英雄悟时迟,敌人逃时快。试问敌人可回,焉用英雄?
      “第十一节,复返。英雄不死必滋强,复活而返,莫不感心动容,终局必有寓意。
      “第十二节,匡世。终局可以不完美,敌人可以借尸还魂,英雄可以舍生取义,然后新英雄出,续集无穷。
      “如是,英雄之旅可以周而复始,故作者爱用之,观者爱追之。至于英雄,其见慕素如是,古今无异,无他故焉,民有怨怼,英雄出焉,执义诛恶。——
      “《□□语·品藻》有之,曰:‘爲善去恶是趋吉避凶,惑矣,阴阳异端之说也。祀非类之鬼,禳自致之灾,祈难得之福,泥无损益之时日,宗趋避之邪术,悲夫!愚民之抵死而不悟也。即悟之者,亦狃天下皆然而不敢异,至有名公大人尤极信尚。呜呼!反经以正邪慝,将谁望哉?’
      “譬诸友敌,诛吾敌者,我必以爲友,甚至以爲英雄;诛吾友者,我必以爲敌,甚至以爲仇雠。吾以友爲善,惟利我也;以敌爲恶,惟不利我也。故论语(卫灵公)云:‘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左传(昭公十年)云:‘义,利之本也。’墨子(经上)云:‘义,利也。’史记(货殖列传)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语·品藻》有之,曰:‘众人但於“义”中寻个“利”字,再没於“利”中寻个“义”字。圣贤把持得“义”字最干净,无分毫“利”字干扰。众人才有义举,便不免有个“利”字来扰乱。“利”字不得,便做“义”字不成。’
      “以是观之,民所谓正义者,无不利也。”
      绾曰:“吾不能谕。”
      “无妨,吾闲言多矣。请问尔宜曷还?”
      绾曰:“尚早,吾欲与尔逛商场。”
      在商场,绾铃响,遂接听。毕,谓我,曰:“吾父催我还。”
      “诚不早矣。”
      出於商场,余下阶取车,绾则犹立于阶顶,余遂问之,对曰:“吾不忍别,欲续与尔俱。”
      余遂又上阶,四指抚其颈,擘指搓其颊,曰:“尔与吾犹有明日。”
      绾曰:“吾欲与尔多明日,而不囿於此暑假。”
      “而尔将从军。”
      绾俯首曰:“然。”
      “该上路矣,不然尔父又致电焉。”
      半途,绾在后座曰:“吾偶有遐想,若前生亦遇尔,必曾悲痛而别,如故人然,每去尔,心辄有难言之痛,恐不得复见,故每相见必珍惜分秒。”
      “各有家者,焉得不别?”
      绾无语。至于其小区,绾曰:“太快。”
      “路虽长,必有尽;步虽慢,必有终。”乃相契相吻,但唇虽融洽,而各有家也。心热生欲欲纠缠,路远有尽尽各散;情浓索唇唇浃洽,夜深催人人思家。
      次晡,绾致电说:“吾今在尔事所附近。”
      “诚然耶?”
      绾说:“吾本徒欲往取毕业证也,后视时犹早,遂寻尔矣。尔感动乎?”
      “胡不感动?尔今焉在?”
      绾说:“犹在公交车,垂至于站,尔来接我乎?”
      “诺。”遂往。
      会面,余见其汗满头,遂抹诸余衣。
      绾曰:“今日太热。”
      “上楼用风扇。”
      绾曰:“无空调乎?”
      “办公区无之,机房内有之。”
      绾曰:“吾可以入于机房乎?”
      “闲人毋入。”
      绾曰:“毋入则不入。吾送美食于尔矣。”
      “吾德尔。”
      至于余事所。绾观焉曰:“宽大如是,尔独占之,善哉。”
      “但无一部下。”
      绾曰:“吾可以做尔部下,但勿忘酬劳。”
      “然则免之。”
      绾曰:“曏吾遇一同学于校矣。彼在校做暑假工,教孩童画画,课后告我其学生谓我美焉。”
      “但汝有脂粉。”
      绾曰:“彼谓我美於旧日。”
      “在校者不可粉饰故也。”
      绾曰:“今吾不过淡妆。”
      “吾不识所谓淡妆浓妆。”
      绾曰:“世有女子虽无妆亦美,汝可以求之。”
      “吾不求,有女子肯索微信於我,无他求矣。”
      绾曰:“然吾悔之矣。”
      “何故而悔之?汝犹未嫁。”
      绾曰:“汝肯求婚乎?”
      “汝肯不从军乎?”
      绾曰:“从军之事,吾早已决之。吾与汝不同,不好安居,不恶群居。而汝独购物,独上班,独適图书馆,独逛博物馆,独膳独食,独往独来,不孤独乎?不欲友乎?”
      “尔悦自由乎?”
      绾曰:“谁不悦自由?”
      “自由必孤独。不欲囿於世则,不欲困於世俗者,不可以不独行。故欲自由者,先预知孤独;不堪孤独者,则相伴相困,如笼禽槛兽。当是之时,彼附于我,我附于彼,嬉笑怒骂,讽刺谐谑,同甘共苦,不得相离。若不党者,必踽踽独行,我之谓也。谚云:‘知事少则烦恼少,识人多则是非多。’故吾不党。——
      “《菜根谭·概论》有之,曰:‘用人不宜刻,刻则思效者去;交友不宜滥,滥则贡谀者来。嗜寂者观白云幽石而通玄,趋荣者见清歌妙舞而忘倦。唯自得之士无喧寂,无荣枯,无往非自适之天。’
      “以是观之,孤立寡力者虚,倚朋挟势者嚣,故步不前者迟,随波逐流者俗。——
      “《□□语·应务》有之,曰:‘不为外撼,不以物移,而后可以任天下之大事。彼悦之则悦,怒之则怒,浅衷狭量,粗心浮气,妇人孺子能笑之,而欲有所树立?难矣。何也?其所以待用者无具也。’
      “《菜根谭·评议》有之,曰:‘毋因群疑而阻独见,毋任己意而废人言,毋私小惠而伤大体,毋借公论以快私情。抗心希古,雄节迈伦,穷且弥坚,老当益壮。脱落俦侣,如独象之行踪;超腾风云,若大龙之起舞。持身涉世不可以随境而迁,须是大火流金而清风穆然,严霜杀物而和气蔼然,阴霾翳空而慧日朗然,洪涛倒海而砥柱屹然,方是宇宙内的真人品。’
      “如是者,虽怒而不乱,虽悦而不迷,虽群而自守,虽孤而自强。”
      绾曰:“闲话讫矣,正事始矣。有人将入焉乎?”
      “有,然不多,有时数日无人入焉。”
      绾曰:“外人能傥入焉乎?”
      “弗能,虽蚤蚊或强盗,亦弗能入焉。”绾乃抛眼色,余会其意。
      有顷,绾曰:“尔次日息乎?”
      “然。”
      绾曰:“吾昨月拍写真矣,今欲与尔取之。”
      “诺。”
      绾羞怍曰:“但吾须告尔,吾母虽已为我买之,然吾又擅增之,且添大小相框各一,故今不加三百元无以赎之。吾本欲以暑假工钱赎之,不虞其落空矣,故欲尔为我赎之。”
      “敢问其前,店铺方唱其暑期优惠,然否?”
      绾曰:“然。”
      “其时,摄影师赞之不休,然否?”
      绾曰:“然。”
      “其后,店员谓图美如天仙,故汝不忍弃其一,然否?”
      绾曰:“然。”
      “然后,店员又告汝增之可以得相框,然否?”
      绾曰:“然。”
      “结账乃知成交价殊高於优惠价,然否?”
      绾曰:“然。吾知咎矣。”
      “汝犹女孩,犹未知商贾,吾将为赎之。”
      绾曰:“尔,贤人也。”
      余下班,载绾,垂至于其店,绾曰:“吾店近焉,尔放我焉可矣,我独还,以防吾父母见尔。”於是乎吻别。
      次日,余与绾赎得写真,送诸余家,余视而疑之,曰:“是汝耶?汝未误取他者乎?”
      绾指其臂膊,曰:“吾臂膊有痣,汝视之。”
      “唯痣相似,可谓写真乎?”
      绾曰:“无礼矣!耳不相似乎?鼻不相似乎?嘴不相似乎?眼不相似乎?”
      “睫毛非汝所有,皮肤非汝所有,眉毛……”
      绾曰:“眉毛爲吾所有!眉毛可以假乎?”
      “不可以画以爲眉乎?”
      绾曰:“汝不信则抚之。”
      “吾闻眉可种,且头发可种,汝发判短於写真者也。”
      绾曰:“店内妆饰皆可用也。”
      “吾见谷焉。”
      绾曰:“写真皆然,见谷知丘。”
      “汝似无罩。”
      绾曰:“礼服免罩。”
      “汝奚为佯委屈焉?”
      绾曰:“是谓忧戚美。汝曾见女子拍艺术写真而哈哈大笑乎?”
      “吾鲜看写真,且不识艺术。虽然,已知汝艺术写真有三式。”
      绾曰:“奚如?”
      “头痛,牙痛,眼痛。”
      绾曰:“摄影师教之也,谓痛者可怜则可爱。”
      “然则摄影师亦教汝所以佯风骚欤?”
      绾曰:“然,是故能诱惑汝等贱人。”
      “吾无以应矣。然而摄影师非必君子也,或慝人也。汝不恐摄影师见肉发狂乎?”
      绾曰:“摄影师必有定力。”
      “爱男人则然。敢问奚为拍写真?”
      绾曰:“纪念,以爲成人礼。”
      “我不曾有成人礼。”
      绾曰:“男女不侔,女人长一岁则老一分,故欲记年少之美于册。”
      “虽美,虽少,终必逝;虽丑,虽老,终必至。矧写真虽美,不真也。若沐浴过后裸卧於吾旁者,则真矣。”
      绾曰:“汝不识所谓美,亦不识艺术。美不可不苞裹,不可不衬托,不可不修饰,不可不点缀,存于意境,止于时刻,发於遐想也。”
      “艺术家不皆爱为裸女作画乎?”
      绾曰:“所谓美者,多种多样,千变万化也。”
      “尔,肄艺术者也,吾不敢与论美,然知耽美者必迷於艺术。何则?艺术家必务完美,故形其所思,饰其所见,彰其所以爲然,盖其所以爲不然,扬其所好,黜其所恶。而其所以爲然非必然也,其所以爲不然非必不然也,其所好非必好也,其所恶非必恶也,故其命多不如意,其性多有怪癖。”
      绾曰:“然,吾美术老师有兼爱男人者,姓姚也,其得奖不少,其年龄亦不少,然而未婚,且不欲也,而欲哄我,以求一夜之欢。”
      “姚何故著意於汝?汝在学校甚风骚耶?”
      绾曰:“毋妄言!吾不风骚!姚曾求一夜之欢於不少学生也。”
      “姚曾告汝其兼爱男人乎?”
      绾曰:“姚焉肯以告我?吾与姚不熟。但同学多知之,欲之者难匿之也。”
      “以是观之,艺术家多不屑成家否,有孩否也,常态无益於艺术,故爱变态。如是者必纵情遂欲,或违道背德,或失心丧志,或伤己害人,或弃信忘忠。故吾不崇艺术家,以爲技艺者而已,是善以技示人者也,其心非必无邪,其艺非必无害,其行非必有德,其爲非必有功。故艺人殊异於圣人。何谓?圣人不追随心性,徒追随物理;艺人徒务技术,圣人则务天道;艺人以形体生精神,圣人以精神克形体。故艺之与圣也相去远矣。”
      绾曰:“尔欲吾弃艺术乎?”
      “今尔谓艺术何?”
      绾曰:“无所谓,画所睹而已。吾自知不能做艺术家,善画而已矣。”
      “尔既善画,可以爲业,但勿迷於完美。”
      绾曰:“勿忧,吾不觊艺术家之名。矧写真与艺术不相涉,不过女人爱美之心也。汝若不悦,吾可与往拍写真,以慰汝无成人礼之哀也。”
      “事前须献娉金乎?”
      绾曰:“然!”
      “分期可乎?”
      绾曰:“吾母许之则可。”
      “善。”
      绾曰:“吾须警汝,我虽索微信於汝,然非无人爱也。”
      “汝须从军,不可爱矣。”
      绾曰:“汝肯俟我,我必无他爱。”
      “然汝从军必不短於两年,吾不能誓。”
      绾曰:“汝诚不欲吾从军乎?”
      “然。”
      绾曰:“吾已从父母矣,不可以悔之。”
      “然则汝勿欲吾俟两年。”然后咸无语。
      后三夜,余与绾在微信又语及军旅矣。
      余说:“吾谓汝父命尔从军也,汝实不欲也。而从军者尔也,非汝父也,汝父必不屑军旅之苦。”
      绾说:“吾父实为我远虑,欲吾坚毅如军人也。矧吾退役必有奖金,可以免赖父母,可以自支学费矣。”
      “敢问汝诚知军旅之苦乎?”
      绾说:“吾父有老友於兵部,吾可以入文工团。是故父欲吾从军。”
      “然则汝父必欲尔嫁于权贵。”
      绾说:“焉有父母不欲?”
      “然则汝奚为欲吾俟尔?我非权贵也。”
      绾说:“父母之喜好与我不相涉,吾不求权贵。”
      “及汝处军旅,所求必不如今矣。军旅,等级分明之地也,汝能誓虽居卑而不望荣乎?”
      绾说:“能。”
      “汝犹少,犹未知世情,犹未知初心之易弃难守也。”
      绾说:“勿诲我矣。吾已决之矣,汝不能俟我两年乎?”
      “吾不能誓。汝若今从父母,后必亦然,必将弃我。”
      绾说:“然则汝不信我欤?”
      “我信吾所历。今吾不能预知汝后两年者,汝不能预知吾后两年者,吾与尔皆不能预知天下后两年者。譬如吾前女友芩,芩男友从军之时,我因得逞。芩与吾相遇前一年,芩男友决欲从军,求芩俟之两年。芩乞男友勿去,誓之肯嫁焉。然而芩男友欲缵亡父之遗志,确然不回,故我后来而得逞。”
      绾久未答。余不堪其久,遂致电,而忙音。致电不辍,终通矣,说:“曏尔与人通话欤?”
      绾说:“然,与友。”
      绾语带寒凉,余说:“不如出偕步。”
      绾说:“诺,吾正欲见尔。”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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