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时雪》飞天拖拉机

10、归来的女儿

　　老管家匆匆推开书房的门，着急道：“老爷，夫人，不好了，二小姐晕倒了。”
　　杨夫人站起来，斥责道：“没头没尾，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老管家擦擦额头的汗，道：“是大小姐发现的。大小姐说，她们方才一起在庭院里嬉闹，不知怎么的，二小姐就晕倒了。”
　　杨夫人皱眉：“昨天还生龙活虎的，这才一天，怎么就……”
　　杨老爷放下手里的茶盏，道：“别说了，先去看看。”
　　杨老爷、杨夫人过来的时候，厌笑儿正在杨芃屋里，满脸冷汗，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菁儿，菁儿？”杨夫人喊了两声没有回应，伸手摸了摸厌笑儿的额头。迟疑片刻，她转头对杨老爷道，“好像没有发烧。”
　　“都是我不好，明明知道菁儿一路辛苦，需要多休息，还拉着她嬉闹。”杨芃在一旁站着，眼中蕴着泪珠。
　　“这怎么能怪你呢，不用自责。”杨老爷道，转头问老管家，“叫大夫了吗？”
　　“叫了，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管家道。
　　却说凤眠刚从打铁铺回来，看见个眼熟的年轻男子，正带引着大夫往杨府走去。
　　凤眠认出那年轻男子是杨府一名仆人，便走上前去：“怎么这般匆匆，是府上有人病了？”
　　那仆人不敢停下，边走边道：“原来是道长。不巧，正是二小姐得了急症，府里上下都急疯了。”
　　“二小姐确实身子骨弱，可也不至于……”凤眠睁眼说瞎话，这一路同行他比谁清楚厌笑儿那一身使不完的牛劲，他佯装思索，“这样吧，我与你一道前去，若是行路上落下的什么病根，我也好叫大夫知晓。”
　　“道长愿意，那自然好。”
　　到了杨府门口，门房却将凤眠拦了下来：“抱歉了道长，门房只接到让大夫进府的消息，没有接到让道长进去的消息。”
　　那仆人道：“道长虽是路上偶遇，但你应该也见过，就是昨日带二小姐来的那位。”
　　“见过是见过，可没有杨老爷的令，我还是不能放您进去，您也别为难小的。”门房态度坚决，不由分说。
　　仆人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况且，他也犯不着为了凤眠和门房起冲突，毕竟凤眠只是在这镇上停留一阵，而他和门房才是在一处谋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凤眠道：“那我不进去，就在这等消息，总可以吧？”
　　门房道：“我只管进出府的事儿。您站在府外，自然是想干什么都成。”
　　凤眠笑了笑，对那仆人道：“看病要紧，你们快进去吧。”又转头对大夫道：“劳驾您出来时给我说说情况。”
　　大夫点头应好，与仆人匆忙进了府，直奔杨芃的房间。
　　在一套望闻问切后，大夫还翻开厌笑儿的眼皮瞧了瞧，最后脸色舒缓起来。
　　“大夫，菁儿她这是怎么了？”杨夫人关切地问道。
　　“没事的，夫人放心，想必只是水土不服，我给开些凝神的方子，很快就会好的。”
　　“只是水土不服？那怎么会昏迷不醒呢？”
　　“或许只是累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也常见，玩起来就不知疲倦，一回房倒头就睡了。夫人不必担心，二小姐休息足了自然就会醒来。”
　　杨夫人这才放下心来，嗔道：“我当是什么，原来只是睡得沉……”说完，自己忍不住笑起来，也惹得众人笑起来。
　　大夫去一旁写了药方，道：“这道凝神的方子，每日早晚一次煎成一碗服下即可。”
　　杨芃凑过去，拿起药方看了看，道：“这方子是不是没有病也能喝？”
　　大夫道：“都是温和的药材，无病之人喝了也不会有害，只是没有必要。”
　　杨芃点了点头，将药方子折了两折，转身递给那个年轻仆人道：“快去抓药吧。”
　　那仆人应了，出府门时被凤眠拦下，便将方才道情况简略说了：“所以二小姐没大碍，你就放心回去吧。”
　　凤眠将方子要来，，展开看了看，道：“这便是大夫开的药方？”
　　“是啊。”
　　“他写完亲自给你的？”
　　“没错。”
　　“就没其他人看过药方？”
　　“就是你咯。”仆人略微一回忆，纠正道：“还有大小姐。大夫写完药方，大小姐先拿去看了看，才给了我。”
　　“啊，是这样。”
　　仆人突然有些疑惑：“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随便问问。我既进不去，那也只好问得细些。毕竟菁儿这才回府一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总要多上些心。”凤眠说完，将药方原样折好，还给了那仆人。
　　那仆人略有些不乐意了，道：“这你就想多了，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大女儿，还能怠慢了？一得知二小姐病了，姥爷夫人和大小姐全都急坏了，一直在床边伺候着。”
　　“嗯，看来是我多虑了。”
　　“没事就早些回去吧，别在这杵着了，多不好看。我不和你多说了，还赶着去抓药呢。”
　　仆人说完便离去了，凤眠又等了一会儿，待大夫出来，又问了问情况，才回去了。
　　晚膳时，杨芃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但是一口没吃。
　　杨老爷见状，也停下了碗筷道：“芃儿，怎么不好好吃饭？”
　　“菁儿没醒，我吃不下。”
　　“大夫都说了，菁儿没事。你不吃饭，自己再病倒了可怎么办？”杨夫人道。
　　“我知道……可我……”杨芃顿了顿，站起身来，“恕女儿不能陪爹娘吃饭了，我回去看看，若是菁儿醒了，我便和菁儿一道吃些。”
　　她对身边的婢女道：“你叫厨房烧点清淡的，送到我房里。”
　　“是。”婢女领了命，但不敢擅自离去，眼神转向了杨老爷。
　　“去吧。”杨老爷对婢女抬了下筷子，婢女这才转身往厨房去了。
　　“爹娘，芃儿先失陪了。”杨芃行了礼，也离开了。
　　“这……”杨夫人看向杨老爷。
　　杨老爷目不斜视，在最近的菜碟里夹了一筷子菜吃了，道：“你也别把她管太紧了。让她去吧。”
　　杨芃回到房间，将房门关紧了，才走到床边，推了推厌笑儿：“好了，不用装了。”
　　厌笑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嗯？”
　　“……”杨芃无语道，“你还真睡着了。”
　　“一直躺着，无聊死了。”厌笑儿坐起身，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陪你演这出戏，我午饭都来不及吃，饿死了。”
　　睡了一觉，更觉得饿了。
　　杨芃坐在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水：“叫厨房做饭了，估计一会儿就来。你先喝杯水吧。”
　　厌笑儿被子一掀，走下床来，拿起水杯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喝完把杯子往杨芃面前一放，道：“东西拿到了？”
　　杨芃又给厌笑儿倒了一杯水，这次厌笑儿在杨芃对面坐下，捧着水杯小口饮着。
　　杨芃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布包，在厌笑儿眼前打开，露出里面黑漆漆的一团：“拿到了。”
　　在杨芃折好药方转身拿给仆人时，已经把药方调包了。
　　厌笑儿的病是装的，左右也骗不过大夫，能开的凝神的方子也就那几样，杨芃事先备下了好几张药方，只是每一张上面都多了两味药——乌头和贝母。
　　厌笑儿伸手想拿一坨出来仔细观察一下，在触到之前，杨芃就迅速把布盖上了，道：“你别乱碰，等下要吃饭了，可别吃出个好歹来。”
　　厌笑儿悻悻然收回手，疑惑道：“真这么厉害？”
　　“乌头和贝母本身都是常见草药，分别入药都有功效，可放在一起吃便犯了十八反的禁忌，产生剧毒。”杨芃边将白布包整理好放回怀里，一边解释道。
　　“十八反？”
　　“就是互相不能放在一起服用的十八种草药。”
　　“哦，看不出来，你还懂医术。”
　　厌笑儿随口一句，杨芃似乎被戳了痛脚，神色暗淡道：“都是些医书里的基础，多看几遍自然就记住了。”说罢，又看向厌笑儿，意味深长道：“不过，懂些医术，自然是有好处的，你这几日若是得闲，我屋子里有几本，你可以看看。”
　　厌笑儿一甩手，道：“我才不看，再说，我也不认字。”
　　杨芃张口又要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了婢女的通报声：“大小姐，饭菜已备好，是现在送进来吗？”
　　杨芃过去打开了房门，对婢女道：“动作快些，菁儿刚醒，吹不得风。”
　　婢女应了，加快了脚步，手脚麻利地将餐食从食盒里拿出来摆在桌面上，又退出来，对杨芃道：“二位小姐慢用，奴婢这就去告诉老爷夫人二小姐醒了。”
　　“不用了。”杨芃冷冷道，“不必麻烦爹娘再跑一趟。我和菁儿用完膳，自会去请安。你先退下吧。”
　　“奴婢知道了。”婢女行了礼，离开了。
　　待杨芃回到屋里，厌笑儿已经拿起碗筷开吃了，一边吃一边说：“真搞不懂，你们有钱人干嘛这么戾气指使的。人服侍你们，不过就是讨个生活，又不是生来就低你们一等。”
　　“我只是正常在说话。”杨芃道，“难道还要我对他们笑脸相迎？”
　　“那你说话的方式就是有问题。”厌笑儿肚里有食，说话也硬气了些，“你看你对你爹娘就挺有礼貌的。我不是说你要笑脸相迎，我是说你不该把不痛快撒在下面的人身上。”
　　杨芃细细嚼着嘴里的饭粒，轻声道：“快吃吧，吃完还要去收尸。”
　　“啊？”厌笑儿没反应过来。
　　杨芃抬起头，看着厌笑儿道：“我已经把乌头和贝母，拌在今晚的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