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茶侯》舟月夜

5、你会杀了我吗

　　“白家发现了什么情况？”
　　“儿子在西夏抓到的部分敌军，看着都有些面熟。并且…听着他们私下对话，像是京都口音。我让副将去暗中调查，却追着线索找到了白家。”
　　“你是说…”叶崇安神色紧张。
　　“儿子不敢妄下定论，通敌叛国并非小罪，况且……”
　　“小少爷？您怎么在这？”
　　听见婢女惊讶的声音，叶琛急忙推开房门，看见叶渭城站在外面转悠。
　　“我，我在这转转……”
　　“不是说了，把他带下去吗？我跟琛儿在里面谈话！任何人都不许来打扰！”叶崇安气的拿起拐杖敲地，一个字一敲地说着。
　　婢女慌乱跪下：“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奴婢没能看管好小少爷，请老爷责罚。”
　　“爹，是我的错，你别怪她。我……我想带上福临出府，去街上看看，但是你和大哥在里面说话，我也不能自己跑出去……”
　　“好了好了，去吧去吧！”叶崇安无奈叹气。
　　“谢谢爹！”叶谓城吐吐舌头，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叶琛看着叶谓城跑远的身影，若有所思。
　　“爹，我觉得阿城已经听见了。只是您为什么不想让他知道这些事情？”
　　“他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朝廷上的这些争斗，我不想让他太早明白，况且此事牵扯到你们母亲，谓城若是知道了映月的事情……只怕……唉……爹只想让他专心读书参加科举。若将来入朝为官，也可在仕途上帮助你些。”
　　“爹，可你知道的，我只想让阿城无忧无虑的长大。”
　　“他是叶家人，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只当个逍遥公子，只顾自己快活。琛儿，身为武将，朝廷无人，文官诋毁弹劾远在塞北的大将后果会如何，你应该明白。”叶崇安重重地叹了口气。
　　“谓城的性子不似你我，他年轻气盛，且太过急躁。”叶崇安叹口气转身入内，接着说道：“除非到最后一刻，否则我不会告诉他映月的事情。否则，以卵击石，我不能看他自寻死路。”
　　“琛儿啊，还记得吗？爹从小告诉你们的那句话：若无没有必胜的把握时，就要先学会蛰伏隐忍。叶府能从之前的败落到如今，也是因为隐忍。”
　　叶琛握紧拳头，默默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爷，大少爷。”婢女敲门询问。
　　“进来吧。何事？”叶崇安问道。
　　“白府白公子求见。”
　　叶琛皱眉，有些犹豫的扭头看向叶崇安，叶崇安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点头轻道：“去吧。”
　　叶崇安知道，白若尘不似他父亲那般，这两个孩子都是心软善良之人，从小一起长大，多年的情谊是想拦也拦不住的。上一辈的恩怨和斗争，不应该让他们去承担。
　　经过此次边疆抓到敌军这一事，叶琛内心有些复杂，不知道如何面对白若尘。他紧蹙着眉头，心底怅然若失。
　　他想起孩童时那个午后。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白若尘。
　　少年叶琛走在街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白府。他那时对两家的恩怨全然不知，只看这府邸辉煌气派更胜叶府，更觉好奇。
　　“呜…呜呜……”
　　叶琛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梧桐树下藏着一个男孩，轻微的啜泣声让他走了过去。
　　“小孩，没事吧？”
　　白若尘感觉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抹了把眼泪抬起头，看见一个比他年龄稍长的俊朗少年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
　　“我……我没事。”白若尘眼圈红着，声音还在颤抖。
　　叶琛弯腰，手撑在膝盖上，看他哭的可怜，不禁一笑：“走，带你玩去！”
　　还没等白若尘反应过来，叶琛就拉着他的手飞奔在街上。
　　白若尘第一次这样肆无忌惮地跑在街上。叶琛一边拉着他跑，一边扭头大声问他：“小孩，叫什么名字？“
　　“白，白若尘！”白若尘兴奋的声音有些大。“我们，是要去哪里啊？”
　　略过耳畔的风又吹在脸上，有些酥酥痒痒，就像白若尘此时的心情一样。
　　叶琛笑着大喊：“快到了！”
　　待二人站定，白若尘扶着他大口喘着气。叶琛笑着往后指：“花鼓楼，京都最繁华的大街。”
　　白若尘这才站定看清了眼前的繁华景象。
　　夕阳将落，金黄色的天空洒下余晖，远处是高耸入云的花鼓楼。街道上车马鼎盛，人潮汹涌。挑担卖莲蓬的小贩喊着借过，路边的商家忙碌着，各式各样的吃食香气四溢。热闹的人间烟火气，让他恍惚。他看着这些，仿佛是海市蜃楼一般的虚幻。

　　叶琛看着他看傻了的样子，好奇问道：“你长这么大，没来过花鼓楼吗？”
　　“家父……不让若尘出门。”白若尘低头说道。
　　叶琛抬眉一愣，便拉着他的手走着：“那你可跟好了，走，带你买点吃的。”
　　白若尘乖乖应答，叶琛买了递给他，他就负责吃。冰糖葫芦、樱桃酥山、糯米藕片、芙蓉糕……都是他从来没吃过的，也没见过的。
　　夕阳落山，天色渐晚，白若尘这才想起来要回家。
　　叶琛送他回家的路上，看他神色喜悦，心里也充满成就感，不自觉地笑了。
　　“这位……兄长，不知尊姓大名？”白若尘站定，拱手鞠躬行礼问道。
　　叶琛看着他小小年纪，却古板如老学究一般讲究这些礼数，小小一只鞠躬的样子，只觉得忍俊不禁：“叶琛。”
　　“叶琛。我记下了！”白若尘眼睛亮亮的，笑起来的虎牙甚是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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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琛。”

　　叶琛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看见白若尘早已等在府门口，他有些恍惚。记忆里孩童时的他和现在的他相重叠，一时心头情绪复杂。
　　他看着白若尘，素净俊俏，还是一身素衣，淡淡疏离的样子。
　　叶琛终究还是笑了：“长大了不少。”
　　白若尘反而微微红了眼眶，看着叶琛仍旧高大的身影，但却沧桑了许多。
　　二人一时无言。
　　只听得见风声和落叶。
　　“叶琛，如果有那么一天，你会杀了我吗？”白若尘面色凄凉，他明明是想叙旧的，但看见叶琛神色间些许的戒备，便只觉陌生。
　　二人都心知肚明，他说的是哪一天。
　　是啊，白若尘如谪仙一般的人，聪慧世无双，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们白家做的一切。白若尘知道自己在冒险，他不该这样暴露自己。叶琛也知道，但他们对彼此太过于熟悉，毋须多言，彼此便明了。
　　叶琛滚了滚喉咙，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他突然也很想知道一个答案，便开口反问白若尘。
　　“若尘，那你呢，你会杀了我吗？”
　　白若尘眉心一凝，目光灼灼盯着叶琛。淡淡的，却语气坚定。
　　“不，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