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小陌又逢春》岑穗

4、再度重逢

　　一月底，樟县一中开学。一如既往的开学考决定新学期分班。

　　重新踏入这个熟悉的校园，间尘告诉自己。

　　过去就此翻篇了。

　　手中的卷子一尘不染，洁白无瑕。就像是间尘重来一次的青春般，白得空荡，需要涂抹色彩。

　　上一世，他犯下太多错了。

　　他放下层层戒备去爱那个人，可那个人却义无反顾地给他来上一刀。

　　太重，太痛了。

　　是啊，这世上怎么会真的有人全心全意且义无反顾地爱着自己。

　　这一世，他再次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相同的错误不会再出现在这张白纸上。

　　手中的铅笔在红白的格子里挥舞，当写完一整面答题卡时。

　　间尘心中一怔，如果他的成绩跟当年一样，那么他大概率会和陆沉泉在重点班再次重逢。

　　想了想，他擦去答题卡上的答案。每一份考试的答题卡他都未曾填选择题。

　　当天晚上，效率极高的教务处发出了成绩和分班名单。

　　间尘考得比自己想得要好些，看着那份分班名单上没有陆沉泉的名字。他呼了一口气，可心中仍堵得很。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可为什么……自己根本不开心呢？丝毫感觉不到轻松，甚至感觉更累了。

　　看着那份名单上白纸黑字上赫然的内容，心中好似蝼蚁钻心般一点一点地痛。

　　高二理科三班——陆沉泉。

　　高二理科十一班——班间尘。

　　次日樟中正式上课。

　　间尘依旧选择了当年的位置，第二组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位置。

　　只是班级不是当年的班级，人也不是当年的人。

　　在新的环境，间尘完全将自己包裹起来，对人对事都多留了一丝戒备心。他几乎不主动与人交流，他长得凶，也很少又人主动与他交流，这也让间尘轻松不少。

　　越是这样，他越觉得沉重，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推下深渊。这两天，他经常能做噩梦。梦到曾经和三班的朋友一起玩，一起闹的情景。每每到这时美好的画面时，就会落入无尽的黑暗。就好像在告诫他，这已经不属于他了。

　　开学第三天时，终于有一个人主动和他搭话。

　　那是他的前桌，也是一位沉默寡言的人。叫做刘新。

　　刘新敲了敲他的课桌，“喂，物理作业写了没。借我抄一下呗。”

　　间尘没说话，直接拿出自己的作业递给他。

　　刘新先是惊讶一声，跟自己的同桌笑着说：“看吧，人家写了。”接着扭头对间尘说，“看着你脸上的疤，长得又凶又不爱说话以为你是□□，但看你学习挺认真的。谢了。”

　　间尘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疤，有两道较为明显的疤痕。一道在左脸下颚到发鬓的位置，不重但长。第二道在右脸眉骨上方，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疤痕，不大但明显。

　　这两道疤痕都是同间强国打架导致的，自己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应该是在小学或者初中的时候吧，到了初二之后间强国就打不过自己了，也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伤疤。

　　不过，自己看起来真的很凶吗？如果没有这两道疤痕的话，会不会看起来温柔些？可是自己那么凶的话，为什么陆沉泉还会说自己看起来就是好人呢？

　　当天回家前，间尘去了药店想要一罐祛疤膏。可店员告诉他，如果他脸上的疤痕要整除或者减淡的话要去医院做治疗。间尘想法就此作罢。

　　某次课间操下楼梯时，间尘看到了楼梯拐角处的陆沉泉。

　　他穿着樟中的秋季校服，黑白红相间的运动外套，头发睡得翘起来。不知道在和朋友聊些什么，脸上的笑容怎么都停不下来。

　　陆沉泉许是感受到了间尘的眼神，抬眼看去。间尘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可是楼梯间挤满了人，想躲也躲不开，只能眼神躲避。

　　陆沉泉是个大喇叭，可以做到不顾形象地大喊大叫。

　　间尘与他至少隔着八米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啊！恩人！”

　　“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他。”

　　“他竟然也是我们学校的，他在几班你知道吗？”

　　间尘故意放慢脚步，他知道陆沉泉也许会等着他。

　　好在，人潮涌动。陆沉泉的声音逐渐消失。

　　做操时，三班和十一班中间隔着八个班。但间尘隔着四百多号人依旧能够一眼锁定陆沉泉。

　　他长得高，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只要自己想，他其实真的能看到站在队伍中间的陆沉泉。可他却让自己坚定地看着主席台上的领操员。

　　如同流水线一般的日子持续到了周五。

　　体育课。

　　其实上了高中的体育课并不轻松，有的甚至让人恨不得改为上文化课。因为教育局搞得调查学生身体素质报告，每个学期都必须登记。可这份调查报告，有名无实。实际上还是有一个标准，例如八百米四分钟内才算及格，肺活量起码吹上两千五。这并不是所谓的调查，反倒像是为了掩盖学生体质普遍较差的事实，而设定的遮羞布。

　　一周仅仅两节体育课，一天四十分钟的课间操。学校认为这已经足够学生的运动量，假设学生未能完成指定的运动标准，那么就是学生每天吃垃圾食品，每天玩手机打游戏造成的结果。可事实上是大部分学生在校的运动量都来源于放学冲向食堂、上课即将迟到、每天上下楼梯等等。进行了五天的高强度学习，身心得到放松的周六周末，三大部分学生会选择只能使自己愉悦的休息方式。那么也就无心在意运动了，加上学习上的压力。能够保持自身免疫力健康，流感时不感染，已经是上上签了。

　　间尘同其他同学都知道这点，可校领导和教育局的领导不知道。他们只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全很利弊，全然不顾身在领导们定下规则里的学生。领导嘴上谈着视学生同祖国未来的花朵，祖国未来的顶梁柱。可他们只在乎结果，途中的施肥浇灌抛之脑后。他们选择加大剂量，拔苗助长。最后学生忍不住了跳楼自杀，热搜头条闹得沸沸扬扬。

　　最后只留下淡淡的一句：“现在的学生心理素质怎么那么低。”

　　因为牛高马大的身材，间尘被选中成为了体育委员。看着体育老师给他的身体高中生素质报告表，暗暗唾骂。

　　十一班的体育老师是一名刚毕业的大学生，主打一个能托付别人的就绝不自己行动。

　　因此，填写报告这一重担就落地了间尘的身上。

　　心里除了烦还是烦。

　　“傻逼学校傻逼报告。”他骂道。

　　刚刚开学，大家的体力和耐力肯定大不如前，一开始就测八百一千定然是不现实的。五十米好像也不太行，最终敲定先测立定跳。女一米六，男一米八及格。

　　此时，间尘已经在心中想好了如果待会有人不及格的话他也写及格上去。反正这个报告也只是给领导做做样子，同学看了高兴，领导看了乐呵，老师看了省事。

　　总之，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

　　接下来，间尘决定先去器材室拿垫子。

　　他走到路口，远远地便看到一颗睡炸毛了的脑袋走进器材室。

　　他心头一颤，是陆沉泉。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心道还是等着陆沉泉出来了之后再进去。

　　可是直到上课铃敲响陆沉泉还没有出来。

　　间尘心道反正一节课四十分钟，再怎么测一个班的人应该都能测完。

　　就这么想着，肩膀突然被某人搭上了。间尘扭头看去，是刘新。

　　刘新是另一位体育委员，他道：“怎么不进去？大家都等着你呢。”

　　间尘一时哑口无言，“我……你进去借吧。”说完扭头就想走。

　　刘新貌似不敢一个人行动，拉住间尘的肩膀道：“你不敢一个人进去吗？”

　　间尘一时扯不出别的理由，道：“没，就……就刚转学过来，怕不会怎么借那个垫子到时候闹出糗样。”

　　“嗨，”刘新道，“这有啥的。走，我带你去借。”

　　间尘道：“你自己一个人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怎么，”刘新道，“咋你还怕了不成？这有啥的，里头没人，写个表就成了。”

　　间尘害怕在拉扯两下刘新就真的看着这人有什么端倪了，他隐隐觉得刘新这人不简单，心思缜密，好像谁都能看穿的感觉。

　　没法，间尘只好跟着刘新进入了器材室。

　　器材室不大，货架摆满了一整间屋子。间尘一进去便看到了在角落翻找着什么的陆沉泉，他立即瞬移到最后排的架子后方。

　　刘新见他这幅模样，心中生疑，却没有多问。

　　不过他自己一个人找了很久都没找见垫子放在哪，他便喊道：“诶间尘，别搁那角落里杵着了，快一起找找垫子在哪。”

　　间尘立即看向了陆沉泉，这一世现在的陆沉泉尚未知道自己的姓名。可是陆沉泉立即抬头，看向刘新。

　　陆沉泉道：“垫子我们也找不到，你们是几班的呀？”

　　刘新道：“十一班的，我们要用来测试。”

　　陆沉泉道：“我们也是，不过好像六班借走了一个，器材室我记得好像有三个垫子的。”

　　“找到了。”和陆沉泉一起的一位同学说道。

　　那位同学从纸箱里拿出垫子，可卷起来的垫子骤然撕裂，成了两半。

　　照这种情况，这人是要赔钱的。

　　他和陆沉泉和刘新对视一眼。

　　陆沉泉道：“你赶紧重新卷起来，放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不好吧。”那同学道。

　　刘新道：“这有啥不好的，反正本来就不是你整坏的。”

　　的确，这垫子自己刚拿出来就烂了，的确不怪自己。

　　间尘站在后侧看着这一幕，忽然抬头一看便看到了货架顶端上卷成一圈的塑胶垫子。

　　他从货架上取下垫子，在陆沉泉转身继续翻找的空隙溜出前门。

　　刘新见状，跟了上去。

　　走到操场，刘新问道：“你是不是跟刚才那两人有啥过节啊？看你的状态怪怪的。”

　　间尘想了想，摇摇头。道：“有，也不算有。算……单方面的吧。”

　　刘新道：“啥啊，还单方面。”

　　间尘道：“说不清。”

　　刘新道：“成，说不清就不说。”

　　操场上，间尘看着一位又一位的同学跳过去。不及格的统一登记一米六五，让自己和同学都舒心了不少。

　　走神时，一个声音进入耳中。

　　“同学，我们是同年级三班的。我们也要填写报告测试，能不能我们两个班共用一下这个垫子？”

　　“可以啊，我们的体委也可以共用。”

　　间尘看去，直感背脊发凉。陆沉泉再问刘新，而刘新说出这样的话。

　　陆沉泉朝着刘新的目光看过去，先是震惊而后高兴。

　　“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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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wb：岑穗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