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喜欢而已》梁小羽

7、存在本身就具有意义（一）

　　“吃冰棍吗？”
　　虽已是深秋，但商场里的空调暖气开的很足，坐在开放式饮品店外椅子上的梁文静抬起头，正好对上杨少章清冷疏离的脸，他虽看起来生人勿进，谁也不爱搭理，但此刻竟然主动拿着冰棍与她分享。
　　“谢谢！”梁文静点点头，并没有刻意扯出笑脸。
　　梁文静接过后，杨少章单手滑动轮椅与她并排坐着，二人如同同时打开包装，咬一口后，同时发出满足的赞叹。
　　“嗯！好吃！”梁文静挑起眉笑了，“这个是潇潇做的吧，里面有百香果、芒果、还有酸奶、提子、并不是很甜，但好好吃！~”
　　“那是自然~”杨少章虽然看起来很傲娇，但只要有人夸楚红玉，心里总是美滋滋的。杨少章搭在轮椅扶手的修长手指，随意敲了几下以后，还是决定打开话题，“你找潇潇，是又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
　　“我最好的朋友的结婚对象是个玩弄感情的高手，我无意中撞破了他与别的女人的事情，他现在准备了一套说辞和证据，很有可能会让我失去那个朋友，你说我该怎么办？”
　　如果是数学问题他都不在话下，可这种与人打交道的难题，完全超出了杨少章的能力范围，杨少章战术性咬了一大口雪糕，将头扭了过去。
　　梁文静本来对他也没抱多大希望，只能与他一同默默低头吃东西。
　　接近晚上十点，商场人寥寥无几，一个满脸泪痕的姑娘一边拿着纸巾眼泪，一边在楚红玉的搀扶下，坐在了靠门口的桌上。
　　楚红玉帮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那姑娘毫不客气地接过一饮而尽，怯生生地看了看店铺才难为情地请求道，“红玉姐，我能不能在你这里打工？”
　　楚红玉坐下来又帮她倒了一杯后才面带微笑地说，“你也看到了，我这里的工作并不高端，也并没有像办公室的OL那样体面，现在需要的工种有收银员、后厨切水果，做冷饮还有前面的打扫，工资都是三千五，包三餐，不包住宿，工作时间是早上10点到晚上十点，中间可以轮流休息，如果需要请假需要至少提前半天，你看看自己能干哪一个？”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里的工资这么低，那姑娘尴尬地张着嘴，问到，“可以每天只来2个小时吗？”
　　“也可以，一天最忙的时候是饭点，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还有下午五点到晚上七点，你可以这两个小时来，每个小时的工资二十块钱”
　　“可这两个时间段，我要在家里给孩子喂饭……”
　　“你家亮亮现在已经八岁，上二年级了吧，这么大应该不需要妈妈喂饭了”楚红玉说道。
　　“吃完饭，我要给他辅导作业，然后要监督他洗澡、哄他睡觉”
　　“其他时间呢？”
　　“早上要做早饭，然后送他上学，之后要去菜市场买菜做午饭，伺候完婆婆吃饭，刚想休息一下，又得去接孩子……”
　　“所以，你每天只有等孩子睡着了以后才有自己能够支配的时间？”楚红玉没有丝毫不耐烦，冷静地帮她分析。
　　一提起孩子睡着的字眼，泪水又如决堤一般汹涌喷出，“红玉姐，每天只要孩子一睡，他的脸色就变了……呜呜呜……我特别希望他去出差、他去外面花天酒地，甚至去找小三，这样他就不会注意到我，日子就还可以继续”
　　“如果只有晚上有时间的话，你要不要去微姐的美容院帮忙？她那里是按单提成的，服务的客人都是有钱人，即使只有几个小时，但如果你干的好，一样能赚很多”
　　“美容院？那个很难吧，我连大学都没有上，不行的”
　　“所以…………你每天来这里找我们哭诉一个多小时，不停地说着你的丈夫和婆婆还有他们的亲戚如何欺负你，如何瞧不起你，如何践踏你的尊严，你自己嘴上不停地喊着要如何自强，如何带孩子离开那里，可你也只是喊喊口号，发泄一下而已。找个人抱怨一番，自己感觉舒服一些了，然后继续回去当你受气的小媳妇。张玉莲，原来，你只是把我当一个情绪垃圾桶而已，其实你就是怕离开她老公，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还不如现在，你就是舍不得你亲爱的，好厉害的亲亲老公吧”
　　就好像炫彩的泡泡被人戳破，张玉莲一脸尴尬，脸羞地一红，无力地反驳道“不是这样的！”
　　“怎么不是呢，你之前说你过的不好，想带孩子哪怕净身出户也要离婚，但之后又拿孩子当借口说孩子身体不好，怕他过不了好日子，怕他上不了现在的学校，怕他心里承受不住打击，以后被人看不起，贪恋现在住的大房子，住的学区，现在伸手拿钱的日子，所以继续忍着。等过些时日，你又说你老公变本加厉开始动手打你，在外面找女人，还说要给你钱，让你拿钱离婚，但你又突然变了态度，一边哭诉抱怨一边死也不离婚……总之，就是什么都想要。可能，在你老公眼中，你就是一条赶也赶不走的母狗，闲着也是闲着，没事打着玩呗，反正给口屎吃就行，反正你要是敢离开，也只能饿死！与你而言呢，就算没人把你当人看，就算当狗，就算是屎，至少是热乎的，总好过出去辛苦养活自己！”
　　楚红玉每说一句，张玉莲的脸上的难堪就增加几分，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直到楚红玉拿她与狗做对比，骂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心里的防线一击即溃，再也绷不住，哇哇大哭起来。站在后面的小妹忍不住扯了扯楚红玉的袖子，小声提醒她，“红玉姐，你说的是不是有些重了？”
　　楚红玉却不以为然，继续提醒张玉莲，“小莲，你现在的情况，如果积极面对，律师至少能帮你拿些补偿，你带着孩子自力更生，你的人生还有重来的机会，可你非自欺欺人，得过且过，对！~你打定主意要做免费的保姆、免费性工具和人肉沙包也是一种选择，反正大家都会劝你告诉夫妻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谁都是这么过来的，以后等你老公老了，你再继续伺候他，等他死了，你也许真的能享受几年，可这个的前提是你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如果有一天，你有个病灾伤痛，或者他失手将你打成残疾什么的，你对他而言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到时候你就等着被人扫地出门吧……等你一分没有，一身伤痛，彻底在社会上失去劳动能力，走投无路的时候，你不要后悔就好。我跟你讲，孩子也是很现实的，男人再不要脸，再乱搞，人品再差，只要他能给孩子提供良好的生活，孩子照样自豪地认他当爸爸，可自己的母亲若自轻自贱，什么也给不了他，面对外人，他只会说你是他家保姆~！”
　　张玉莲再也绷不住压低声音喊道“别说了！！呜呜呜~~你放心，我不会来了！”
　　放下话，张玉莲咬着牙，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低着头冲出店，想了想，决定从应急楼道那边跑出去。
　　“姐……她走了……”小妹小声提醒她。
　　“嗯”楚红玉将桌上的杯子递给小妹，脸上依旧毫无波澜，“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要离婚、要改变对很多人而言，无异于刮骨去毒，不是所有人有勇气走出那一步的”
　　楚红玉看了看收银台上方的时钟，扫视一下店里，正准备关门的时候，瞥见了与杨少章并排坐着的梁文静！

　　“亲爱的！！~~~~”
　　一反刚刚的冷漠，楚红玉一见到梁文静就如同回到花季少女一般的跳脱，蹦蹦跳跳地冲过来，一把将坐着的梁文静拎起来抱在怀里狠狠疼爱！！！
　　真正的朋友，不管过多久，相互之间的感觉也不会变，变的只有彼此的容颜与年纪。
　　以前的楚红玉是从来不用香水的，但今天的她身上的带着淡淡的花果香，再加上软软肉肉的触感，让人欲罢不能，根本不舍得放手。
　　“你今天好香啊，让人想亲一口~”
　　楚红玉笑着将脸凑过来，“来吧，免费让你亲！”
　　梁文静并不上当，“亲完是不是要干活？”
　　“哈哈，你真懂我！”楚红玉放开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收银台那里，“这玩意又坏了，就算重启，也老卡，你帮忙弄弄吧，还有啊，我家那个熊孩子马上要转学，但那边的学校要对他考试，你能不能给他培训一下？”
　　“啊？”梁文静看了看安静坐在外面的杨少章，“你不找少章？”
　　“唉，我们家孩子也就是个普通智商，跟不上他的思路”
　　梁文静从包里掏出一根数据线，将机器连上自己的手机，只见手机上不停地闪动一会儿后，收银机重新启动，又能重新用了。
　　其实不过是最基本的恢复出厂设置，但在外行看来，就是很神奇。楚红玉一边赞叹，一边拉着她的手，坚持要带她回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