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衢》妙不可

2、第 2 章

　　姜承允一怔，甚至觉得自己听错了，“这，这是我特地叫人为你做的，你不喜欢吗？”
　　“臣女多谢太子好意，但于礼不合。”云述垂下眸，从姜承允的角度看去，云述的姿态放得极低，肌肤如玉，如画的眉眼低垂着，让人心生怜爱之意。
　　刚想发火的情绪被奇妙的抚平，姜承允忍不住也放低了声音，“述述，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没有向你提亲，你知道的，我根基未稳，贸然向你提亲才是对你的不尊重。”
　　一直充当空气人的云觉瞬间睁大双眼，几欲开口又死死憋住。
　　云述察觉身边人气息不稳，余光扫过云觉，心下自然了明。
　　前世云述对姜承允执迷不悟，云觉多次阻拦，苦口婆心，云述均是充耳不闻，最终害得云家如此。
　　而今世，她要姜承允血债血偿！
　　云述抬手将帕子轻轻拭过眼角，似乎是在拭泪的模样让姜承允一惊，想要抬起她脸细看，却又奈何云觉在场不好动手，声音中的慌乱更加明显，“述述，我答应你围猎之后就求陛下为我们赐婚！”
　　云述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狠厉，随后咬住下唇，眼角逼出几点湿润，她便抬头看向姜承允，“我都知道的，我不急。”
　　姜承允只觉心都要碎了，往日云述从未向她展露这一面……他真该死。
　　“那这骑装我收下了，你先回去吧，我怕旁人议论你。”
　　姜承允连连答应，一步三回头的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云府，刚离开两人视线，云觉似乎是憋了许久的一股脑连珠带炮道，“他刚刚说什么玩意？根基未稳贸然提亲是对你的不尊重？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要是真心爱你，不管顶着多大的风险都会娶你的！他这就是……”
　　“不想娶。”
　　云述接过话，目光冷冷的落在那身骑装上，随即吩咐道，“伊辞，将衣服收起来。”
　　“是，小姐。”
　　云觉察觉到云述的不对劲，仔细看着眼前的少女，有些迟疑的继续开口，“既然你知道，为何……述述，你别担心，纵然是太子又如何，我们云家又不是得罪不起，你理他远些，别信他的花言巧语。”
　　云述看着云觉，脑海中却是另一个场景。
　　云家被抄，户部尚书云宏逸下狱，其子云觉、其女云述在逃。
　　云觉护着云述离开南国，当时，姜承允派兵守在城门口，一见两人的身影，无数弓箭齐齐对准两人，城楼之上的姜承允一身黑袍，只冷声下令，“射。”
　　云觉一个翻身将云述掩在身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捂住云述的眼睛。
　　“别看……”
　　那张苍白的沾着血迹的脸庞，与面前人的脸庞重叠到了一起。
　　云述闭了闭眼，“好。”
　　云觉摸了摸她的头，“知道就好。”如今他是发现了，这个妹妹真是长大了，这也是件好事。
　　不远处云宏逸的身影出现在院外，云觉刚想上前。云述就像风似的跑到云宏逸面前一下子抱了上去，“爹！”
　　云宏逸吓了一跳，往日女儿虽与他亲近，但也不至于突然如此兴奋，像是许久没见了一样。
　　“乖述述，刚刚我回府正好遇上太子离去，”云宏逸微微皱了眉头，“还是得让太子少往我们府上跑，你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传出去影响不好。”
　　云述点点头，抱着云宏逸的胳膊往前走，笑眯眯的应着，“我知道的，我以后都会少见他。”
　　云宏逸一惊，试探道，“你不是与太子……”云述挑眉，“太子还不配。”这话可当真是大胆了，云宏逸惊异万分，放在以前，他是万万不敢相信云述会说出这话的！
　　“皇帝荒诞，太子阴狠，姜氏的江山坐不了太久了。”云述的语气淡淡的，就像是在说今天喝了一杯水那么轻巧，云宏逸却是实实在在的吓出一声冷汗，“述儿，此话不可乱说。”
　　云述笑意盈盈，“我乱说的。”
　　夜深如墨。
　　烛火闪动下，兆歌阑的脸庞明暗交错，最终失了力气，手中紧握的遗诏滑落在地。
　　门外守夜的宫女听到响动连忙轻声唤道，“陛下，您没事吧？”
　　陛下……？
　　烛光闪烁，兆歌阑阴郁的脸庞显得有些可怖，“闭嘴！”那宫女连忙跪地，再无声响。
　　云述才是唯一的陛下……云述才是。可是，你为什么同乘子墨殉情！你死了却让我为你守着天下，云述，你好狠的心。
　　那扭曲的脸庞几乎近在咫尺，云述猛地从梦中惊醒，刚刚那场景，是梦吗？竟如此真实。
　　可向来听话乖巧的兆歌阑怎么会露出这种神情，似乎是她死后的景象？
　　兆歌阑只是一个孤儿，前世围猎之时，被三皇子当作人靶戏耍，她一时不忍便出手救下了他，从此也就把兆歌阑当作侍卫养在身边。兆歌阑沉默寡言却死心塌地的跟随她。
　　姜蔼病逝，太子姜承允继位之时，云述和兆歌阑打回京都，一举拿下姜承允，姜承允心思阴狠，想使阴招害云述，却被兆歌阑挡下，反手了结了姜承允的性命。
　　再过几日便是围猎，不出意外的话就能再见到兆歌阑了。
　　稳了稳心神，云述再次阖上双眸。
　　次日。
　　云述尚在闺中之时多多少少有些倦懒，早上总是起的很晚，自云述当了女帝之后，每日被迫起的很早，加上漂泊在外时被姜承允追杀，总担心夜里有危险，不敢轻易入眠而留下的毛病，导致睡不好又睡眠浅。
　　重生后的云述倒是实实在在的睡了一场好觉。
　　刚洗漱完，云觉就唤她出门，云述简单收拾一番就和云觉走上街头。。
　　京都繁荣，街头巷尾叫卖声不断，云述想着围猎虽说要穿骑装，可若是真穿了太子送的那身，她可真是心里膈应。定做是来不及了，现买吧。
　　“述述！”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云述简直头大，转过身，果不其然是一身浅蓝衣衫的姜承允正往自己走来，云述压低了声线，“哥，你去帮我买件骑装，直接送到府上。”
　　云觉心领神会，和姜承允打过招呼便借口离开，姜承允也乐于和云述单独相处，“述述想买些什么，往日可是很少看你出门的，今日想买什么我都给你买。”
　　“……”云述状似不经意的与姜承允拉开了些距离。
　　姜承允向来巧舌如簧，上辈子云述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云述只恨不得一剑捅上去。
　　霎时间，两侧酒楼之上几道黑色身影飞身而下，手中长剑直朝姜承允刺去。云述几乎要拍手叫好，忽然，另一道身影似鬼魅般出现，反手挡回此刻的剑柄。这人云述再熟悉不过，太子的贴身侍卫，余笛。
　　周围人群尖叫着，迅速四散开来，一瞬间躁乱不堪。
　　刺客约莫八个，姜承允不会武功，而余笛一人怎能敌过八人，更别说此刻余笛还被三人紧紧缠斗，无法脱身。
　　姜承允近在咫尺，还背对着自己，根本没法注意到云述。云述心底里的某个声音高呼着：杀了他！
　　余笛杀了两人，转而挡下刺客的第二轮攻击，那死去刺客的剑滑落在地，掉在云述跟前，只要云述抬手就可以拿到，于是她便这么做了。
　　却见姜承允往后一退，竟是另一刺客趁余笛不备，寒光一凛，直直逼向姜承允！
　　余笛的声音传来，“殿下小心！”
　　杀了他！
　　杀了他！
　　眼前似有幻影，浮现的却是云觉和云宏逸沾满血迹的脸。
　　云述气血上涌，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举起手中的剑。
　　“啪！”
　　剑身一挡，那刺客似乎也没想到原本躲在太子身后的这个女子会动手，下意识被击的后退一步，下一瞬，另一柄剑横穿胸口，余笛解决完他，迅速来到姜承允面前。“殿下，您还好吗？”
　　“我没事，多亏了述述。”姜承允接过云述手中的剑，似乎是怕她伤着，“述述，我没想到你为我竟如此……”他看着面前的女子，心头浮上一丝暖意，云述真的对他太好了，他绝对不能负她！
　　而云述瞧上去像是惊恐未定般，未发一声。
　　只有云述知道那电光火石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她是真的对姜承允起了杀心，那剑向他刺去的一瞬间，却被一颗石子击中，剑也不受控制改变了方向，转而阴差阳错为姜承允挡了一剑。
　　不过她方才的确是过于冲动了，气血上头差点补了一剑，她若是这个节骨眼刺杀姜承允，不是又要重蹈上一世覆辙，不，只会让事情更糟。
　　现在很多事还尚未发生。上一世姜承允在姜蔼缠绵卧榻之际，代政期间阴狠狡诈，即位之时被云述一刀斩于坐下，更是顺了民心。
　　而这个时候的姜承允还是人人称颂的好太子，她有何理由动手？
　　可刚刚是谁动手拦她？
　　忽然，她感觉一道熟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抬眼望去，脸色陡然一变。
　　那墨色身影负手而立，她却再熟悉不过。
　　前世她成年后与乘子墨的相见是在宫中，怎么说也要等好几个月才能见到，而现下，乘子墨竟然出现在她面前！
　　乘子墨目光淡淡，却藏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色彩，两人相隔不远，云述却无端的后背发凉，回忆霎那间浮现。
　　屋外月色高悬，屋内红烛摇曳。乘子墨一袭红衣，安静坐在床头，手中轻抚着一柄银色短匕。
　　云述推门进来见到这幅场景，不由得轻笑一声，“你要杀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