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言的五分钱书社》孤独的芝麻酱

1、五分钱书社

　　最近的A市的天气像是精分的病人，一会入夏，一会速冻，今天的天气尤其不正常，上午近35度的气温，这才刚刚下午四点，天就已经暗了下来，好像随时都会来一场暴风雨甚至暴风雪。
　　“咚！”萧楠将一筐空啤酒瓶重重的丢在饭店门口，直起腰，他的额头满是汗水，因为长时间不打理的缘故，他的头发长且杂乱，打着卷黏在额头和脸颊上，加上脸上参差不齐的胡子茬，几乎看不真切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了，萧楠抽下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汗，湿透的白色背心已经磨破了一个洞，店内觥筹交错的声音绵延不绝。
　　一声清脆的信息提示响起，萧楠掏出手机：“您尾号XXXX的储蓄卡于X年X月X日自动还款6782.56元，当前可用余额238.4元。”
　　萧楠叹了口气，翻开信用卡的下月待还，“已经又欠了5000多块钱了，下个月月底才会发工资，能发多少还不一定……”
　　萧楠将毛巾重新挂回脖子上，一边揉着酸痛的手，一边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远处天边那发黑发紫的云彩让他有点恍惚。这已经是他的第十份工作了，他是怎样就把一手好牌打的稀碎的？
　　“妈，你在那边过的还好吗……”萧楠盯着云彩喃喃自语。
　　“哎呦！”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萧楠回过神，一个胖女人用手兜着自己的脚，那张肥头大耳的脸因为吃痛扭成一团，眼睛还不忘恶狠狠的瞪着萧楠，“什么玩意！怎么干活的？长挺高的个儿什么也不会，天天在这偷懒！老娘要扣你工资！”
　　萧楠默默低下头，没有再听这个女人骂骂咧咧的脏话，准备将酒瓶移走，与此同时，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拖长了尾音紧跟着一个剧烈的撞击声响起，他猛地抬起头，眼前的一幕顿时令他止不住地浑身痉挛起来，眼前的血泊中躺着一个面容令萧楠觉得如此熟悉又如此遥远的中年女人，双目紧闭。
　　萧楠疯了一般扔下手里的东西，空酒瓶四散着碎了一地，他不顾胖女人在身后的破口大骂，直奔倒在血泊中的女人身边，一边抱起地上的女人，一边掏出手机要打120。
　　“放开我，你要干什么？”怀中的女人突然睁开双眼，扭动着身体大喊。“啪！”一个血红的巴掌印落在了萧楠脸颊。
　　萧楠眼前的画面开始发生变化，他定了定神，怀里抱着一个眼神愤怒的陌生的女子，身边围满了吃瓜群众，刚才刹车的汽车司机本来探出了脑袋，见到如此情景把头缩进去趁机开车溜了。
　　原来汽车已经及时刹住车，女人只是受了惊吓在原地发呆，突然就被疯了一般的萧楠抱在怀里。周围有拍照的，有吹口哨的，还有指指点点的。
　　“又出现幻觉了吗……”萧楠垂头丧气的撒开手，回头向饭店走去。
　　“你别干了！滚蛋吧！”胖女人双手叉腰，狂怒的脸上每根汗毛都立了起来。
　　“可是我的工资……”萧楠刚说了一半，胖女人就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根本不理会他后面想要说什么。
　　A市的夜生活丰富多彩，车水马龙，萧楠拿着一个啤酒瓶穿梭在灯红酒绿中，路上有父母拉着孩子游玩的，有男男女女三两成群说笑的，有小情侣在路灯下打情骂俏、耳鬓厮磨的……萧楠用已经虚焦的眼睛看着他们，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酒瓶，想着曾经那个年少时意气风发的自己，苦笑了一声，扭头钻进一个几乎没什么路人的小巷里，似乎只有看不见人，他的心里才能好受一点点。
　　小巷里黑漆漆的，很安静，似乎连温度都要比刚才那条热闹的大街低上几度，萧楠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抬头看了一眼，小巷极窄，幽深绵延，一眼望不到头，远处的黑暗里好像有一盏灯光忽明忽暗，似在给人们指引道路，萧楠跌跌撞撞地向小巷深处那盏灯光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小巷两边开始出现一些破旧的门店，但都黑着灯，大门紧闭。
　　“大脸猫文具……太平洋音像……”萧楠一边恍恍惚惚地走着，一边随口嘟囔着映入眼帘的店名，“什么破名字，这么LOW，跟我小时候……”他猛然间睁大了眼睛，醉意立刻消散了一半，这些不正是他上小学时学校附近的店铺吗？他揉了揉眼睛，仔细又看了看周围，坑坑洼洼的水泥路，斑斑驳驳的砖面墙，各式各样学生们喜爱的小门店，没错，就是这熟悉的街道，和小时候一模一样，这曾经是他从家到学校的必经之路！承载着他童年快乐回忆的小路！只不过，眼前的这条路不再是放学时喧闹明媚的样子，更像是被染上了一层阴森诡异的颜色。
　　“又是幻觉……还是我喝了假酒……？”萧楠疑惑着将目光锁定在唯一亮起灯光的门店——那是一张用极破的木板做成的牌匾，上面刻着血红色的五个大字“五分钱书社”，一道可怖的裂痕在“钱”和“书”之间裂开，露出不大不小的缝隙，牌匾前呲呲啦啦忽明忽暗的破旧灯泡恰好垂落在那条缝隙中心的幽暗处，整个牌匾更像是张开了一只诡异的眼睛，从黑暗中盯着萧楠。
　　萧楠记得这个店，那是儿时的漫画租书店，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漫画，那个年代，这里简直就是他的快乐天堂。儿时的萧楠家庭环境优越、讲义气朋友多，他常年在这里办理租借卡，还经常把这些卡发给他身边的小跟屁虫们用。在这里，那些漫画书曾经带他经历了无数个精彩的世界。
　　现在……这里……还和小时候一样吗？
　　萧楠不自觉的迈出步子想要踏上门前的石头台阶，但因为酒精对小脑的麻痹作用，被绊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冲进门去。
　　屋内极度昏暗，只在门口亮了一盏古早的台灯，那个光源的范围比蜡烛也大不了多少，只能隐约看到几个书架的轮廓，眼看就要撞上前面的书架，萧楠连忙伸出手臂控制平衡，好不容易刹住闸，那样子狼狈极了，他赶紧理了理头发，抬头眼神刚好撞上黑暗里一双同样惊恐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似乎被突然闯入的萧楠吓到了，向后退了一步，随后又好像触电一般猛地从黑暗里跳出来，差点撞上刚刚稳住的萧楠。
　　还不等萧楠理清思绪，刚才的黑暗中再次慢慢出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