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鸟》野我

11、第 11 章

　　11

　　我爸回家的那天，第一件事就是抄起棍子要来打我，不过这次我没再顺从他，我推了他，他的腰撞在桌子尖上，这几乎要了他大半条的命。

　　在这之后他有很多次想要打我的念头，但都被我挡回去了。

　　我自认为我把欠他的所有都用那一顿揍还回去了，我警告他如果还想对我做什么，又或者是想要对我舅舅做什么，接下来我都只会加倍还回去。

　　虽然我们一家人还住在一个屋子里，但是彼此之间早已决裂。

　　我爸和我妈就要离婚了，他们凌晨经常吵架，在为我弟的抚养权归谁而大吵。

　　有时候我半夜起来去上厕所，常常能听见我弟在房间里哭，我很少进去他的屋子里，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推开了他的门。

　　他蹲在门后，手里拿着在他三岁时我们全家一起拍的照片。

　　他喊我哥哥，我‘嗯’了一声，在他身旁坐下，他想要碰我，可能是抱我，也可能是想靠在我身上，但他害怕我，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最终还是缩回了手。

　　我比我弟大了快一轮，人在婴幼儿时期的记忆几乎是模糊的，我猜我弟自己都不记得，在三岁以前他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可现在的他常常沉默。

　　他问我要是爸妈真的离婚了，那我和他是不是一人跟一个。

　　我说不是，我应该没人要。

　　他说：“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我没想欺骗他什么，但还是说了：“好。”

　　事实上我弟会跟谁都不重要，因为他跟谁在一起生活都不会快乐，我爸一定会打他，而我妈也很少会教育陪伴他。

　　我弟是被推下悬崖的幼鸟，他必须快点被迫长大，否则他会摔断羽翼。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没出现在我舅舅的生活中，我甚至连去偷偷看他都不敢，哪怕是忍不住想看看他了，也只是在校门口等着，能等到就好，等不到也没有关系。

　　我把那天调戏我舅舅的几个人揍了，肖尧和我蹲点找到的，一个一个逮到小巷子里挨了几棍子，我只要一想到他们碰了我舅舅，就想把他们几个的手指头给砍了。

　　他们说我舅舅是个变态，说我和我舅舅是不正常关系，肖尧异样地瞥了我一眼，我什么都没说。

　　回到家后我搞了一个新号，通过校园论坛混进了几个大群，这是我舅舅他们学校学生自己组建的群，大部分人都在里面。

　　我从舅舅开学的那一天日期开始翻看。

　　-大一来了一个长得特别漂亮的男孩，还是本市的状元。

　　-他这个分数都可以去首都了，为什么留在这里啊。

　　-长得漂亮还学习好，好想要个联系方式。

　　-大家没看见他外甥吗？长得特别帅，还高。

　　-他外甥还小呢，别打人家主意。

　　往下。

　　-想追第一名，但是他太不爱讲话了，有什么办法。

　　-我听说他家境不太好啊，总是兼职学习，压根没时间谈恋爱。

　　-没怎么见他和谁说话过，倒是经常看见他外甥来宿舍楼下找他，俩人感情真好。

　　往下。

　　-不过为什么他外甥找他又不上前找他啊。

　　-吵架了吧，我和我弟吵架就这样。

　　-不像吧，都是男孩，哪那么多变扭。

　　往下。

　　-我去，这是第一名和人接吻的照片吗。

　　-居然是个男人，怪不得好多女孩找他要联系方式都被拒绝了。

　　-这男的是谁啊。

　　我点开那张略微模糊的照片，是舅舅高中聚餐那晚，我第一次向他坦白心意强吻他的那次，当时根本没发现有人在拍我们。

　　-果然沉默的才是最狂野的。

　　-这算什么啊，大家难道看不出来照片里的那男的是谁吗。

　　-让我说让我说，那天晚上我看见他外甥来找他，俩人估计是吵架了，他外甥就亲了他。

　　-真的假的啊，他俩不是亲人吗。

　　-这也太变态了吧，这不是□□吗。

　　我心向下一沉。

　　-太恶心了，死gay，居然还是第一名，我居然以前还找他要过联系方式。

　　-gay就算了，居然还和自己的外甥，天哪，我三观要震碎了。

　　-怪不得没有朋友啊，谁敢和他玩啊，外甥都敢睡，这不得见了狗都敢上。

　　……

　　恶心。

　　怎么会有这种人。

　　变态。

　　不要脸。

　　不配在高校就读。

　　滚。

　　□□犯。

　　人妖。

　　下流。

　　……

　　我突然明白舅舅为什么叫我不要再去看他，也知道了他为什么在宿舍楼下抽烟不愿回去。

　　不论他在哪里，都是一个惹人诟病的象征，任何一句言语都可以杀死他。

　　我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我把自己遮了个干净，打了车在舅舅的校门口，我找了个咖啡店坐着，看着太阳从东边一点一点向西移。

　　校门口来往了很多学生，他们风格多样，各有各样的美丽和帅气，他们朝气蓬勃，他们敢做别人反对却热爱的事，他们怎么样都好，却容不下一个我和舅舅。

　　他们给我和舅舅定了个死罪，不容你解释，当即立判，枉死与否不重要，要的是一个新奇和痛快。

　　近傍晚时分，我看见舅舅从校园里出来了，他穿了一件简洁的白色卫衣，头发理得很干净，眼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

　　我看着他背着书包拐进了侧边的一口小巷口，我带上帽子口罩跟了上去，和他之间隔着十来米的距离。

　　他走得很慢，走到巷口较偏僻的一处时他停下了脚步，他从书包里翻出一袋吃了一半的猫粮，学着小猫呜呜叫了两声，墙角洞口处钻出来两只白色的小猫。

　　他蹲下身倒出一点猫粮，白猫蹭了蹭他的小腿，立刻去吃猫粮了。

　　“慢点吃，别打架啊你们俩。”他笑着摸了摸猫咪的头，像回应他的话似的，白猫舔了舔他的手心，惹得舅舅一阵酥痒，不禁笑了。

　　我就站在远处，不敢上前。

　　天边斜阳的一丝橘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整个身体包裹在温暖美好的岁月之中。

　　他起身坐在一块石墩上，两只手插着口袋看着小猫进食，行人偶尔经过，他没被任何人打扰。

　　有风吹过，他就抬手接了风，在指间萦绕旋转，轻轻舔舐他的肌肤纹理，风无法停留，他就放它远去，只捧了一束阳光。

　　喜欢啊。

　　好喜欢。

　　真的真的……喜欢。

　　我就这样望着他，不禁红了眼。

　　意识到什么般，舅舅突然转过了头，我们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我忽地就哭了。

　　他看着我，眼圈红了一片。

　　望着他，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