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净的天空（GL)》再见东流水

26、第二十六章

　　“爸，你身体还好吗？”父女俩对坐谈话，隔壁灶屋里传来兰嘉和兰锐跟妈妈说话的声音。

　　“当然，我还不到五十岁。身体很好。”兰国海笑着回答：“我再干十年的活儿没问题，倒是你，脸色不太好，又瘦，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别只顾着挣钱。”

　　“廖三爷说你卖血了。”兰馨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是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激动。

　　兰国海脸上现出些慌乱，连忙说：“别听他胡说，没有的事。卖血得到城里，那么远，也卖不了多少钱。”他见兰馨依然直直看着他，眼睛里有他形容不出的情绪，着急的挥挥手：“真没这事，卖血能卖多少钱，除了来回车费真没多少的。我不会去干这个的。”

　　兰馨没有再问，却忍不住鼻子一酸，两行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爸爸四十多岁的人，一生都没学会撒谎，一说谎话就手足无措，满脸尴尬。他以为骗得了别人，可是任谁都能轻易看出真相。

　　“闺女……我……”兰国海想说什么，可是只是张了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自己没文化，可是孩子是聪明人。是知道了吧！那些年，三个孩子，一个高中两个大学，不要说是卖血，只要有人要，能把自己砍成几块拿去卖钱他都愿意。

　　可是这不都过了吗？

　　这不都好了吗？

　　兰馨抓着爸爸筋骨暴突，又粗又瘦的手，好半天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爸……”

　　“嗯！”

　　“以后就会好的。你和妈要保重身体。”千言万语，到最后居然就是这么一句，兰馨哽咽着，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你放心，我和你妈都好好的。只要你们有出息，你们过得好，我和你妈干什么都是值得的。这事……嘉嘉和小锐知道不？”兰国海有些担忧的朝灶屋看了看。

　　“知道。”

　　兰国海的手抖了抖，过了好一会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那些事也都是不得已的，卖了血，好一阵干活都没力气，地里的活还得靠着孩子他妈，要不是逼急了，谁会这么干？

　　“我自作主张借钱给廖三爷……”兰国海话说了半截，意思已经很明显。现在家里兰馨是顶梁柱，供着弟弟妹妹上学负担也重，其实也没钱借给别人。

　　兰馨点点头，低声说：“我知道，供孩子上学不容易。”

　　“是啊，他真是不容易，廖三娘死得早，他又穷又有孩子，再娶也娶不上，就这么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廖芬养大，廖芬就是他的命。村子里的人说他傻，骨油都熬干了供女儿上学，等女儿嫁人了，还是别人家的人。可他执拗，就想孩子有点儿出息。”兰国海是个善良的人，说起别人的不幸，心里也满是同情。

　　兰馨点点头“会好的，辛苦是会有回报的。爸爸你是不是也担心我哪天嫁人了，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全顾着家里了？”

　　兰国海的目光黯淡了一下，又笑起来：“哪里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找到合适的，该嫁就嫁”

　　“我不嫁人好吗？”兰馨声音温和，是个问句，却又说得肯定。很长时间里，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不要嫁人这个问题，生活的重担让她没有这份闲心考虑。可是，遇到宁羽之后，这个问题突然就有了答案。

　　一个自己从来不曾预料到的答案。

　　很多次，当别人问起自己，要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自己愿意放弃独自生活。而自己也曾经无数次的反问自己，要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自己敢于放弃独自生活。

　　这个答案，也许不一定是宁羽。

　　但自己一定要等，等着她慢慢长大，等着她能够为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完全责任的时候，给自己一个答案。

　　如果那一天她愿意走进自己的生活，和自己一起扛起生命赋予的一切重担以及希望。那么自己当然会终身不嫁。便是要嫁，也该是宁羽的新娘！

　　如果她终将走出自己的生活，那么，到那个时候，再来考虑是否要嫁吧，而在此之前，自己的一颗心只属于宁羽，属于自己的这个家。

　　“你这是说什么傻话呢！”兰国海情绪有些复杂，说不出是喜是忧。女儿到了该结婚的年龄，本该找个婆家，可是兰国海却又真舍不得。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成为别人家的人。这种情绪很难理清。

　　兰馨继续说：“入了别人家的门，成了别人家的人，恐怕很难像现在这样顾家了。嘉嘉和小锐都还在读书，我看嘉嘉学习很好，也许要读博士，恐怕一时半会儿帮不了家里。我也不想被别人束缚。所以，你和妈妈都不要操心我的个人问题。如果有人要介绍什么的……就推了吧。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己会做打算的。”

　　“是我们两老的没能耐，连累了你……”兰国海听兰馨说得在理，却又觉得有些不对，想来想去，只觉得如果自己有能力有钱，兰嘉就不用考虑这些了。

　　“可是，姐……”兰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灶屋里出来，正开口说话，又被兰馨打断。

　　兰馨转头：“嘉嘉，呆会儿我和你单独谈。”

　　妈妈和兰锐都先后从灶屋里出来，一家人在一起聊天，没见过多少世面的父母有点好奇又有些兴奋的听三个已经走出大山的孩子谈外面的世界，三个孩子也和父母说说家里的农事，谈谈田里的庄稼。等到夜深了，才上床休息。

　　床是用了很多年的木床，几条横木上铺着多年前兰国海自己用竹条编的篾巴，上面铺谷草，谷草上面放同样是竹条编的竹席，冬天的时候，竹席上再铺上用了二三十年已经变得硬梆梆的破棉絮，上面再铺上一床已经是补丁摞补丁的床单。

　　深冬的南方深山农村很冷，浸到骨子里的寒气让人上床半个小时都还忍不住打冷颤。用了多年的破棉除了压在身上的重量外被并没有多少迅速让人温暖的功效。

　　睡一个床的兰嘉和兰馨瑟瑟发抖的曲着身子挨到一起取暖，好一会儿，两人磕磕碰碰的牙关才平静下来：“姐说要单独和我谈什么？是不是有男朋友了？”

　　兰馨笑着摇摇头，伸手给兰嘉掖了掖被子：“你觉得，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聪明，能干，有担当，有责任心。当然，也很漂亮。”兰嘉望着屋顶一个一个的说。

　　兰馨低笑出声：“尽拣好的说。”

　　“是真的啊。我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你更好的姐姐了！”兰嘉说的是心里话，她对兰馨是有一份歉疚的，姐妹俩同时上的大学，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但是两人学习成绩都很好。兰馨要读研的话，能上很好的学校，可是早早的，她就决定放弃读研，努力工作挣钱养家，让自己继续念书。

　　“那你觉得，要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和我一起生活？”兰馨缓缓的问，她轻轻闭上眼睛，兰嘉看不出她的想法，却看到她唇角一抹淡笑。

　　“应该是一个英俊的，聪明能干，能让姐姐卸下担子的人吧。”兰嘉想了想说。

　　兰馨却摇摇头：“人的容貌是会改变的，是否英俊，并不重要。”

　　“那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兰嘉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兰馨，可是兰馨依然闭着眼睛悠闲的说话。

　　“她应该有一颗如同雨后晴空般纯净的心……”就像宁羽的眼睛，单纯，干净，能够轻易印出她心湖的点点滴滴，让自己忍不住想要去爱她，护她。让自己忍不住会渴望她的怀抱，渴望她安静的气息，渴望在她身边放下所有的包袱。

　　“姐姐有喜欢的人了。”兰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她看不透兰馨的想法，却能够感受到兰馨此刻心里冒出的淡淡的幸福，作为双胞胎妹妹，兰嘉有时候能够感觉到兰馨的情绪。

　　兰馨却睁开了眼睛，含笑对有些疑惑的兰嘉说：“有或者没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有一天，有个人站在我的身边，那就说明，她是我最好的选择。无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都要知道，那一定代表着我毕生最大的幸福。”

　　“所以，等到那一天，无论你身边站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会接受他，尊重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家人对待。”兰嘉若有所悟，姐姐应该是有了爱人，只是不到领回家让大家认识的时候吧。

　　“我希望小锐也这么想。父母的思想已经局限在了这个小乡村，有些事情，他们有他们的看法，虽然未必是错误，但对我们来说未必适合，幸福或者不幸就如同穿鞋，是否合适只有自己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带着一个人站在你和小锐的面前，我希望你们能够作出理智的判断，如果有一天我让爸妈伤心了，我希望……你们能帮我做得更好。”兰馨温和的看着兰嘉，目光中有着淡淡请求的意思。

　　兰嘉点点头，心里却沉重起来，兰馨的话让她的脑子里不得不开始胡思乱想，未来的姐夫，是什么样的人，让姐姐说出这样的话来。

　　说外表只是皮囊并不重要，难道未来的姐夫很丑？也或者是有什么残疾吗？所以才害怕爸妈接受不了！可惜姐姐这么漂亮又聪明……

　　兰馨看着兰嘉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感受着她一团乱麻的情绪，知道这孩子又乱想了：“睡吧，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当然，对于父母来说，也许比想象的更糟糕！

　　兰馨闭上眼睛，脑子里闪出宁羽的模样。这样就好，让她在脑海里陪着自己入睡。

　　迷糊中，兰馨听到兰嘉问：“姐，什么时候让我见见他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