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上神当社畜》大雾璀璨

50、第 50 章

　　周止野下意识想把予安挡住，他连忙左右看看，走廊并不是没有其他人，不远处也有一个男人倚着病房门框，不过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予安平静地开了口：“无妨，他们看不到我，只是你说话要小心些。”

　　周止野一愣，随即意识到他的担心多余了，予安不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并且这妖还会提醒他，别人可以看到周止野，也能听到他说话，搞不好会被人觉得大晚上有人在住院部自言自语。

　　松了口气后，他扭头透过玻璃窗朝房内看过去，几个人围在阿姨床边，不知道在小声说些什么，阿姨扯着虚弱的笑容似乎又在安慰他们。

　　他从病房内收回目光，重新望向予安，犹豫了半晌，还是开了口，：“予安，你可以，帮帮她吗？”

　　予安极轻地往房内瞥了一眼，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像深井里的水无波无澜、眼神极淡。

　　他刚想开口就对上了周止野充满祈求的眼神，他似乎才注意到，周止野今天的神色很是憔悴。

　　于是，本来要轻描淡写说出口的话语瞬间梗在了喉咙，他抿着唇沉默了半晌，黑眸映着周止野的身影，最终道：“这人的命数已成定局，我贸然插手，恐不好收场。”

　　闻言，周止野身形一僵，怔愣问道：“定局..是多久。”

　　予安沉默地看着这人逐渐发白的双唇，伸手心疼地抚了扶他紧皱的眉头，很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一个月。”

　　竟然比医生判的期限还要短。

　　予安刚说完，见周止野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他想伸手去扶一把再补一句对不起。他的手刚碰到周止野，对方像是突然回过神了，意识到了什么，先抬起眼握着他的手道了歉：“对不起，对不起予安。我让你为难了，对不起。”声音有些抖。

　　他慌张地道着歉，他看到了予安纠结的模样，他知道他提的要求过分了。

　　这妖给了他那么多，他居然还企图他能帮他从死神手里抢人。以这妖清冷淡漠、不问世事的性格，能对他一个人好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居然还妄想他爱屋及乌到他身边人。

　　他确实过分了。

　　太贪心最后只会落得一场空。

　　看着周止野惊慌失措的模样，予安正准备安慰两句，就见慧婷爸爸他们出来了，于是他一手捏着周止野的掌心，另一手很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他们出来了。”

　　周止野缓缓扭头看过去，父子两已经走到门口了，慧婷还留在里面。

　　赵培勇似乎被周止野的脸色吓了一跳。

　　“止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叔叔可能以为周止野还想着阿姨的病情，叹了口气，安慰道：“止野，你也别太担心了，人各有命。”

　　周止野垂下眼眸，他突然觉得很愧疚，他们都以为他在担心阿姨的病。但是他知道，不是的。

　　阿姨都这个样子了，他此刻居然更担心予安会不会因为他而为难了，会不会觉得他贪心，会不会因此而动了离开他的念头。

　　他听到予安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先走了。”

　　他猛地转过头想说别走，叔叔先开了口：“止野，你怎么了？”

　　回过头来，只见这父子俩正一脸担忧看着他，于是周止野便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只眼睁睁地看着予安放开了他的手，然后像一缕烟，轻飘飘散开，瞬间就消失于无踪。

　　周止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低声说：“我没事，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就好，走吧。”叔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此时医生正好过来查房，慧婷留下来陪护，他们三人往外走。

　　他们出了医院大门，穿过一条马路，再往左走个两百米这样就到了他们定的宾馆。

　　订的是一间单人间，床宽一米五，睡两个人可以，三个人就太窄了。

　　他们正在正在讨论谁和叔叔睡床。

　　赵培勇：“止野你和我爸睡床吧，你坐了一天车，也累了，要好好休息。”

　　周止野：“我没事，不累。你们睡床吧。”

　　...

　　讨论不出结果，最后是周止野和慧婷哥哥在床边铺了一张床单，然后一起打地铺。

　　晚上他们睡不着，父子俩在讨论后续的治疗措施。

　　“西医不行咋们试试中医吧，找找中医有没有法子。”叔叔说。

　　“靶向治疗会不会好点？”赵培勇问。

　　叔叔沉吟片刻，迟疑着说道：“但是这个费用…”

　　闻言，赵培勇语气有些急：“哎呀爸！这时候就先别管钱不钱了，先把妈治好才是最重要的。”

　　老旧空调呼呼地转着，还伴随着轻微的“嘎吱”声，周止野盯着空调上方的绿光，沉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他想到了予安说的，定局，一个月。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这父子俩所讨论的这些都不过是在徒劳挣扎，阿姨甚至活不到医生说的三个月。

　　他仿佛拥有了上帝的视角，却没能拥有上帝的能力。他觉得他不应该多嘴问那么多，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抱着渺茫的希望跟他们一起想办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自己重要的人一步步走向死亡，再眼睁睁地看着身旁的人做一些无用功。

　　而他却什么都帮不了，甚至没办法开口说出真相。

　　“止野，你有没有什么建议？”静默良久后，叔叔开口问道。

　　周止野仍旧盯着那点绿光似乎在走神，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我觉得…只要有希望，就都试一下吧。”

　　说完后，他又缓缓地闭上眼，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真的是，如果他不知道那么多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早早起床去了医院。

　　听慧婷说，阿姨昨晚一直在呕吐，又听叔叔说，阿姨已经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了，在医生的安排下，输了很多白蛋白、氨基酸、脂肪乳、止痛药等，东西多到父子俩都记不完，只见阿姨手背密密麻麻的针眼。

　　当天晚上，他们就让周止野乘坐夜班车回去上班了，说这边有他们在就够了。

　　临走前，周止野悄悄拉着赵培勇到那天他们抽烟的小阳台。

　　赵培勇一脸疑惑地看着周止野抓起他的手，把一张银行卡放到他手里，再合上他的手掌，听见他说：“你跟叔叔昨晚说的那两个法子，都可以尝试一下的，这里面有10万，你先拿着。”

　　赵培勇一听说10万，像接到了烫手山芋似的又把银行卡塞回周止野手里：“不行，我们不能拿你钱。我爸妈都不会同意要你钱的。”

　　周止野再次把卡塞他手里：“你昨晚也说了，先不管钱不钱的问题了，把你妈妈治好才是最重要的。”

　　赵培勇再次推回去：“他们不会答应用你钱的，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收了你钱，搞不好我还要被骂一顿。”

　　“培勇！”周止野一脸严肃喊他名字，赵培勇被这声惊得一抬眼，周止野的脸色很差，像是已经心力交瘁，他说：“你爸妈对我很好很好，你也知道的。她现在这样，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若是直接回去上班我也会心里不安。说自私一点，这个钱我也是为了买一个心安。”顿了顿，他放缓语气，又接着说：“你先拿着这个钱，手里的钱多一些，可实行的办法也跟着多一些，你妈妈也可以...多一些希望。”

　　讲到最后这句，他感觉喉咙被堵得难受，于是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想逃离现场。

　　慧婷家里的钱都是他们干农活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如果一定要让谁的钱打水漂，他宁愿是他的。

　　他乘坐直梯来到顶层，又走了一段步梯来到了楼顶天台。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县城夜晚的灯光像铺在黑布的黄豆，星星点点的。在这里还能看到横跨整座县城的都柳江，夜色下看不到江水，只有一片蜿蜒的漆黑。

　　不远处山峰的轮廓在夜色中很明显，给人一种震撼的视觉。

　　六月份的山区小县城不似广州城的燥热，周止野竟然觉得有些凉。

　　他站在围墙边，搭在围墙上的手肘蹭到了黑色的灰。他从裤子口袋掏出烟盒，拿出来一看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了。

　　他无奈，把攥得皱巴巴的烟盒又塞回裤子口袋。

　　身后传来很轻的脚步声。

　　上来时，周止野顺手把通往天台的铁门掩上，那铁门似乎年久失修，开门关门都会发出咯吱声。

　　而如今，没听见开门的声音，光有脚步声，换个人估计会被吓得不轻，周止野却已经习惯了。

　　他甚至会因为这神出鬼没的动静而感到开心，因为他知道是他思念的人来见他了。

　　“人真的，太脆弱了。”周止野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夜色，脑海浮现出阿姨虚弱地躺在床上挂着吊针的模样，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也很伟大。”予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周止野又想起了阿姨明明已经疼得额头冒冷汗了，为了不让他们担心，仍在强撑着笑容。

　　他转身：“走吧，陪我下去买个烟。”

　　然而他刚准备迈步，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然后直直地单膝跪地，予安在距离他两步之外，连忙大跨步上来，在周止野面前单膝蹲下，伸手搭上他的后脑勺，让周止野靠在他的肩膀。

　　周止野感觉眼前一片漆黑，脑袋发麻，四肢无力，身体的一切都不受他的控制，唯有鼻尖的梅花香是熟悉的心安。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感觉逐渐掌握了身体的主动权，扶着予安的肩膀，缓慢地站起身，怕予安担心，对方还没问他，他就先宽慰道：“可能是这几天没睡好，有些累了，没什么事的。”

　　然而他一抬眼，对上了予安沉默的视线，他忍不住一愣，因为对方的这道目光没有对他现下身体状况的疑惑。

　　这妖的瞳仁漆黑深沉，仿佛是深不见底的黑潭。随后，他看到对方极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