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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若即若离 ...

  •   白洛想着,随口了她:“你家小姐今日不曾来。”说罢又觉自己语气不善,不知是否会让人觉察她的怨怼;此般如实说了,不知商夫人是否觉得她此地无银;唯宁不来相陪,是否又会被责礼数不周……她变得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多了许多空耗思量,让自己感到陌生,感到更加疲惫。
      强迫自己睡去,原来没有唯宁相伴也可入睡。只是半梦半醒间,不知把一肚子委屈说与谁听。她知道自己不怪商夫人,毕竟家有家规,她又对自己颇有青睐;她一夜醒来便失去了一个与自己最相契合之人,可自己真的愿意与她作朋友?作姐妹?太残忍疼痛了吧?
      睡梦中,泪湿了枕头几回,她梦得唯宁几次背过身去离开,把她丢在不知何处。她心中疼的慢慢醒了,她终于知道她最痛和最怕的不是唯宁对母亲的唯命是从,而是唯宁不爱她……
      笠日,唯宁照旧来叩门共进早膳。白洛心中是不大愿意相见的,徒增伤怀不说,自己前一日哭过的痕迹更是明显,她着实不想以此示人。可一想到萧瑟秋风吹进门外人的衣领,再想到她饥肠辘辘却好整以暇地恭敬等候,她便又不忍起来。
      不爱又是什么错呢?恪守家规又何错之有?自己的心意未宣之于口,又凭什么怪罪他人呢?
      扪心自问中,白洛已然唤了宫雪开门。
      唯宁进门,似没准备好一般,好一会儿才摆出一面还算热情的笑来,想要作揖的一双手也终于相互握着,放在了腹前。
      “脸色不太好,眼都有点肿了。”比起关切,这句听来更像是一句满怀疑问的细致描述。
      “嗯,睡前饮水多了缘故吧。”白洛答着,不见平日的奕奕神采。
      “父亲怕不是给你也开了安神汤药?我也觉得好大一碗!那我叫他们别来送这些了。”唯宁一向就事论事,觉得所有情绪都可借此平复。
      “别了,无妨,别惹麻烦了。”白洛不想平添事端,一心息事宁人。
      “那你不想喝倒掉便是,不必拘谨。”唯宁还在再接再厉地出着主意。
      白洛不禁想着:“阿宁在我和她母亲之间平衡,实在为难她了,像是要一七岁顽童调和君臣之道一样,说来觉得荒诞。”
      “可我喜欢的就是一个一尘不染、不谙世事的她……”她心中又冒出这么一句,随后又是一句,“可这样的她却不爱这样的我……”
      唯宁见今日白洛话少无神,努力搜刮着心中谈资,极尽地主之谊地来逗弄白洛,可她越是这样,白洛觉得离她越远,像是被一股无形的门硬生生与她一点点隔开了似的,她的话也一点点模糊了起来。也许,这也是对自己内心的一种保护吧。她的心不敢再那样无所顾忌地敞开了,只需轻轻一碰,它便可七零八落。再等一等吧,等它再硬一些,或待到遇到另一颗值得的心。
      早膳之后,一开厢房的门就见慕辰已在院中对几个小厮吩咐着什么,见二人来了便匆匆嘱咐完迎了上来。
      二人与他相互见了礼,到底还是白洛虽不情愿,可也不愿冷了场,让彼此难堪,于是先发了话:“慕兄这是在忙什么呢?”
      “我看天渐渐凉了,想叫人给你们二人的厢房换些窗纸。”慕辰答得似比往日殷勤了不少。
      “多谢慕兄了,”他越热络,白洛心里越不是滋味,可还是平和温柔地搭着话,“这边可还要忙?这就去书房了吧?”
      “差不多了,且同去吧。”慕辰顺水推舟,自然与二人一同向书房走去。
      “阿洛,听说你弹得一手好琴,可惜一直是无缘一听呀。”几人走着,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此处,慕辰突然改了“白姑娘”一称呼,说得倒很自然而然,语气中带着笑意。
      “哪里,就随手拨弄几下而已。”白洛随口搭着话。
      “我前几日收拾库房时发现一古琴,看着品相还不错,找人简单修了修,送与你且解解闷吧!”一向寡言的慕辰能热切地说这么久已是难得,没想到还有这心思。
      “啊,这,不用不用。”白洛忙拒。
      “反正放着也是放着,拿去你那儿看看修得如何吧。”慕辰说得恳切,盛情难却。
      白洛只能默声应允。
      慕辰随即抬手向身后小厮:“去把我卧房的古琴搬到阿洛房中。”
      “那就谢过了。”白洛作揖道。
      “他们不知古琴如何安置,我且去一瞧。”不等慕辰回应,唯宁匆忙插话道,随即转身便去了,白洛想唤住她时已经为时已晚,无奈回过神,与慕辰四目相对时,徒留了好一阵不知所措。
      一向勤勉刻苦的唯宁第一次迟到,甚至是旷了课,大半天都未曾出现于学室里。白洛问时,她只是答曰帮趁着府上做些事情。
      此后,书房、廊下、园中……她每每略陪一会就忙不迭走开,不是帮齐叔整理花圃,就是帮唯父分捡药材,再者回自己厢房温书、去后院喂鱼、练剑、赏花、看云……她倒是从不诳语,要去做何事每每如实相告,使得所有刻意的回避都显得生硬甚至荒唐。好像为了成全慕、白二人,她要独自去做了府上,甚至世间所有无趣的事。
      又是一整日不见唯宁,慕辰下学后依例送白洛回厢房。秋日寂寥,日头下得也快了些,不似从前,归时一路明媚。
      走近侧边内院,就听得沙沙的铲土声,白洛心奇,看了慕辰一眼却不见他反应,索性自己快步向前走去。
      刚探进院门就听得:“你看,这一片是否格外齐整?我要把我最喜欢的这朵种在最前面。”
      那声音欢跃轻松,恍惚间,白洛竟有些迟疑此话是否出自唯宁之口。
      只见她背对门口蹲在花丛中,脖子上挂着襻膊,将衣袖紧紧束起,长长的衣裙也都笼成一团堆在身前。一朵绯红的秋菊正被她高高举起,看背影都显出一份得意。
      宫雪见慕、白二人来了,一时没顾上回她的话,唯宁便扭过脸来瞧。
      秋日傍晚的余晖瞬间温柔地映上了她的灿烂的笑靥,她脸上沾了点点泥土,头发也被吹得乱蓬蓬的,见了突然造访的来人,面上神色还来不及改换,轻松欢快。终究不知是那笑甜美了日落,还是夕阳艳丽了她的笑。那一刻,她好像又成了那个和自己在闺中打闹嬉戏的阿宁,那个睡觉时四仰八叉的阿宁,不加修饰、不设防备、天真可掬的阿宁。让人想要把她拥入怀中,想摸摸她的头,想要永远拥有……她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白洛觉得自己似乎再努力一点,就可以重归于好?
      重归?她们何时真正的“好”过?
      回神时,唯宁刨着土一颗颗把各色的菊花种在白洛所在厢房前的花圃里,白洛就定定地看着,累了索性坐在回廊的石阶上。慕辰和宫雪不知何时、何处去了,留下两人静静坐在霞光暮色里,各行其是却又相融相洽。
      许久,她暂停了手上的伙计,抬起头来。
      “阶上凉。”
      “不累吗?”
      二人同时开口道,之后又一同默默笑起来。
      也许是此刻一切都太静好,让人一下就生出此时此景不在后的悲伤与凄苦。如此好的她,如此美的景,日后怕是难再了吧……
      白洛笑着,眼角却默默滑下一滴泪来。
      “长兄房前菊花开得好,你喜欢,让移了来。”唯宁敏察那颗晶莹,一时间脸上、话中都透出一阵慌乱。这话说的含糊断续,倒听着不只是慌乱所致。
      慕兄平日对唯宁这妹妹几近毕恭毕敬,怎会让她做这些。“慕兄让你移来的?”白洛问时,已知答案八成为否,只是习惯使然,总想逗那人说话来。
      “额……他应允了,应也是觉得你喜欢。”唯宁答得一股欲盖弥彰的笨拙。
      “还有谁觉得?”白洛有暗叹可爱,不禁逗孩童似的追问一句。
      “我猜你应喜欢这些,”唯宁未察觉白洛小心思,仍是答得正经,随即带着可惜甚至愧疚说,“府上无甚可取乐的,只有这秋菊开得正艳。”
      “哦,是这样啊。”白洛不忍心再逗弄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人儿了,按捺着玩心。
      “怎么样?还行吗?”唯宁展开拿着小铲子的手臂,示意白洛看她归置好的一片花田。
      “真是不错!”此花、此景、此人,她已看了许久,可再一看,还是觉得美到心里。“快歇一歇吧。”她起身伸手去拉她,她一下站起来,眼前却直冒金星。白洛怕单靠双臂难将她支撑,索性将她揽抱怀中,良久,她才缓了过来。久到秋风几次将她发间的香同秋菊的香吹入白洛的心间,撩拨出一阵阵悸动。
      不自知的撩拨是否是一种极致上品的吸引,一种大智若愚的天资?
      待唯宁眼前一片清明后,白洛才撤了手,两人一块移步一旁,并肩坐在了回廊下,久违了的场景。
      “你喜欢什么花?”多日不见,忽觉唯宁似比她的兄长有趣得多。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若即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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