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番外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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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在卫星地图上都几乎查无此名的小村庄。
唯一的宽阔土路沿着山坡蜿蜒而上，路的两边是一户一户的人家。
山路一弯一弯地向上，脚一踩就扬一脸土。
马全芳从小就生在那片贫瘠，与世隔绝却又质朴快乐的乡村。
她有两个哥哥，大哥马全富，二哥马全康。
每天早上，家里养的鸡扯着嗓子一叫，马全富就要立马爬起来，然后把马全康也拉起来。等水和饭都烧好了，才会上来叫醒马全芳。
他们每天早上牵着羊上山，背着背篓砍柴割草。妈妈织了衣服又会下地，爸爸则是顶着晨霜下山打工。下午，大哥被压下学习，二哥就带着她和村里的小孩漫山游玩。
小时候的日子对于马全芳来说，分成了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无聊又日复一日的劳作。
一部分则是漫山遍野的游玩。
那天吃完午饭，妈妈拿着大哥的课本从破破烂烂的屋里走出来，温声细语：
“全富，来看书了。”
大哥哀嚎了一声，在马全芳和二哥的窃喜欢呼中，哀叹着走过去接过书。
“妈，我不想看书了。“
女人皱起了眉，柔声柔气：“全富，你要好好学习，以后……”
马全富不耐地打断：“啊——”
“我知道，我要好好学习，以后考个好大学，养那两个兔崽子。”
妈妈笑了一下。
马全芳捂着嘴偷笑，冲妈妈招了招手，女人笑着抬了抬下巴，让她赶紧走。二哥立马拎着马全芳的领子一溜烟跑了。
背后马全富在后面喊：“别忘了给我带石头！”
马全康已经拎着马全芳跑不见了影子，只有声音远远传来：“知道了！”
“二哥，今天去哪儿玩？”马全芳跟着她二哥往山脚跑。
马全康跑得飞快，在前面领着，翻过一个小土坡往下抓着草滑。
“王姨今天做了肉包子，王二狗说了，今天去水库玩躲猫猫！”
马全康跳下一个陡坡：“到时候赢的有吃包子吃。”
“我跟他说好了，先给咱俩留一个。”
马全芳跟在他后面跑，闻言咽了咽口水。
“今天走小路，跟好我！”
“好！”
浓烈的日头把地都晒化了，水库口上还是很凉快。
不少小孩围在这里，见她二人来了，连忙招手：“阿康！阿芳！快来！”
两人跳到水库里，立马有两个小孩走上来。
马全康缓了口气，走上去问：“其他人呢？”
马全芳赶来，也问：“肉包子呢？”
王二狗扬手扔来了一个放得有些冷的肉包子，马全康扬手接过，掰了一大半给马全芳，剩下的一口扔自己嘴里嚼了嚼，吞了。
“其他人呢？”
王二狗：“躲猫猫去了，再过一会儿咱四个去抓。”
王二狗旁边的一个瘦小的豆芽菜说："四七秒，四六秒……”
马全芳笑着去找豆芽菜说话：“刘石，你数到几了？”
豆芽菜不理她，捂着朵数：“四十五，四十四……”
马全康也上来捣乱：“三十三，三十二，三十一。”
豆芽菜：“三十，二十九，二十八……”
马二狗哟嘿一笑，也过来：“十七，十六。”
豆芽菜：“十五，十四，十三……”
马全芳不耐地催：“三，二，一。好了，数完了，走吧！”
豆芽菜：“啊？”
马全康：“哎走走走！”
马二狗：“墨迹呢！走了！”
豆芽菜：“哦……”
山里的小孩玩躲猫猫都是漫山遍野地藏，躲到一个地方，等天黑了还没被找到，就自己回家。王二狗领着三人在前面跑得飞快。
“快点！我知道国强躲哪里！”
马全康：“他总不能次次都躲一个地方。”
马全芳：“你别说他还真是每次都躲橘子林里吃加餐。”
王二狗：“哼！回来告诉他妈抽烂他的屁股！他家橘子树都被吃死了快！”
豆芽菜在后头气喘吁吁：“你们……怎么……知道？”
马全芳大笑：“除了你，大家都知道！”
豆芽菜：“……哦。”
橘子林在山腰，好在四人除了豆芽菜，体力都好，生拉硬拽带着豆芽菜到了橘子林，王二狗也被弄得喘不上气了。
“刘石，你也太娇弱了吧……累死我了！”
豆芽菜：“我……我一般都在菜地看书，哪能有力气满山跑？”
豆芽菜都快一口气闭过去了。
马全芳迫忙摘了个橘子塞他嘴里，“你别死了。”
豆芽菜：“唔，好吃。”
王二狗：“……”
王二狗：“这我家橘子树！”
马全康连忙拉过马全芳，扯开话题：“哎，赶紧看看国强躲哪了。”
王二狗被拉走了注意力，环视一圈，大喊：“国强！你妈叫你回去吃饭呢！”
过了好一会儿。
无人应答。
马全芳：“你这样不行……”
“哎！来啦！！！”
林子深处传来欢快的回应。
马全芳：“……”
马全康：“啧，蠢货。”
国强怀里抱着橘子钻出来：“今天怎么这么早吃饭？”
王二狗：“你个二缺刚吃过午饭。”
豆芽菜：“你被我们抓到了，走吧，和我们一起抓人去。”
国强不可置信。
“你们？？？”
王二狗推着他往前：“走吧赶紧的，抓完请你吃麦芽糖。”
国强：“真的？!”
马全芳：“假的。”
马全康：“烤的。”
豆芽菜：“……啊？烤的？”
马全芳无语拍头：“你傻啊？国强说蒸的，我哥就说是烤的啊。”
……
豆芽菜想了好一会儿，“哦……是发言相似哦。”
王二狗已经推着国强走远了：“管他蒸的煮的烤的，赶紧麻溜地跟上抓人了！”
马全芳：“来啦！”
豆芽菜：“……哦。”
然而他们翻了桃子林，批柏林，池塘和菜地，再没有找到一个人。
豆芽菜瘫倒在地上：“走不动了……”
国强吃完最后一掰橘子，慢吞吞：“我也是。”
王二狗看了一眼累得满脸通红的马全芳和喘着粗气的马全康，刚准备放弃，突然灵机一动：“哎！溪头不是来了一户人家？咱去看看吧！”
马全芳立刻来了精神：“行啊！听说有一个女娃娃呢！”
于是一行五人又下来了山，跨过小溪，去往溪头。
路上马全康也没忘给他哥捡几个好看石头。
国强：“你哥这么喜欢石头，是不是吃那个炒石头吃的？”
王二狗：“你脑子里只有吃吧？肯定是他哥打水漂呢。”
马全芳：“我哥说他这叫收藏，你们懂个屁。”
马全康附和：“就是就是。”
马全苏：“还没到吗？他们住那么偏啊？”
马全康把石头抄兜里，“好像在溪头最里边的林子里。”
越往林子里去，人声越少，氛围都有些阴冷。
马全康：“那个，那个不然……”
正当他准备找借口不去了，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
“啊————”
惊飞了林子里一片片的鸟。
五人面面相觑。
突然，远处出现了一个高壮的男人，身边隐约有个女孩。
更加情晰的尖叫声传来。
突然，马全康一把捂住马全芳的眼睛。
马全康：“走！”
几个人立马悄咪咪地飞速离开了，马全康一直捂着马全劳的眼睛，急急忙忙拉着她踩着溪水跑开。
“呼……”
几个人心有余悸地蹲在路边喘着粗气。
马全芳：“刚刚……”
马全康：“没什么，你不要问了。”
王二狗连忙跟着附和，扯开话题：“就是啊，也没什么事，走吧走吧，都不早了，回去吃饭了。”
国强：“嗯！吃饭。”
豆芽菜：“嗯。”
马全芳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啊？
那天晚上，马全芳做了恶梦。
黑色的梦境，充斥着尖叫抽泣。
再听到那个女娃娃的消息，是关于她的死讯。
“你说什么？！！”
马全康对于她的巨大反应稍微有些诧异，但很明显，他对于这件事也很震惊，割草的手都慢下来。
“嗯……好像是被她爹打死的。”
全芳拿看斧子愣在原地，不远处摘菜的马全康也说：
“对啊，你记得不？当时咱去的时候，他正打着他女儿呢。”
马全康嘟囔了一下：“所以才不让你看……”
马全富：“听说那个女娃娃还是个聋子。”
马全康：“太惨了，你都不知道，当时我吓死了，拎着阿芳就跑。”
马全富：“下回别去了，那男的不正常。”
马全康：“我也觉得。”
马全芳挥身发冷，听着马全康马全富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脑子嗡嗡作响。
等拎着菜回家，就听妈妈和隔壁的姨姨聊天。
"溪头那事儿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啊，真是禽兽啊，直接把亲女儿打死了。"
"咋不报警呢？"
"你不晓得清官难断家务事哇？再说了，那女娃娃一个小聋子，人家才不管哩。"
"哦……"
马全芳靠在墙根，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大哥二哥从后面过来，她才面色如常地一起进去。
之后的时光平淡又温馨，那个女娃的死好像一个扔入水中的石头，只掀起一阵水波就再无其他反应。
马全芳用她的年少和青春，跑遍了大山的角角落落。
春天摘花，夏天下河；秋天丰收，冬天雨雪纷飞，她和朋友们打雪仗堆雪人。
直到她哥考上了省城的大学，她结束了她大山里的生活。
……
临走时，妈妈红着眼睛抓着三人的手。
妈妈："你们要好好的，别累着了，都互相照看着点。"
马全富："知道了妈。"
马全康已经从一个皮实的小孩长成了英俊的少年，吊儿郎当地搭着他哥的肩，说："放心吧妈，我赚了大钱，回来给你修房子。"
马全芳："你赚个屁大钱。"
马全康："哎你个丫头，看不起你哥是不是？"
马全芳做个鬼脸："略略略。"
马全康做势要打她，妈妈赶紧拦下。
"全康，你也不要太累了，你哥在学校花不了几个钱，你打工养自己就行。"
马全康："那我不还要养我妹呢，再说，我哥的学费也不便宜啊。"
马全芳："我才不要你养，我又不是不会自己赚钱。"
马全富也说：“哪有弟弟给哥哥赚学费的，胡闹。”
马全康耸肩，不置可否。
最后，妈妈又说了很多，三人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过了好久才被放开，坐上去省城的大巴。
在省城，马全芳遇到了很多人，见了很多事。
一切都与山中不同。
一切都新奇又有趣。
她在电子场拧过螺丝，在纺织厂当过女工，甚至在工地搬过砖。
大哥总是拎着他学校食堂的饭看她，饭很好吃，但大哥学习很拼命，马全芳也就并不经常能吃到省城大学食堂的饭。
后来，大哥顺利毕业，被分配到县诚当书记。
二哥前两年趁着下海浪潮，南下创了业，寄了信回来，说发了大财。
再后来，大哥一路扶摇直上，到省政府入了职。二哥把分公司一路开回了省城。
现在，省城有了新的名字，叫天府。
马全芳打工多年，也终于有了积蓄，辞掉了纺织厂的工作。
之后她转转悠悠，去省政府找大哥喝了茶，拒绝了大哥帮忙的意思，又转去二哥的公司，听二哥谈了谈当下的商业形势又听了几个就业的建议，再次拒绝帮助，一个人离开。
马全芳在街上游荡，走累了，就推开一家店进去。
"欢迎光临。"
马全芳进去了才发现，这是一家书店。
马全芳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地看，被一个特殊的书架吸引了目光。
书架前方只放了一本精装书，是《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书架里前，放的是盲文书籍。
马全芳觉得新奇，拿了那本《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来看。
书上说："只要我们曾经看到过，曾经经历过，感受过，那天空，以及天空下所有的精彩都是属于我们的！"
马全芳渐渐看入了迷，连天黑了都没有察觉，还是在店长提醒后离开。
外面的天已经暗了，只有远处的火烧云在翻涌，
马全芳向着云的方向漫无目的地闲逛，最后停在一座建筑面前。那建筑老旧又偏僻，拱形的大门上有几个大字。
"希冀残障儿童福利院。"
破败的墙上贴着招工标识，整个建筑映在晚霞里。
马全芳想，大概就是这里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番外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