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打工人，打工魂 ...
-
工作的第一天阿欢给她分配到了一个师傅，满脸青春痘，幸好上班的时候带着口罩，挡住了他三分之二的脸，否则今夏觉得他一定会让绝大多数的客人吃不下饭。
他师傅和门口的阿欢嘀咕了几句就转头把她带到了后厨的洗碗间里。
洗碗间到处是机器运作的声音和餐具的碰撞声，炸的要命，洗碗池前后个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胶皮大衣的人，打扮的跟菜市场里卖鱼的别无二致，一个人在后面放脏碗一个人在前面接洗好的碗筷，摔的碗砰砰直响。
洗碗池后面地上全是用箱子堆起来的脏碗筷，再后面就是几个大垃圾桶里面装着厨余垃圾，臭气熏天。
杨涛熟练的把那些挡路的碗筷踢到一边，扭头对着今夏招手让她跟着一起进去。
今夏只能小心翼翼的跟在他后面，踩在油腻腻的地板上，浑身感觉不自在。
店里的餐具都是洗碗机洗出来的，因此很难保证每件都能洗的干净，这就需要有个人把干净的餐具挑出来，把脏的餐具再次搬到洗碗间让洗碗工再过一次。
带她的师傅交代她今天的任务就是挑干净的碗筷并把脏的重新搬回到洗碗池的末端。
说完工作他就着急忙慌的继续去前厅接待客人了。
留下今夏一个人面对这成山的碗筷，好在洗碗机的末端闻不到味道，这也是当下唯一可以安慰到她的地方了。
那个穿的像卖鱼洗碗工熟练的把餐盘分类好放到架子上，今夏就抱着两人小箱子在架子上开始挑餐具。
没想到这项工作她一做就做了一周，她每天站的腿酸，回宿舍了身上还是臭气熏天的根本睡不了，宿舍只有一个卫生间，这就导致女生宿舍的9个人每天都要排着队洗漱，今夏每次只要洗澡超过十分钟就会被别的女生敲门问候。
因为她在洗碗间，前厅和后堂吃饭的时间是不同的，她经常听不到前厅吃饭的通知，每次吃饭都是快结束了才赶上，还没吃完又被匆匆叫走。
店里除了她师傅叫她下班，几乎就没人跟她讲过话。
这一周里今夏平均每天想辞职八百次，但最后都因为生活压力忍了下来，她必须要活着，活着就需要一份工作。
但忍耐着的并不仅仅只有她自己，店里的其她员工也对她满腹怨言。
完全不避讳的直接在她面前抱怨，说她工作慢的要死，导致大厅里的客人在高峰期都只能拿着一次性筷子吃饭。
周末晚上那天还是店长把她叫道一边温和的问她：“杨怡，你在这里一周学会了什么呢？”
她有点语噎，服务员这种活还需要学么不是随便叫来个人都能做么。但她还是本着尊重店长的态度想了想，最后也只能想出“挑碗筷”这一件事情。
这是她唯一在这家店做的工作了。
上官迪笑了笑：“你的本职工作是前厅服务员，你现在点单，上菜都学会了么？”
“这些都没有人教我。”今夏觉得有点不服气，这家店的人分明就是排斥她这个外来者，可她连个原因都没想出来。
“你跟大家有矛盾吗？”
“怎么会，我连话都没跟他们说过。”
“那你为什么不能主动跟她们沟通呢？”
这是什么道理，今夏撇了撇嘴，她是来工作的，凭什么还要主动低头跟这些人搞关系。
上官迪：“你是不是很看不起她们？”
今夏：“当然没有”
上官迪：“你要记住，在这家店里大家的资历都比你长，很多事情你不会的他们都会，这样就需要你低下头多学多问。”
今夏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端盘子这种没技术含量的工作还排资论辈起来了，当真可笑。
上官迪看她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叹了口气，拿起餐桌上的菜单给她讲：“我们菜单上一共有八种锅底，麻辣，藤椒，金汤，花椒鸡，猪肚，菌菇，清水，辣度依次递减。”
今夏看着菜单上的锅底，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教学了。
上官迪：“现在假如我是你的顾客，我坐在这你应该跟我说什么呢？”
“你要点什么锅底？”今夏带点疑惑。
“顾客欠了你两千块钱吗，你要带着热情饱满的态度欢迎他们呀。”上官迪说着把今夏拉在位子坐好，起身满脸微笑对今夏示范：“欢迎光临小姐，您想要吃哪份锅底呢？”还特意把尾音拖的老长。
今夏没忍住笑了出来，觉得他浮夸的过分。
上官迪也笑着了：“看见了么小姑娘，这才是服务态度，等你学会我这一套了，迟早也能混个店长当当，你看我刚开始的时候来的时候只能在后厨切菜，可现在这家店里我什么不会。”
今夏看过了太多年少成名的人，有人出生罗马，有人天赋奇高，因此对他以为的这种成功就显得不以为然。
“你不要看不起服务员，大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钱和脸只能要一个，你现在还是太清高了知道吗”
今夏看着他人还挺好说话的样子再加上最近的状态让她憋了许久，于是没忍住和他拉扯了起来。
“那不是有两样都占的工作吗？”
“那些工作要么有学历，要么有关系你说像我们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是不是在这个社会上能找到份工作就不错了呢，你说是不是呢。”
今夏不由得陷入沉思，自己离了今家这层关系，难道本质上真的就是和他们一样的人了吗，甚至于还不如他们吗。
上官迪又继续告诉她如何指引客人拿菜，如何收拾桌子，怎么在最后给客人结账，算单。
因为店里基本采用半自助的方式，最后算钱的工作就落到了服务员身上，也就需要服务员把客人的盘子点清最后送到前台结账。
今夏把一切都了解了之后，上官迪就告诉她明天就可以不用进后厨了，可以正式在前厅工作了。
于是今夏用了一个星期，终于在正式开了她服务员的本职工作，新的挑战也接踵而至。
以前今夏在饭店吃饭的时候总是抱怨，没想到真正开始做的时候决然会遇到这么多麻烦，客人一个接一个的问着那几个相同的问题，就算是洗手间墙上那么清楚的指明了方向，一天下来还是有无数个人问她洗手间在哪里。
客人吃完饭她就要推着餐车去收桌，每次桌子都没擦完门迎就把人带到了位子上，客人吃饭上菜要催，结账要催，干什么都要催。
她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能同时干那么多事情。
这个店里的同事也很少跟她交流，所以很多事情她也不好让别人帮忙，每次只能自己拿着一大堆单子，一桌一桌的上锅底。
今夏卖命擦桌子的时候余光看见位子上坐了新的客人，那个门迎也不知道拦下，今夏暗暗吐槽，低头继续装作没看见客人的样子，想借此多逃避片刻。
“你现在过的倒不错。”饭桌上的客人率先开口。
这个声音，今夏猝然抬头。
面前再次出现那张熟悉的脸，他身上穿着纯白的套装休闲服坐在皮质的沙发上，高贵的气质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
“你倒是能忍，平民的生活不好受吧。”
司职语气轻蔑，身为一个旁观的看客，他起初并不认为这个女孩会在这坚持下去，没想到她仿若一株毒草一般，只要给她一点水源，就能扎下根，肆意疯长。
“还好，还活着。”今夏直直的怼了回去，上次莫名其妙的把她扔回去，现在过来又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不说实话是没有好下场的。”司职仿若上帝一般，在给不听话的信徒下达最后的通牒。
今夏站直了身子满脸无语：“先生请问你要点什么”说着将菜单放到了桌子上。
司职站起身：“那祝你好运。”
今夏嘴唇微张，双手打颤，心里的不安再次升腾起来，但是身上所剩不多的尊严让她不能低下自己宝贵的头颅。
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杨怡，这人你认识？”阿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今夏拿起桌子上的菜单，收敛起刚刚的情绪：“没有，不认识。”
阿欢奇怪的看着今夏，转眼就恢复了往日居高临下的态度：“既然到大厅上班了，就好好做。”
今夏点了点头，木讷的转身继续忙其她事情。
这里的人总是这样，在高高在上教育她人的过程中找自己的自尊，可悲又可笑。
今夏多数的时候觉得自己和这个店的人仿佛格格不入，自己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成了个扎眼的独行者。
她的这群同事大概都是些年轻人，最大的也不过25岁，小的甚至没成年，从店长到服务员没有一个读完了高中，大多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小孩，早早的就出社会打工，没有技术，能力也不怎么样，哪里钱多去哪干，嘴里说着自以为是的大道理，仿佛看透了人生一般。
这些人终其一生也许都逃不开这里。
今夏虽然一无是处同他们一样，但是骨子里来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今夏就这样埋头在火锅店拿到了属于她的第一笔工资，奖金加上绩效足足有4300块钱。
领到工资那天今夏立刻去商店给自己买了两件看的顺眼的衣服，天气渐渐冷了起来，上班的时候倒还好，店里的空调还是有作用的，但是一下班今夏穿着那件比纸薄的外套，冻得她浑身打哆嗦。
好在宿舍到店里的距离近，不然她一定会冻死在这段路上。
今夏到附近的商店添了点衣服，没舍得多花，花到最后还剩下3500多块钱。
本来想着留着让自己吃点好的，但转头想到杨爷爷一个人的日子，无用的同理心又发作。
她一咬牙只给自己留了500块备用，其余的全寄给了家里。
她拿着仅剩的500块走在回去的路上，路边梧桐的叶子悬挂在枝头，拼尽最后一分力气挂在枝头，转头看，地上早就铺满了金黄的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任何想法都可以留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