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月烬明]他一定是有苦衷》航向群星

4、前路

　　耳边呼啸着风声，目之所及是盛国国都里连绵的屋舍檐角，澹台烬一时说不出话，怔怔地看着随着他们的前行而不断后退的街景。

　　仿佛只过了一霎，又仿佛度过了很久。终于，他们在一处酒楼旁停了下来。

　　“愣着做什么，进去啊。”藏风伸手在澹台烬眼前挥了挥，小师弟怎么傻乎乎的。是了，小师弟现在还是个凡人，从未飞过吧，难怪这种反应...怪可爱的，藏风心想。

　　澹台烬回神，他看向酒楼的大门犹豫道：“我...身份特殊，就这般出现在大庭广众前，恐怕不好。”

　　“放心好了，旁人可看不穿你如今的真面目。”他办事，小师弟尽管放心，藏风右手并指，向澹台烬示意，“任谁现在看你，都只是个面貌平平无奇的人罢了。”

　　左右这些人都看不惯他小师弟，那就别看了，他们不配。藏风护短地想。

　　“多谢藏风你想得周到。”澹台烬朝他淡淡一笑，不愧是修仙之人，仙门手段就是神奇，若是他也能......

　　“客气什么，小事一桩而已。走走走，咱们吃饭去。”藏风揽住他的肩，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里。

　　“两位客官里边儿请。”

　　要了个二楼的雅间坐定，藏风吩咐道：“小二，先来份粥，再上几样好克化的清淡菜式和汤品来。”

　　嗯，先吃饭。他也着实有些饿了，吃饱了再研究之后的事。店家很快就上齐了菜，澹台烬默默地认真吃饭。

　　藏风撑着下巴专注地盯着澹台烬喝粥吃菜，要是换了旁人，被这么看着吃饭定然不甚自在，但澹台烬丝毫不在意，爱看看呗，他吃他的。如果只是被盯着就吃不下饭，那他早饿死了。

　　不知不觉间，一顿饭的功夫也快过去了，澹台烬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他一直在思考，要怎样才能跟着藏风，这饭吃完后...他会就此把自己送回叶府吗。

　　虽说对方一时兴起将自己带了出来，难道还能一直带着自己不成，澹台烬想着，无论带自己出来，请自己吃饭，是出于可怜同情还是什么，他都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尽管他的运道向来都不算好，但他从未浪费过任何一次机会。澹台烬是善于把握时机的，比如发现叶二的下药计划后，他果断出手，最终成功借此离开了盛王宫。

　　即便仍旧不得自由，受人欺凌，总归是比盛王宫的处境好上那么些许，澹台烬相信自己终会一步步地逃脱这些牢笼，只是不知下一次机会到来是什么时候。

　　他耐心地忍受着，等待着。如今看来，现在就是时机。

　　“怎么，是饭菜不合口味吗？要不要再加点别的？”藏风瞧着澹台烬下筷的速度越来越慢，表情也好似有些为难。

　　澹台烬放下碗筷，踌躇道：“不是，我已吃好。”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吃好了，你要送我回叶府了吗？”他忐忑地抬眼，与藏风对视，眼神里俱是紧张不安。

　　送回去？送回去继续受虐待？怎么可能！原来小师弟是在担心这个，看着对方小心翼翼的表情，藏风又开始心疼了。

　　“你别担心，帮人帮到底。我既然带你出来了，便不会再把你送回去。”藏风安抚着澹台烬，“之后你想去哪里，我便护送你去哪儿，对了，你想回景国吗？”

　　真有这么好的人吗，澹台烬暗自观察着藏风，对方的神情不似作伪。只是...回景国？他一无军队相帮，二无朝中势力支持，回去也一样是任人宰割。

　　倒不如跟着眼前这个心软的仙长去修仙，待他有了自保之力，再做旁的打算不迟。只有自己掌握了力量，才能不为人鱼肉。

　　澹台烬摇了摇头，“藏风你有所不知。我自幼在景国冷宫里长大，父王厌憎我，兄弟们也一贯喜欢欺辱我，若是回到景国......”

　　他自嘲地勾起了嘴角，垂下眼睑，言语中充满了苦涩之意，“你还不如就这样把我送回叶府。”

　　藏风抿紧了唇，“那......”他当然是想把澹台烬带在身边，最好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或者直接就带回逍遥宗。

　　只是在对方看来，他们不过是意外相识，素无交情，就这番提出要不要跟他走，会不会显得心怀不轨。何况在毓灵仙子的记忆里，对方是要做景王的，而且当得还挺好，所以他才有此一问。

　　先护送小师弟回景国，一路上正好加深一下感情，后面小师弟要是想，他就帮他成为景王，彼此相熟之后，这样也好有出手相帮的理由。

　　不然对着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就直说你想不想做景国的王，想做我就帮你，真的显得很不可信。

　　“我想...跟在藏风仙长身边可以吗?”澹台烬试探道。

　　他渴求地看了藏风一眼，旋即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从来不曾有人对我这样好过，无论藏风仙长要去哪里，能不能...能不能带上我。”

　　见藏风没有立时回答自己，他又急切道：“不管是浆洗打杂，我都可以的，你就当是收了一个杂役，好吗。”

　　左右他在叶府的日子过得连下人也不如，先说做杂役，而后再慢慢寻摸这修仙之法。

　　以对方这烂好心的程度，还怕没有机会学习吗，澹台烬冷静地想着。面上仍是一副真诚祈求的表情，眼巴巴地等着对方的宣判。

　　藏风心里是五味杂陈，自己才与他认识一天，也不怕自己是什么大变态，一点防人之心也没有，就说要跟着自己。自己不过请他吃了一顿饭，这就算是对他好了吗，好在哪里呢。

　　说了让他叫自己的名字，这会儿又叫上仙长了，小师弟把姿态放得这样低，无非是不想再过以前那样的日子，藏风是既心疼又气恼，百般不是滋味。

　　一顿饭就能把人拐走，小师弟，你未免也太好骗了。他得把人盯紧了，别被被人骗了去才是。

　　“说什么杂役不杂役的，还有，说了让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要再这样我可生气了。”还浆洗打杂？在不照山的时候，他们连烤烧烤都舍不得让小师弟动手，只管吃便是。

　　要让师父知道小师弟对自己说出这种话，他恐怕要被师父的逍遥剑意撵着绕不照山所有峰头跑上好几圈。想到师父，藏风心情又沉重起来，师父.....

　　“......抱歉。”

　　澹台烬愧疚道，“藏风你就当我从没说过这话吧，别生我气。”

　　藏风刚板起脸，准备教育对方长点心眼，万一自己是坏人呢。余光撇到澹台烬不安的神色，顿时又泄了气，啊...吓到小师弟了，他真该死啊。

　　藏风赶紧找补，“虽然我们相识不久，但相逢便是有缘，我与你一见如故，是想和你做朋友的。”

　　“既你不想回景国，那便先和我随意走走，逛逛这大好河山如何？”藏风心想，现下夷月族人还未找来，小师弟不知道自己会有母族势力的帮衬，难怪此刻不想回景国了，是他想岔了。

　　“你答应了!”澹台烬露出一个真心的笑。确实真心，他是真心想跟着这人学修仙。

　　他连忙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这藏风，看着年岁不大，长得倒是俊秀有神，但却透露着一股没挨过俗世毒打的天真。

　　之前还说自己喜欢四处云游，估计也是第一次下山门，不晓人间险恶，被自己利用还不知，未免也太好骗了。

　　看小师弟笑得这不值钱的样子，藏风撇嘴，自己要是哪天把他卖了，他该不会还要帮自己数钱吧。

　　两个心里回路完全不同的人，此刻内心想法诡异地达成了一致：啧，这人可真好骗。

　　吃饱喝足，又确定了前路，两个人悠哉悠哉地逛起了盛国国都。澹台烬从前连门都出不去，更不用说逛街，现在在街头走着，是看什么都好奇。

　　藏风也差不多，他虽则和师兄们也下山除过几次妖，也曾和藏海偷溜着出去玩过几回，但五百年后和五百年前的景象，还是有所不同的，便也兴致勃勃地逛着。

　　呵，看对方和自己一般无二地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样子，澹台烬心中暗暗摇头，这人简直就没有一点城府。他得把人盯紧了，别被别人骗了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