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村西》阿小玉

2、第二章 出神

　　既然来了办公室，本来不想在今天工作的严如玉只好认命地打开电脑，看看这篇被拒的文章下一步要去哪儿。她功利性地打开C大的学术期刊分区统计表，看着自己精心标出来的那些与本专业的有关期刊，从顶刊如nature、science一路往下，她刚开始那份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能冲一篇大文章的热情早被现实的冷水浇得无比清醒。
　　鼠标已经拉到了SCI一区期刊分录，没人听到这会她心里那声长长的叹息。

　　严如玉的脑子里不自觉的浮现起昨天晚上和妈妈通话的内容，也许是看她也即将临近毕业，这份前提是她不会延毕的情况下，算起来也不过就两年时间不到。她的母亲，一位已经退休赋闲在家的人民教师对她的个人问题变得尤为关注。
　　在严如玉的中学时代，江老师是三令五申，告诫她这个阶段是万万不可以谈恋爱的。并且只要抓住机会，就要教训彼时的小严同学，告诉她早恋百害而无一利，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学习。

　　好在那个时候的小严尚未情窦初开，听江老师念叨的多了偶尔会反呛一声，说这些男生都入不了她的法眼，她喜欢的是二次元的斗战胜佛孙悟空。
　　于是她还会反问江老师，能介绍孙悟空给她认识吗？
　　教了一辈子化学的江老师对女儿无厘头的提问，只觉得好玩。
　　不过也是在江老师经年累月的观察中，发现她这个女儿确实没什么早恋的迹象，加上学习成绩一直很让她省心，便也渐渐不再多说。

　　可是，等到严如玉读完本科读硕士，再读到博士，似乎个人的感情还没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时候，江老师心里却是慢慢着急起来了。她既怕问多了，女儿觉得烦，又怕自己不问，女儿迟迟不找。
　　严如玉起初还会敷衍着她妈妈，说着自己遇到合适的，就会谈的。
　　但感情的事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想吃什么，买什么。
　　首先，你要遇到一个你喜欢的菜，就是一件挺难的事情了。每每念及此，严如玉又会觉得自己确实没什么文艺的细胞，找对象这件事情在她这儿都能用买菜作比喻。

　　然而，就在今天这个炎热的下午，对着不知道要往哪儿去的文章，她望向窗外。
　　高大的梧桐树，在C大的校园里静静地生长着，一年又一年。枝干越长越高大，那比手掌还要大很多很多的叶片，给路过的行人提供了不少夏日的遮蔽。
　　望着这些在阳关下绿的反光一样的梧桐，严如玉出了神。

　　她想起昨天晚上江老师说，江老师同事的儿子，在南京一家设计院，问她愿不愿意去见见。
　　昨晚上初听，她还有点儿反感，反问着江老师，“我还没毕业呢，你就给我张罗相亲的事。你还不如替我担心担心，能不能毕业呢？”
　　江老师听到严如玉在电话里的阴阳怪气，也并未多说什么。她还是十分体谅女儿在学业上的不易，便也搁置了话头，捡起家常聊起来。让女儿就算是夏天太热，也不要整夜整夜吹空调，那样对身体不好。
　　“尤其是要把肚子盖住，不然会拉肚子的”
　　严如玉听到江老师这样说，也给对方台阶下，连声说好的好的，知道了。

　　但就是这个烈日当头的下午，她觉得是不是也可以去见一见那个同事的儿子。
　　毕竟，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月老就有得忙。
　　且不管这红线牵的到底有没有歪。

　　于是，严如玉默默打开了和江老师的对话框，聊天还停留在昨晚。
　　江老师挂了电话后，还是给严如玉发来了两条信息。
　　“这是你钱阿姨的儿子，我把你推给别人了哦”
　　配了一张照片。

　　昨晚严如玉都没细看，这会儿点开大图一看，脸还算正常。
　　嗯，她对一个男生的评价是正常，也就是还算过得去。
　　于是，她又默默地点开了好友申请，点了通过。
　　严如玉，你完了啊。
　　她在心里这样叫喊着，你怎么能因为学业不顺，就妄图通过相亲转移注意力呢？

　　对方的消息倒是来得很快，缓解了严如玉的尴尬。
　　“你好我是钟云山”

　　“你好，严如玉”
　　严如玉承认自己不知道怎么跟人搭讪，也只好介绍完自己就不再多说什么。她盯着聊天框继续出神，好友申请处竟然又来了小红点，她点开看，原来是今天刚来的两个小家伙。
　　欣然点了通过。
　　严如玉不免在心里倚老卖老的想着，现在的小朋友比起她那时候，真是主动不少，知道从微信群里添加好友。
　　作为一个本质上略微有点内向的女人，她刚来这个课题组的时候，还是要等到和组里的师兄师姐们混着吃了几顿饭后，等到对方说我加你微信吧，她才赶紧去群里添加好友。
　　她好像瞬间受到了鼓舞一样。

　　她再度打开和钟云山的聊天框。
　　“那个…听我妈说你也在南京工作了…”

　　过了几分钟。
　　“是的听江阿姨说你在C大读博学霸”

　　好尴尬啊。
　　严如玉那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像一只突然被扎破的皮球，泄了气。
　　她不想回复了。

　　她把微信最小化，准备转投文章的事情。
　　结果刚打开，微信提示又闪烁起来，她点开发现是两个小朋友。

　　陈诺发了个可爱的表情，说着给师姐打招呼啦，以后请师姐多多关照。
　　严如玉很快也回了她一个可爱的表情。
　　“师姐，我是隋逸”
　　严如玉心里发笑，想说谁不知道你是隋逸啊，从刚来在办公室的介绍，到好友申请时那程式化的‘陈门的隋逸’，这么随意的名字，她再笨也能记住了。

　　“师弟，我是严如玉”
　　她搞怪心理作祟，决定捉弄一下这个师弟。

　　“请问师姐的名字是来自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隋逸回得很快。
　　“是啊，师弟，你真有文化！”

　　隋逸抬头看了看，坐在她对面，此刻脸上正在透露着不易察觉的、狡黠的严师姐。
　　“师姐，你看走眼了”

　　“是吗？”，严如玉觉得这个师弟在网络上，好像要比现实中活泼一些。
　　难不成是个闷骚类型的？她在心里这样想着。

　　“师姐，其实我看过你发表的文章，我觉得里面的实验流程图都很好看，之后能向你多取经吗？”，隋逸一转话锋。

　　换严如玉在这边傻眼，果然，真诚才是最大的必杀技啊。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都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复了。她不得不又在心里感叹，后生可畏，她怕是要被拍死在沙滩上了。

　　“好”，严如玉回完，就把聊天框关上了。
　　专心致志的改起自己的文章，换个期刊投。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日头变得渐渐没有那么毒辣。
　　中途，陈诺这个小姑娘说室友约着她一起去买东西，就先走了。
　　大师兄高远则是只要没什么要紧事，就要下午四点半去健身房，于是也在晚饭前溜了。
　　等到了晚饭的点，严如玉从改文章的沉浸中抽离出来，才发现办公室实际上只剩下她和这个新来的师弟了。
　　她有点意外。

　　等把文章提交完，她再度打开微信，回了一下钟云山。
　　从小，江老师就教育她，要礼尚往来。
　　因此，即便不来电，她还是决定回复一下。

　　“哈哈，谢谢…刚刚在忙”
　　发送出去，她伸了个轻微的懒腰。

　　也许是察觉到对面的师姐似乎忙完了手里的事情，隋逸直接站起来问，“师姐，要不要一块儿去吃饭？”

　　夏日的傍晚就是有一些独特的魔力，窗外的云彩已经渐渐地变幻成粉的、紫色的云霞，美丽得像动漫里那些不真实的天空。
　　严如玉抬起头，看着这个直直看着她的师弟，“走！”
　　她爽快的起身。

　　隋逸见师姐这么爽快，说着，“等我一下，我收个电脑”，手脚麻利的开始往双肩包里装东西。不动声色的从背包的外层里拿出一包餐巾纸，揣进了裤兜。
　　“不着急啊，师弟”，严如玉抓起桌上的一个发圈，把披着的头发低低的绑了一下。
　　下午办公室里一直开着空调，她穿着一个薄薄的针织开衫，觉得还是有点点凉，也就没将头发绑起来。准备去吃饭之前，担心一出门就热得后背出汗，赶紧把头发绑起来。

　　“有什么想吃的？”
　　她走到门口，把办公室的空调关了，倚在门口。
　　“听师姐安排”，隋逸背起包，跟着她一块儿走出了门。

　　“你吃辣吗？”，她问，因为她这会儿特别想吃麻辣香锅。
　　隋逸点了点头。
　　“那走吧”，严如玉也没多想，因为工作了一下午，这个点着实感觉到有点饿了。所以步子有点快。
　　隋逸个子高，腿也长，倒是也没落下。
　　他没说的是，其实他不能吃辣，或者说压根就不怎么吃。但是他见严如玉这样问，料定她可能是心里想好了吃什么，他不愿意扫兴。

　　等到了食堂，点好菜准备刷卡付钱的时候，严如玉才突然智商上线。这个师弟好像介绍自己是南京人来着，而她印象中的南京人，好像是不太能吃辣的。嗯，这个观点是建立在吃辣的水平与她这个重庆人比的情况下。

　　“微辣的，少辣啊，阿姨！”
　　她边付钱，边挂起笑脸向食堂的阿姨叮嘱。
　　“哎哎哎，师姐，我来”，隋逸见严如玉在付钱，赶紧把卡往刷卡机上一放。

　　食堂阿姨看了这个小伙子一眼。
　　严如玉笑出声，原来是他还没往卡里充钱。
　　“哈哈哈”，她没放过取笑这个随意师弟的机会，“想请我吃饭不用这么着急”，她指了指余额显示为0的卡机，“这次还是先让我来刷啊”。

　　隋逸收回想要付钱，又尴尬的手，耳朵红了。
　　严如玉看到他红了的耳朵，笑意又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