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吞吃星星的花》白薯味儿栗子

12、第十二章

　　一月的第一天，西里斯的猫头鹰从伦敦带回一封信，随信一起落在他的掌心的，还有一包微微带些热气的曲奇饼干。

　　饼干散着一些清甜的花香气，西里斯从墨绿色的小包中拿出来一个，细碎的渣子掉落在桌面上，猫头鹰笃笃用鸟喙啄干净了。

　　这封信显然比第一封信正式得多得多，崭新的信封上除却猫头鹰的抓痕之外附了一枝风干的福禄考，西里斯不由得失笑，扭过头看在他床头柜上漂亮盛放的花儿，上次在站台佩妮放在玻璃瓶中递给他的小小一朵已经开得挤挤挨挨，不时轻轻地晃动两下，好似招呼着魔法的降临。

　　牛皮纸略微有些硬度，西里斯展开之后嗅到属于佩妮身上的淡淡玫瑰气，夹杂着一些几不可闻的鼠尾草气息，正如信纸上花体字的旋转，他疑心詹姆昨夜趁他不注意给他灌了满满三大瓶黄油啤酒也不止。

　　她仍旧并不加任何的限定词，只是写着西里斯的名字。

　　瞧瞧，西里斯想，正如我知道她，她也同样知道我。

　　他继续要往下看，视线被独占一行的谢谢吸引全部目光。

　　那单词写得有些歪扭，起笔甚至有些明显的滞涩停顿，西里斯盯着那短短的单词，蓦地大声笑开，佩妮那别扭的不愿意向外人展示一丁点友善的表情在这短短的单词中生动起来，西里斯确信她写信时大概并不怎么高兴，嘴角会向下撇着如同羽毛的弧度，或许会皱着眉头也不一定，毕竟每一次她不高兴时总会先将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好吧，西里斯不能不承认，那样的佩妮总会让他想到麦格教授。

　　但她总是更可爱些的。

　　干掉的福禄考在西里斯手心里打着旋儿飞绕，蓝紫色的叶片一下一下蹭着西里斯的指腹，丁点儿的痒顺着皮肤流进血管，勾带出西里斯喉间轻轻的笑，他将干的花茎捏在指尖，从窗外呼啸的风声中听到佩妮写信时心脏的鼓动。

　　西里斯，我的确该对你说许多声谢谢。你送给我三次福禄考，正如三次我该对你说出口的道谢。

　　她似乎不断地在纠结着，写到这里时墨迹洇出好大一块儿，西里斯猜她写到这时会不会想要就停留在这里结束了。

　　我不知道要跟你说些什么，西里斯，我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英国每一个州都会出成千上万个女孩儿中的一个。你大概会惊讶为什么我会如此的，如此的，如此的有自知之明。是的，自知之明，我思考了许久，终于想到这个再合适不过的词语。在升入中学之前，我是科克沃斯小镇学习最好的学生，我是伊万斯家的学习好的大女儿，我是莉莉最最喜欢的姐姐，我是朋友们都喜欢的能做出最好吃的曲奇饼干的佩妮。哪怕我从来不是典型意义上的好学生，哪怕大人和朋友们都认为我刻薄不好相处，哪怕我长相并不漂亮，哪怕我并不真正讨爸爸妈妈喜欢，可那时，我仍然还能算得上出色。

　　你可能会感到惊讶，惊讶于我如此突然地顿悟。可西里斯，我勉强算是一个敏锐的人，那些与妈妈交谈的大人们看向我时眼里出现的可以称之为可惜的情绪那么的明显，我没有理由感受不到。于是，我慢慢地能在老师赞赏的目光中看出也许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可惜，我起初感到愤恨，我并不懂得为什么我已经做到最好仍旧得不到我应该得到的褒奖。正如我不懂为什么我什么事情都做到了最好却仍然得不到爸爸妈妈苹果塔烤好之后热气腾腾的第一块，那总是属于莉莉。爸爸妈妈总是会说，第一块与第二块并没有什么区别，可他们却从不明白我要的只是那一块属于我的爱。哪怕他们同时给我和莉莉分开的第一块呢，我那时候这样讲，可他们只是说，佩妮，你是姐姐，你应该让着莉莉的。

　　我大概就是在那时候开始恨起来莉莉，恨她的漂亮，恨她的优秀，恨她的善良，恨她红色的长发和翠绿的双眸......

　　可西里斯，她终究是我的妹妹。

　　我是她的姐姐，也同样在她人生中的前十一年里扮演着她最好的朋友。我们应该是永远的最好的朋友的，我抱着这样的想法爱着我的小妹妹，然后在第一十年里被一个叫斯内普的蝙蝠一般的人打破，于是我的恨在爱的表层被打破之后流出，滔滔不绝地冲向你们的魔法世界。

　　接下来的一切你都知道了。

　　西里斯，三朵福禄考依旧，这些魔法世界的花陪着我在伦敦度过两三年岁月，陪着我一齐认识了艾丝琳，露露和奇丽等等许多在我看来如天之娇女一般的人，我总在许多的时候想起这些蓝到近乎发紫的花朵。在我第一次意识到我所谓的优秀在学校里只是最常见的一句话时，在我面对比我还要不好相处的人的冷眼时，在我第一次拿到B的评分时，在我每一次控制不住想要哭泣时......

　　那些蓝色的花在我眼前旋转盛开，正如魔法的世界飞旋着从我身边擦过，我在每一个这样的瞬间意识到我的平凡，在每一次擦身而过之后认识到我痛苦的根源，直到我跟莉莉的争吵过后，一切都暴露于日光之下，我听见你说你知道我，我想我在那一刻真正能够接受我的平凡。

　　我是佩妮，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麻瓜女性。

　　西里斯，谢谢你。

　　佩妮的信被他放在枕头底下，那些写着他名字的花体字长出枝蔓缠绕在西里斯周身，他在梦中依稀触到那低垂着脑袋哭泣的女孩儿柔软的金色短发，玫瑰的香气馥郁芬芳，待他向前要说些什么时又看见佩妮释然轻柔的微笑。

　　然后他的魔杖轻轻在空中画了个圈，无数的福禄考在他眼前盛放，玫瑰的香气清清浅浅将西里斯吞噬了，金发少女的身影随着福禄考一起化作光点崩裂散在他的床上，他从床头柜上拿出曲奇饼干放进嘴里，看见明净透澈的蓝色眼睛。